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最后的泪水,药尘告诉自己,就今天,就在今天流尽这辈子要流的泪,今天以后,不公分母有泪。
强行入定,感受着体内的斗气飞快地流转,一个,又一个周天。
十个周天,才运息到一半,就听到房门传来的脚步声。
转过头,却是母亲搀扶着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药青招了招手:“尘儿,过来。”
“父亲,母亲。”
药火伸出手,轻轻地搭在药尘肩上,动了动,说道:“陪父亲去宗族碑看看吧,一家人,一起。”
“嗯。”
药青转过身,将药火背在背后,朝着山顶行去,一步,紧过一步。
药尘跟在后面,就听到父亲笑道:“迎你进门时,是我背的你,现在却是你背我送我走。”
“不许说话,不许。”药青身体一颤,都这种时候了,还贫嘴!
药尘低着头跟在后面,这条路,每天上族学都要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好像道路有着魔性,在吞噬着一切……
忽然,脚步停了下来,药尘抬起头,却是已经到了宗族碑前。
这时已经夜深,广场上已经空荡荡一片,暗处或许有着暗卫,但任谁看到这种情况,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有露面的意思。
这时,药火两眼突然喷出两道火光,整个人瞬间变的精神起来。
药青脸色却是剧变,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药火自己拿过丹药,一口气将最后天王 颗吞下,轻轻推开了药青,这样重伤残破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步步地走到了宗族碑前,伸出手摸着石碑,冰凉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执念。
“尘儿!”药火猛地转过身,目光闪烁,却是强压下眼中的伤热,又能视物了。
“父亲。”
“知道这是何物吗?”
“知道……”
“是什么?”药火坚持要让药尘说出名字。
“是宗族碑。”
“大声点!”
“是宗族碑!”
“好,很好……尘儿,为父这辈子,有你母亲这样温暖的妻子,其实,就已经知足了,没白活,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这上面。生当人杰,死为鬼雄,尘儿,为父的希望,就交到你的手上了,当年,为父的父亲,也是在这里,将这个希望交到为父的手上,为父没能做到……”
药火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双腿一颤,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宗族碑,双眼的精光也迅速褪去,阴毒的斗气再次占据了上风。
“爹!”
药尘扑近前去,抱住了父亲,幼小的心中忽然间懂得了,最后的时间……到了。
“我累了,让我虚辞一会儿。”
药火粗糙的手,轻轻地在药尘脸上摸了摸,双眼紧紧地闭上。
忽然,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启,药尘连忙将耳朵凑近前去。
便听到父亲轻微的声音说道:“尘儿,今天,你娘不是故意打你的,以后,你要听娘的话,你要保护你娘……”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微不可闻……
药尘拼命地点着头,“我会的,我会的……”
晨光,在天边亮起。
日出了。
父亲,却没有再动,也没有再听到父亲的呼吸声。
药尘只觉得一股心血汹涌地冲向喉间……
药尘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当中,斗气疯狂地暴动……
“咔嚓”,原本被卡住的境蜀,这个时候突然被疯狂的力量冲开,七段,八段,九段……
药青脸色骤变,“尘儿,不要!”
药青冲上前去,一掌按住药尘的身体,一道封印的斗气,猛地冲入药尘体内,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伤心,药尘这时候的爆发突破,并不是好事。
这就像是天魔解体,瞬间的突破晋升,耗费的却是自己未来的潜力。
福无双至,而祸,从不单行。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伤药。
第四章 虎炎草
无论当初有多少混乱、坎坷、黑暗,时间,总能愈合他们,只留下一道道扭曲的疤痕,提醒着曾经的发生。然而,即便是望着伤疤,心中的痛,亦不复当初那般强烈。
两年后……
一名瘦削却高挑的少年坐在一座钟楼的房顶之上,就着霞光,远远晃望广场中心的宗族碑,从少年眼睛当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渴望。
“尘哥,你果然又在这里。”
声音传来,只见一名微胖的少年气喘吁吁地从钟屋跳上了房顶,冲着少年咧嘴笑道:“对了,上次你让我帮忙找的虎炎草有着落了,我大哥这次历练回来时,正好采到了一些。”
少年眼中微微一亮,“真的?我可以用青炎丹交换。”
微胖的少年连连摇头,说道:“换什么换,我哥说了,尘哥有需要,尽管拿去就是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材料,只是在族里还要用功勋值去换,对尘哥有点麻烦,不过……尘哥,今年你准备了这么多好材料,不会是想参加这一次的药会吧?”
