放下咖啡杯,她拉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一边等他签字,一边做自己的事。战术战略永远都是在实战中慢慢积累和总结的,他不疾不徐地签他的文件,她也不慌不忙地等。
上楼时有备而来,不如往常等得那么焦心。手头上刚收到几份供应商传真过来的对账单,趁这点时间核对一下正好。若核对完了他还未签字,不急,后头尚有几份报价单需要细细地作对比。若等的时间再久些,就把部门这个月的报销费用整理一下。嗯,不知Lucy上个月出差的差旅费用报销了没?也帮她一起弄好算了……
能量守恒定律这个东西,可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这边从容了,那边就不淡定了。一间屋子里的能量,总是能在焦躁和从容间保持一个总量的平衡。
捧着咖啡的人依旧啜一口咖啡看一眼她。没看见一张无奈中透着点怨忿和不耐烦的脸,却瞧见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埋头苦干。右手食指的指甲微微带了点力道,在文件上签着她名字的那处轻轻地
43、心猿意马 ...
刮,眉间仿佛多了把锁,“今天的咖啡冲得浓了些。”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着,没抬头,也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幽深的眼里光彩黯了黯,又别开脸看窗外渐阴沉的天,天边传来几声闷雷,让他隐约有些开怀。“天阴了,要下雨了呢。”
“嗯。”随口漫应的字眼依旧毫无意义。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班时会下暴雨……”他垂眼盯着咖啡杯里有些荡漾的咖啡。“公司班车不送员工到家门的,不如……下班后我顺便送你回家?”
手里的笔没停,埋在纸堆里的脸也没抬,“不用了,我带着伞呢。谢谢……”
咕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闪电贴着窗玻璃绽放,带起几声惊雷,似乎就在耳边炸开,震耳欲聋。玻璃这边的人手一抖,一杯咖啡有小半杯便洒在了桌上的文件上,污迹斑斑。
她抬头看,他未握咖啡杯的那只手一摊,疏淡的脸上半点不见仓皇。
“哦,对不起,弄脏了,你再重新做一份吧。这份文件看起来挺急,今天务必要做完给我签,我等你。”
鲁半半抬起手腕看看表,上下两排牙齿在口腔极深处锉了几锉,眼里掩不住几分怨毒。[网罗电子书:www.WRbook.com]
半小时后,文件重新做好,下班班车也在十五分钟前走掉了。Lucy下班前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Joy啊,老板交待的事情一定要重视,任重而道远,不要掉以轻心,好好做!”活像她便是公司改革大潮中一根中流砥柱,老板身边一个坚强臂膀。
这次再拿上去,他签得倒爽快,大笔一挥,如行云流水,“好了,我们走吧。”
数分钟后她坐在黑色的汽车里,眯眼看身边那张很是欢畅的脸。“乔先生,你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想必都是在琢磨些怎么整人的法子吧?所有这些招数,都是事先酝酿好的?”否则,怎会如此信手拈来,运用自如?
他翘着二郎腿,十指交□扣在膝上,半垂着眼自上而下地睨她,“哦,不,有时候也是灵光一现,妙手偶得,刹那间的灵感。”临场发挥,他也很擅长。
雨势迅疾而凶猛,打在汽车玻璃上像瀑布一般冲刷下来。车里一片沉默,唯有收音机里不断播报着路况信息。市内多处积水没膝,数不清的汽车熄火在路上,将各个交通要道堵个严实,雨中驾车的人们望不尽回家的路,个个都堵得很销魂。路上堵,心里更堵。
前面驾驶座上黑衣黑发的男子开了口,“乔先生,去市里的必经之路上有很深的积水,我们的车恐怕过不去,如果强行通过的话,发动机里进了水,迟早也会熄火。况且,所有的路上都在堵车,三四个小时之内怕是回不去
43、心猿意马 ...
了。您看,不如在附近住一晚?”
乔治侧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那就……住一晚吧。”
一丝寒意从她的脊梁骨直窜到脑门。
收留乔治,非她所欲也;不收留乔治而让她的试用期无法转正,亦非她所欲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还未等她在一块烂鱼和一块烂熊掌的千古谜题中找到出路,车已经停在她家楼下又开走,人也径自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楼。难为他坐惯了电梯的大少爷千金之躯,爬起楼梯来倒是脚底生风,踏雪无痕,让她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抢在他前面拦住家门,“你……还是和阿昌一起去住旅馆吧,我家又没有多余的床……而且……孤男寡女……不好……”
他半垂着眼幽幽地看她,“我曾经收留过你的。”
努力冷硬起来的心映照在他幽怨的眼神里,就像烤在火上的猪油,化了。只不过是收留她这点小小恩德而已,怎么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神情,那语气,仿佛她欠了他三辈子的债,还也还不完。
一个房子,两种气象。厨房里,鲁半半从冰箱拿出食物切切煮煮,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伴着窗外的雷雨,阴云密布,雷声隆隆。那厢客厅里,除去西装外套的男人松开衬衫的两三颗扣子,满脸惬意,霸着沙发,看着电视,头顶上飘的一朵一朵都是洁白亮眼的云彩。
鞋柜里翻出一双男用拖鞋给他穿,却招来他一顿冷眼。“有男人来过?”
