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连连赔笑,倾身目送,“恭送王爷!”
车马之声渐渐远去。
桑珠猛然深吸一口气,终于在那道迫人的目光消失后抬起头来。
她忽地愣住了。父母眉头深锁,神色凝重的脸双双映入她的眼底。
傍晚时分,桑珏一进门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房间里,桑珠苍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令她心下猛然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桑珠抬头看向刚从军营返回、还来不及换下盔甲的桑珏,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姐姐?”桑珏连忙坐到她身旁,困惑地看着伤心落泪的桑珠,“别哭……”
“珏儿!”桑珠忽然一把抱住她,像小时候一样叫着她的小名。
桑珏愣了一下,感觉到桑珠的身体在微微战抖。她紧紧地抱着桑珠,就像小时候每次她明明害怕却依然想要保护她一样。
“姐姐……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焦急地一把拉开桑珠,替她拭去泪痕。
桑珠悲戚地看着她,却不肯开口。
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怔怔地看着桑珠半晌,倏地起身,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外。
三十、血色之吻
暮色四合,夏旭宫内的晚膳刚上,侍奴自门外传话道:“狻猊将军求见世子殿下。”
桐青悒伸手接过宫女递上的银箸,品尝了一口刚上桌的新鲜虾仁,轻声道:“传!”
不一会儿,橐橐靴声自殿外传来,行至殿门口突然停住,“卑职参见世子殿下!冒昧打扰殿下用膳,实有要事,望殿下恕罪!”
桐青悒抬头扫了眼跪在门外的桑珏,转头对候侍在侧的宫女说道:“替狻猊将军备一副餐具。”
宫女领命,立即将备用的餐具摆上桌。
“卑职不敢,多谢殿下好意……”
“坐!”他随意地说着,顺手夹了一些菜放至宫女摆好的碗里。
桑珏愣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起身缓缓走入殿内。
“戎甲都来不及换,确实是挺急的。”桐青悒似笑非笑地睇着她说道,“不过,再急,吃顿饭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话落,宫女已端着洗手盆走到她身旁。
看着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菜肴,丰盛程度非同寻常,而且对于她的冒昧求见,桐青悒自始至终未有半分惊讶。这一切,令她觉得他似乎是专门等着她而来的。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焦急而导致她格外敏感,她觉得今天的桐青悒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的唇边始终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令那张一贯冷清的俊颜透着一丝令人紧张心跳的*。
终于,他放下银箸,拍手示意宫女可以撤膳了。
桑珏连忙起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
天幕繁星点点,新月如钩。
桐青悒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及侍奴,花园里只余他与桑珏二人。
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幽香令她惊愕不已,这座隐藏在夏旭宫内的小小花园竟与下穹王府的那个院落一模一样。
“你是为了你姐姐桑珠而来的吧!”他忽然开口。
她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垂首答道:“是。”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那样直接的问句倏地如箭击中她的心头。
她怔住,面对显然已洞悉一切的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并未等到她回答,径直走到青石屋的门口,推开门轻语道:“我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他缓缓地转身看向她,清冷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流逝的光阴,“当我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一个红衣小女孩蹲在莲花池边,池里的睡莲第一次盛开……洁白如玉,惊煞人心。”
青石屋、石桌凳、紫砂茶具、鹅卵石铺砌的水池,还有池中盛开得楚楚动人的睡莲。眼前的一切,忽然让她有种错觉,时光仿佛倒退到九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惊讶地站在池边,看到那个白衣胜雪、长发翩然、俊美如仙的少年缓缓自屋内走来。
“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丁点儿杂质,仿佛尘世间的一切尘埃都能在那双眼睛里被净化……”他站定在她面前,一字一句仿佛烧红的铁般烙在她心上,“看过那双眼睛,便再也无法忘却!”
在那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窒息。她惊慌地撇开眼,想要逃开他带给她的窒息感,却又僵硬得动弹不得。
“殿下……”她猛然深吸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珠儿姐姐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吗?”
那道令她窒息的灼灼目光陡然变冷,一阵沉默之后,冰冷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你是否忍心眼睁睁地看我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呢?”