瘦高的少年正是药尘,这时闻言一笑,又转过头深深地望着那座伟大的宗族碑,父亲临死前,仍然要带他来这座石碑前,其中的意义,今年已经十五岁的药尘,能够真正的理解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个机会,只要能在药会上面证明自己,或许,就能……呵呵,罗树,走吧。”
所谓“药会”,是药族当中极为重要的活动,每隔五年方才举行一届,药族中凡年龄低于二十四周岁的年轻一辈,都能参与。
在药会中,年轻一辈比拼炼药之术,最终的获胜者,将会夺得“第一炼药师”的名誉,对药族弟子而言,这种荣耀,几乎就是至高无上的。
微胖少年,正是药尘从小到大的玩伴罗树,两年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罗树更加喜欢跟在药尘身后了,药尘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药尘让他往西,他便绝不向东,就连父兄都劝不回来。
罗树目光微闪,也朝着远处的那座石碑看了过去,眼中亦有一种近乎虔诚与尊崇的情绪涌现出来。
在药族,任何人,无论是否姓药,都将宗族碑刻名当成最终极的荣耀。
不过……罗树摸了摸肚子道:“尘哥,宗族碑再好也不能填饱肚子,咱们还是回去吃饭吧,我早就饿了。”
“吐噜噜”,罗树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叫了起来。
药尘哂然一笑,点了点头,“走吧,回去了。”
罗树乐呵地点着头,一边走,一边和药尘谈论着晚餐的菜品,“青姨今天做了红烧鱼,还有红烧兔肉,分量十足,一会儿不要吃光,留些到晚上,再去我家弄点竹青酒,完美夜宵,啧啧,不要太潇洒了……”
“什么潇洒,是不要再胖了才对吧。”药尘摇了摇头,笑道。
罗树基本上都不会和药尘产生争执,只除了关于他身材的这一个总理,一听到“胖”字,罗树当场就暴起了,争辩道:“尘哥,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不是胖,是婴儿肥,我哥当年比我还肥,现在还不是英俊挺拔。”
“懒得说你了。”药尘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回家的小巷口,药尘就看到母亲站在家门口,向着这边张望。
药尘加快了脚步,“娘,我回来了。”
“青姨,可以开饭了吧?”
罗树口水都要出来了,到药尘家中蹭饭,已经成了他的常态。
药青浅浅一笑,“洗过手了么?”
“早洗过了,对吧,药尘?”
见到药尘点过头后,药青这才说道:“好了,开饭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药尘罗树两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风卷残云一般,便将桌上的饭食吃的一干二净。
望着空荡荡的餐桌,罗树摸着肚子,这才想起,原本打算留下一些红烧兔肉当做夜宵的。
“青姨……”罗树眼巴巴地转过头,望向药青。
“放心吧,还留了不少在锅里。”
“耶,药尘,走,去我家玩去。”
罗树一下跳了起来,拉着药尘便朝外面走去。
“药尘,别忘记今晚要考核你斗气的进度。”药青脸上的笑意,却是忽然收起,声音中也略带着一丝冷峻。
父亲过世后,曾经温柔的母亲变的严厉起来,尤其是在对待药尘的修行之上,两年前,药尘暴走晋升,虽然一夜间突破到九星斗者,但是,后遗症便是经脉逆乱了整整两年,甚至,他的天赋根基都受到了损伤。
“知道了,母亲,我很快就回来。”
药尘点了点头,便随着罗树走了出去,穿过一道院门,便是罗树家了。
正是晚饭时间,罗树家中也在用餐,不过相比之下,餐桌上的饭食,简单得可怜,一盆白馒头之外,再无其他,连最简单的酱菜都没有。至于肉食,想吃?自己去后山抓野味去,而且必须是自己抓自己吃,不得分食,算是修行了,这一条,已经列入了罗家家训当中,说实话,以罗树那身材,不去药尘家蹭饭,还真是一辈子都吃不上肉。
“回来了?吃过了?来,这个,吃下去,听说饭后用,效果更好。”
说话的,是罗兵,看着药尘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歉疚,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到药尘手中。
“谢谢罗叔。”药尘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打开瓷瓶,一股异香从瓶中弥散开来,里面装着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药尘取出,便一口吞下,丹药一入口,便化津渗入肺腑,一道道药力化入经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