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好像惨了,西坡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申请了逮捕令,无论最后逮捕令是否会批准,疤子都得乖乖地蹲上一个多月了。
但对比起疤子的遭遇而言,郑步伟、金友贵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架在火上烤了,有关东园酒厂改制是否存在暗箱操作的新闻报道已经在省内多家报社出版的最新一期报纸上被发表了出来,全文虽然只有寥寥三百多个字,可一旁贴出的照片,却直接将东园酒厂管理层推向了风口浪尖。
金友贵拿到今天早上的报纸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几家报社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把这些东西报道出来?
可金友贵哪里知道,昨晚他们还在为门口被堵的事情而大感头疼的时候,曾慧敏已经带着银行存款的证明找到了升平市的相关领导?
拿着报纸,看着上面加粗加大的标题,金友贵冷汗淋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拿起手机就拨打了罗俊楠昨晚留给他的联系电话。
但让金友贵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人不是罗俊楠,而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年轻女子,“请问是哪位?”
听到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金友贵不由错愕了一下,接着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是楠哥的电话吗?”
“你找楠哥有事?”忙碌了一宿的曾慧敏眼珠子里面都布满了血丝,她很疲倦地靠在了一辆白色的奥迪A4轿车的车门上,强打着精神问道:“这个号码是谁给你的?”
“是楠哥给的啊……”金友贵都快哭了,“摆脱,请把手机给楠哥吧,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他……”
“你是东园酒厂的人?”一听自己的手机号码是罗俊楠给这个人的,曾慧敏立刻就意识到了金友贵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心急火燎要找罗俊楠,还把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的人,除了东园酒厂的,不可能还有别人了!曾慧敏微微扬着眉梢问道:“你是金友贵还是郑步伟?”
“我是金友贵……”
“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了。”曾慧敏淡淡的说道:“酒厂的事情,楠哥已经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了,你有什么事吗?”
“有有有……昨晚楠哥跟我说的,他说……他说,他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金友贵紧张的不行,眼下局势一夜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新闻媒体是不会报道这件事情的,而现在既然报道出来了,就说明事情已经定性了!
金友贵不知道罗俊楠是怎么做的,他也同样不知道曾慧敏是怎样说服升平市市领导将原本已经有了结论的事情推倒重来的,他现在只知道问题严重了,如果现在还不抽身离开的话,一旦纪委介入调查此时,等待他的,就将是法律的严惩,哪怕他亲叔叔是西江行省的副省长也没用!
更何况金友贵在金小泉副省长的面前根本说不上几句话,金小泉不可能为了一个侄子大动干戈,这一点,金友贵自己也非常明白。
曾慧敏显然一早就已经得到了罗俊楠的指示,听到金友贵的话后,她便说道:“楠哥交待过了,如果你主动承认错误的话,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承认承认,我当然承认……”金友贵连忙说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正的,请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机会就在你面前,就看你自己敢不敢纠正错误了。”曾慧敏说道:“你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的角色还不算过分,如果你能这样做的话……”
金友贵站在办公室里听着曾慧敏的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快瘫软在地上了,等曾慧敏把话说完,金友贵也快虚脱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道:“可不敢这么做……”
“那你就等着纪委上门吧。”曾慧敏轻哼道:“其中利害,你自己掂量着办!”
“别,我……”金友贵慌忙张口,但话没说完的时候,曾慧敏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金友贵被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曾慧敏挂断电话后,却得意一笑,拿起手机又给罗俊楠打了个电话,“俊楠,果然不出你的预料,这金友贵胆子小的很,被稍微吓一吓就快尿裤子了,你是没听见他刚才求饶的话,就跟一条狗崽子似地,好可怜好可怜哟……”
“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罗俊楠笑着道:“你也辛苦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也算尘埃落定了。”
“嗯……我正打算回去睡觉呢。”曾慧敏说话的时候,依稀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哀求声,她楞了一下,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我啊?我在跟人玩游戏呢。”罗俊楠却不解释,只是说道:“这边有点忙,回头你睡醒了再给我打电话吧!”
