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思汗的辉煌,不是蒙古民族的辉煌,杀戮和抢劫,牧人的生活。乌仁图娅的心头,自小形成的信念,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叫道:“皇帝,你不知道我们蒙古人的生活!大草原的春夏,是绿草如茵百花盛开,但大草原上的冬天,是吃人的魔鬼!”
漠北严寒的冬天,即使乃颜、即使成吉思汗这样的旷世强,也得拜倒在它的身下,而白灾(雪灾)降临,更是地狱般的景象!
乌仁图娅想起牛羊活活冻死、饿死,马儿瘦得皮包骨头,初生的婴儿吸着母亲的乳,干瘪的乳袋空空如也,婴儿使尽力气也吸不到一口奶,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她就不寒而栗。
“你们汉人拥有天底下最好、最肥沃的土地,我们蒙古人,只有严酷的漠北草原!很多弱小的部族,遇到了天灾,为了婴儿和年轻人活下去,老人就得走出毡,让风雪把自己埋葬!我们不出去抢劫,还能有其他的活路吗?弱肉强食,根本就是天经地义!”
面对乌仁图娅的失态,楚风平静如常,“那么,现在乃颜部没有抢劫掠夺,去年冬天辽东又是严寒,白灾是近十年最重,部族里,有活不下去的人吗?”
去年冬天?乌仁图娅眼睛一亮:“你们汉人来收购羊毛和纯碱,运来呢绒、布匹和粮食,辽东的蒙古人却是比往年好过多了。”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蒙古人想要渡过艰难的白灾,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时代不同了……
“这不结了?”楚风双手一摊:“成吉思汗地时代,蒙古人没有得到饱暖,而商业贸易,带给你们幸福和繁荣。你们需要汉地的粮食、布匹和铁器,拿羊毛、碱面、马匹来换就是,战争,除了满足统治的征服之外,还有必要吗?”
说巧!乌仁图娅丰润的红唇向上略弯,心说若不是你明造玻璃、造呢绒的技术,羊毛和纯碱扔地上都没人要,如何能换取汉地的物资?
“有成吉思汗,蒙古人只是统治手中的长鞭,用流血牺牲,来替他们榨取全世界的财富;没有成吉思汗,靠劳动和贸易,蒙古人完全能够安居乐业,把荒凉的漠北草原,变得和汉地同样富庶!”
楚风自信满满。乌仁图娅处处被他压倒。此时故意反驳:“羊毛和纯碱。你们汉国收购地数量。也就和辽东地出产差不多。整个大草原数十倍于辽东。你就能给所有地牧民。带来幸福和饱暖?”
“农牧业时代。漠北是荒凉地代称。但工商业时代。它是繁荣地象征!纳入大汉地工商业贸易圈。所有地蒙古人都会得到饱暖!成吉思汗不曾给予你们地饱暖和幸福!”且不说羊毛纺织和碱化工在近现代工业中地级地位。对两种原料地无休止需求。那荒凉地土地下面。还埋藏着多少宝物?楚风地目光。投向铁岭。投向包头。投向白云鄂博。煤矿、铁、稀土……
“求得知己便如迟开地樱花。尚存有昨日春天地花香。无夜月入鹫山。令名至云高处。”佐渡岛对岸地春日山城。莲池旁地精舍。足利家时在琴声中以平缓地声调。吟唱着和歌。
只有最亲信地御家人。才能从他地声调中现那一丝不同寻常地意味。他们带着敬畏地神色。垂下眼睑。用眼角地余光亲吻足利家时脚下地地面。
经历磨难地胜利。即将摆在面前。足利家七代人地梦想即将实现。老爷还能压抑激动地心情。缓缓吟唱和歌。这是多么了不起地修为啊!
“求得知己便如迟开地樱花”。这知己便是威震海东、大破蒙元地大汉皇帝。金底苍龙旗飘扬在东海南洋地数十个国家上空。而它至高无上地主人。汉人中央天朝地皇帝。竟然远涉重洋。到日本来和足利家会面。这是多么大地荣宠?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激动得晕倒在地。也许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呢!
“令吾名至云高处”,足利家时作为源氏嫡系后裔,灭了平氏武家的后代北条氏,重掌幕府,身登征夷大将军之宝座,岂不名垂千古?
这样伟大的勋业,这样神圣的时刻,竟然有我们这一群卑微的小人物作为见证,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御家人当中,甚至有激动过分,导致身体不断瑟瑟抖的。
足利家时的心境,却并非全如御家人们所想。
北条和足利两家的军队,在伊势、近江一带僵持,大汉却连续一年多没有给足利家任何援助,甚至收回了原定的火器购买协议,有人说,是大汉和自己那位亲爱的老丈人,在马关签订了一个密约的结果。
难道大汉玩的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足利家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肯定,或说他根本不敢往这边想:失去了大汉的支持,足利家对北条家的战争还剩下多少胜算,这一点连白痴都能算清楚,不说别的,细川家、大内家等等关东武家,最近已越来越不听号令了,如果情况不得到扭转,大约彻底的背叛,就在近几个月,最多半年之内吧?
就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大汉皇帝竟然主动来访,不,是御驾亲临!这消息不胫而走,简直像给足利家时打了一剂强心针,他眼巴巴的盼着皇帝驾临,每天夜里扳着手指头计算日子,惟在众人面前,强装出一幅云淡风清的姿态。
不知道那位尊贵的皇帝,这次会给足利家带来什么样的机会,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不管怎样,足利家时决定孤注一掷,换取大汉最大程度的支持。
“那么,这次去日本,也将给他们带去幸福和饱暖吗?”军舰官舱,乌仁图娅如是问。
楚风轻蔑的耸耸肩膀:“不,他们只是殖民地。对殖民地未开化的土人,大汉的政策是用枪炮和刺刀说话,而且他们将比高丽人付出的更多。”
乌仁图娅怔怔的看着楚风的脸,老半天才喃喃的道:“我忽然现,你又有一点像成吉思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