桑珏的身体猛然一僵,抬起头,面具下的脸骤然苍白。
怔怔地看着一脸冷然的桐青悒,她忽然双膝跪地,“卑职……”刚一开口她便哽住,缓了缓,重又开口道,“桑珏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替殿下决定终身大事,只是……珠儿姐姐寄情于殿下多年,痴心一片,桑珏恳请殿下看在这份痴情的份儿上,救救珠儿姐姐……”
肩膀上落下一阵猛力,她整个人蓦然被提了起来。映入她眼底的是布满怒意的俊美脸庞,那是她从未在桐青悒的脸上看到过的愤怒。
他抓着她的肩膀,逼近她的脸,冷冷地低吼道:“那你愿意救我吗?”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蓦然低头,将他冰冷的唇压向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
挟带着疯狂怒意的吻,冰冷而狂烈,粗暴地啃噬着柔嫩战抖的红唇。
她反手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却被他圈住腰身紧紧箍进怀中。凌厉的舌尖强势地窜入她的唇齿之中,缠绕挑拨着惊慌的丁香小舌,肆意在她生涩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唇齿间的侵略令她心底被从未有过的恐慌充斥,她下意识地将手握向腰侧的刀柄,猛然拔刀挥向侵略者。
刷地一道银芒掠起,桐青悒倏然放开她,侧身闪过。
桑珏握着“霜月”站在三步之外,气息紊乱地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桐青悒,一道半尺长的血痕赫然出现在他手臂上。
她骇然地看着他手臂上的刀痕,红肿战抖的双唇衬得面具下的脸苍白若纸。
他沉默地看着她,抬手抹了把手臂上流出的血,忽然笑了。
那笑容仿佛阳光下的冰雪,美得令人目眩,却又冷得刺骨。
三十一、怒挑罗刹
镇北将军府门外,桑吉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仰头望向皇宫的方向。
“都去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呢?”洛云拉着胖阿婶的手,忍不住担心,“这孩子这么贸然进宫去求世子,万一惹怒了世子……”说到这儿,她的手骤然冰凉。
“都怪奴才没用。”福伯一脸愧疚,怪自己没能拦住桑珏。
“没事的,夫人不用担心……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胖阿婶安慰着洛云,脸上却也掩不住担心。
夜色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自黑暗中飞奔而来的一骑快马。
桑吉大步上前,不等侍卫下马便急急问道:“少将军呢?”
侍卫翻身下马,连声说道:“启禀将军,卑职从守卫宫门的禁卫口中打听到,少将军半个时辰前便已出宫了。”
“半个时辰前?”洛云惊声低呼,“那人呢?怎么还没回来呢?”
“回夫人,守卫宫门的禁卫只确定少将军已经离开皇宫了,至于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得知桑珏已平安离开皇宫,所有人心里不觉松了口气,可又不免担心,她为何离宫后没有回家呢?
“她会去哪儿呢?”桑吉喃喃低语,忽地脸色一变,惊呼起来,“糟了!”
这一声惊呼,惊得洛云、胖阿婶和福伯都变了脸色。
帝都穹隆银城西郊,鲁朗行馆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门外的侍卫纷纷屈膝行礼,一个高大的黑袍身影大步迈过了门槛,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带着一分笑意望向行馆门外等候的人,“什么风把狻猊将军吹来了啊!”
桑珏侧头看向负手立在行馆门口的穆枭,他脸上分明带着笑,然而周身散发出的冷厉之气却令白狮伽蓝竖起了毛发。
轻轻拍了拍伽蓝,她冷笑道:“罗刹将军不知道是什么风吗?”
“哈哈哈……”穆枭扬了扬眉,举步走下台阶,一双如豹眼眸渐渐凝起肃杀之色,瞄向她身旁的白狮伽蓝,“久闻雪山神狮英武不凡,今日难得有幸得见……”说话间,一道劲风倏然袭向伽蓝。
伽蓝低吼一声,身形一跃而起,化做一道白色的闪电掠至院墙之上。
“反应够快!”穆枭冷哼一声,霍然纵身跃起,翻掌为刃劈向伽蓝。
白狮瞪目怒吼,铁刺一般的狮爪铮然伸出,弓身迎向穆枭。
“伽蓝!”桑珏轻唤一声。
白狮忽然收回利爪,翻身跃下院墙,退至她身侧,有些恼怒地瞪着墙头的那抹人影。
桑珏足尖轻点纵身跃上墙头,冷言道:“罗刹将军为何总要挑无辜的人下手?一定把人逼上绝路才甘心吗?”话落,她身形一闪,利箭般袭向墙头另一端的人影。
穆枭侧头,反手挡开她的攻击,身形不退反进,抬腿扫向她的腰腹,身手迅捷如电。
劲风掠过,桑珏旋身而起,双手成拳不断变换招式。在她数番攻击之下,他连连后退,却每每在最后关头化解了她的招式。相较于她招式的灵活多样、变幻莫测,他每一次出招都极为谨慎,却招招凌厉狠毒,而且出手极快,若非她身手敏捷,稍有一丝失误便可能重伤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