“……好吧。”曾慧敏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但罗俊楠不愿解释,她也聪明地选择了不问,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昨晚依旧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对于升平市分管国资委、发改委、交通局、环保局、中小企业服务局、开发区、经协公司、电业局、邮政局、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副市长李长征来说,昨晚却是他噩梦连连的一夜,一宿没睡的他,坐在沙发上,两腿都还在微微地颤抖。
可这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
李长征调任升平市副市长才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到现在为止都还处于熟悉工作环境的阶段。
他倒是知道升平市西坡区有家东园酒厂最近在推动改制的事情,但李长征根本不知道自己分管的部门,尤其是国资委的几个主要领导,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段,将他这个副市长完全蒙在了鼓里,尽用些虚假的东西来糊弄他!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曾慧敏带着一堆资料、账目来他家里找他,如果不是曾慧敏在他面前抽丝剥茧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恐怕等东园酒厂被这帮蛀虫完全搬空了,他这个副市长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东园酒厂事件大翻盘的一夜,也是李长征悬崖勒马,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的一夜。
回想起昨晚打的那些电话,回想起凌晨时分和市委领导据理相争的一幕,李长征都觉得自己有点虚脱了。
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铃声,八点钟了,市委会议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关于东园酒厂的问题,也将在几个小时后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年近四十的李长征看起来还很年轻,只不过往日红润的脸色,这会儿看起来却显得有些病态地苍白。
他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起身朝门外喊道:“老刘,准备一下,去市委大院。”
而与此同时,东园酒厂厂长郑步伟,似乎也已经在空气当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拿着今天早上的报纸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正在临时办公室里做着激烈心理斗争的金友贵,头发都有些蓬乱的郑步伟,失去了往日那种从容的领导姿态,一进门,他就把办公室门给反锁了起来。
看着脸色同样难看的金友贵,郑步伟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老金,事情严重了,西江都市报今天的版面报道了我们酒厂昨晚职工堵门的事情,还加上了带着问号的标题,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市里面的相关领导都已经同意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会闹成这个样子?!”
确实,金友贵、郑步伟、赵统献以及酒厂的相关领导,各自都有着明确的分工,金友贵负责腾河酒业有限公司的注册以及市里面相关关系的疏通工作,现在在金友贵负责的事情上出了偏差,郑步伟不找他找谁?
但郑步伟带着质问的语气,却把原本心情就已经乱糟糟的金友贵给气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金友贵沉着脸说道:“老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现在出事情了,就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不是你动手之前没把厂里的问题解决好,如果不是昨晚门口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这事儿他能上报纸吗?你不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跑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姓赵的会被人干掉?酒厂门口还会聚来这么多不相关的人?你……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事儿了。”郑步伟把报纸摔在了金友贵的办公桌上,然后说道:“报纸的标题还带着问号,就说明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最终定性,你跟市里领导的关系好,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打电话吧!”
“我打给谁?”金友贵却皱起了眉头,郑步伟的这种做法,让他觉得很反感。
郑步伟却理直气壮地说道:“现在先不管是谁负责的环节出了问题,既然现在市里还在讨论,那当然该由你出马去疏通关系,只要有人肯在会上和稀泥,没有人会在意一家负资产的破酒厂到底是被谁收购的……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啊!!”
说完这句话后,郑步伟扭头就走,临出门前他还回头说道:“现在姓赵的已经死了,公安局还在调查这件案子,不过这事儿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正好他死了,咱们能分到的份子也比原来的多了不少,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浪费了!”
郑步伟头也不回地走了,金友贵站在办公桌前,却看着办公桌上的报纸陷入了沉思当中。
到底是将功补过抽身离开重要呢,还是继续跟郑步伟玩下去,为了那上千万的利益冒一次风险呢?
足足想了有十多分钟,金友贵才总算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电话的同时,他还不忘呢喃自语道:“管你呢,老子不陪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