马上叉腰,气势很足地瞪回去,“是我爸以前来的时候穿的!”老板又怎样?她还是户主嘞!在公司里他才能赶人,在这个家里,能赶人的可是她!
只是这一气之下又忘记了,若只当他是个不相关的人,她其实没有必要解释的。
拖鞋能找出一双,给他穿的睡衣确实没有。没奈何只能扔给他一条浴巾,“暂时遮遮羞吧,洗完澡赶紧钻进卧室睡觉去。”
上司终究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那一类,沐浴完毕的乔治围着条浴巾大摇大摆地出了浴室,面上没有丝毫羞赧之色,还闲逛到客厅里,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清香味儿从身边传来,弄得她一阵心猿意马,只得盯紧了电视不去看他□的上身。
乔治侧头看她一眼,凉凉地从鼻孔里丢出一句话,“又不是没看过。”
她又暴走,从衣柜里再找出一条浴巾把他上身罩住。能不能看是心态问题,该不该看可是操守问题,她不能在原则上犯错误。
卧室的床是乔治的,客厅的沙发是她的。一则沙发没他这么长,头悬在外头或脚悬在外头都有些技术难度;二则她的胆子没那么肥,试用期转正这块烂熊掌她还是看得很宝贝的。
夜深人静
43、心猿意马 ...
,各自安眠,似乎,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V了,心情很复杂。第一次V,啥都不懂,有点无措。
愿意买V看文的人,说明大家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更是由衷地喜欢我这文,我很是感激。
不买V看文的人,追了这么久,我相信大家也都是喜欢我这文的,也很感激。
总之,感激一直支持并鼓励我的大人们。
44
44、近水楼台 ...
客厅的沙发,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睡。天热,客厅里又没装空调,越睡越没什么睡意。无奈起身,开灯,挥着电蚊拍击毙了数头蚊子。
两年前买的老式单层网电蚊拍,威力胜过现在市面上垄断了各大超市的多层产品,蚊子一触即毙,尸体粘在网上燃起一小团火焰,顷刻化为焦灰。那股焚烧时的焦糊味最是好闻,让人解恨又快意,满腔的豪情顿生,恨不能扬鞭立马,抖着肩膀仰天长笑三声:敢惹本姑娘,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与蚊子缠斗多时后,追杀一只漏网之蚊到卧室门口。卧室里昏黄的灯光做背景,映出门口一个光裸着上身的人影,周身镀着一道金色轮廓,像刚从文艺复兴时的油画中走出来的神之子,扯住她的注意力,救了那逃生的蚊子一命。
鲁半半手执电蚊拍,脚步粘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你……怎么不睡?”
“你也没睡。”他倚在门框上,眼眸隐在暗处。
“呃,客厅里有蚊子。”她举起手里的电蚊拍,晃了晃。
“我认床,这房间太陌生,睡不着。”眼里带着浓浓的沮丧。
许是刚才打蚊子时太亢奋,连脑细胞也活跃起来。她看着乔治的眼,竟起了些感慨。据说有人的眼生来带桃花,有人的眼生来会放电,乔治两者皆不是,幽深的眼底一片纯粹,或是纯粹的疏离,或是纯粹的幽怨,或是纯粹的喜悦,或是如此刻般纯粹的沮丧。各种情绪,无一不纯粹。也是他天生好命,为人处事无须掩饰些什么,无须伪装些什么,无须逢迎些什么,独步天下,谁能奈何得了他呢?喜怒哀乐,尽在一双纯粹的眼。
她眼珠子转了两转。“既然你不睡,那不如……你来客厅里打蚊子看电视,我去卧室的床上睡觉?”卧室里有空调,有蚊帐,有舒适的床,无限美好。
“好!”他眼里有纯粹的欣喜,向前跨出一步,一把将她捞在怀里,转身丢到卧室的床上。“那你就来床上睡吧。”
继而关门,继而关灯,继而上床,拥她入怀,一气呵成。
她在黑暗里黯然无语,呆若木鸡。哪有人听人说话只听后半句,把前半句自动屏蔽掉的?
上次她便说,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了,所以,这种状态,非常不好。
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脱,他锁紧了手臂不留任何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