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边眼七八个手下,有戴红黑帽子、拿水火棍铁尺铁链子的衙役,有歪着扣顶破毡帽脑袋上还插朵花的混混,听到了老大叫出“动手”两个字,顿时像饿狼似的逼了上来,铁尺高高举起,铁锁链抡得溜圆,在空中划出呼呼的风声。
若是平常商客,见了这副场面,早就吓得脚酸手软任人宰割了,可这一次他们遇到了硬茬,对面形貌清瘦的白须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就想在看一群死人,两位美貌的女子嘻嘻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点儿兴奋,那位主事的年轻人非但没有吓倒,反而在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紧紧抿着的嘴唇中吐出三个字:“要活的。”
什么?当我们死人吗?吴边眼决不相信十来个手无寸铁的商客家仆,有胆和自己横行婺源的兄弟们放对。
可事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楚风话音刚落,家仆打扮的卫士们就龙卷风似的冲了上去——那位贴身灰衣侍卫根本没有出手,这几个地痞流氓其实派一名卫士对付就称得上牛刀杀鸡了,一人服侍一个,不过是让兄弟们练练手罢了。
于是吴边眼就惊骇欲绝的看见,身高体壮的马铁牛拿着铁尺猛的砸下,和他放对的“伙计”不闪不避,竟然用左手臂往上一拦,无论吴边眼还是马铁牛本人都认为这下一定打得他筋断骨折,哪知道马铁牛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熟铁打造的铁尺砸到那人手臂上居然弯了过来!
天,莫非这人手臂是钢浇铁.铸的?吴边眼吓得心胆欲裂,对面交手的马铁牛更是魂飞魄散:方才那一下砸到的不像是人手臂,而是一段钢铁,反震之力让他虎口麻,五根手指头痛得想要断了似的!
却见那“伙计”诡异的一笑,也没见.他运气、也没见他甩臂,右手轻飘飘的一记直拳捣在马铁牛胸口,铁塔般的汉子就像个布娃娃似的往后飞出了丈余远,嘭的一声大响,撞到了墙壁上,震得房梁上哗啦啦直往下掉灰,人早软成一团泥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天呐!好俊的功夫,放故宋官军.里,不是正军将就是副军将的角色呀!难道他是这公子爷请来的供奉,方才是真人不露相?
哪知房梁上灰尘往下掉,落了房中人一身,那年轻.公子微微蹙眉,这足可独当一面的大高手就面色大变,忙不迭的作揖请罪,似乎犯了多大的罪孽,直到公子挥挥手表示没什么,他才长出了一口大气。
如此高手,竟甘居家仆小厮的地位!见了这一幕,直.把吴边眼吓得魂飞魄散,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房中七八个手下早已被一一放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青年公子的几位家仆又退回了房间两侧,控背躬身垂肃立,好像什么都没有生过。
本想宰羊牯,哪知道一脚踢到了铁板上!青年公.子冷电般的目光略一扫视,吴边眼就感觉到了重重压力,他晓得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制住对方一人才能脱身!吴边眼好歹有几分光棍,假作惊讶却暗暗分析局势:公子身后的灰衣人一直没有动手,看上去武功深不可测,那花白胡须的老者形貌清奇、白袍摇扇子的文士则面带阴狠之色,看上去都不好惹,方才窗前轻笑的女子和青年公子并肩而立,也不好下手,惟有蒙着面纱的波斯胡姬距离他们稍微远点。
便是你了!吴边眼双膝一软似要往前跪倒,将要跪下的一瞬间双腿力,身子就像装了弹簧似的向塞里木淖尔猛扑而去,雪亮的匕从右边袖子里滑出,向那胡姬雪白柔嫩的脖子逼去!
房间两侧的卫士们没有动,因为皇帝身后的灰衣人已经动了,如闪电、如疾风,后而先至,堪堪便要拦在吴边眼前扑的路线上,出手将他擒下。
哪知这时候雪瑶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要护住塞里木淖尔,竟然一个趔趄也朝同一个倒下!
灰影诡异至极的拐了个弯,将吴边眼与雪瑶之间的进攻通道封得严严实实——雪瑶有难,他的职责必须优先救助大汉帝国的皇后,保证她万无一失,而不得不放弃塞里木淖尔。
意外的变故让卫士们措手不及,他们有一千种办法杀死吴边眼,有一百种办法将他生擒,但灰衣侍卫头领的出手让他们没有行动,现在动却已经晚了。
雪瑶看着塞里木淖尔,坏坏的笑了:狐狸精,早说好跟着咱们同行到婺源,偏生到县城了你还和咱们住一家客栈,方才底下院子里一闹,你又惊惊慌慌的跑进来,装出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谁呢?你和楚呆子一见如故,就差投怀送抱那样儿,须瞒不得我!
雪瑶可是长着副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早已把这胡姬瞧出了三分可疑,绝色美女、荒郊野外主仆二人独行,不是江洋大盗,便是妖孽奸邪!于是她故意在这节骨眼上和灰衣侍卫捣乱,试一试这波斯胡姬的来历——就算猜错了冤枉了她,吴边眼不过是想劫持她脱身,也不会有性命之险。
“小心!”瞧着弱女子有危险,楚风本能的往她身边靠近一步,但和侍卫们一样,终归晚了三分,吴边眼的匕印着寒光电射而至,另一只手抓向她肩头,想将她劫为人质。
扶着丫环肩头、娇娇怯怯的塞里木淖尔神情似乎害怕到了极点,整个身子都瑟瑟抖,便当此时,打开的窗口一阵清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微微掀开。
吴边眼拼尽全力的一记猛扑,不知怎的突然脚下一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摔作了滚地葫芦,这下卫士们可不敢怠慢了,齐刷刷的涌上来,分筋错骨手、大力金刚指、大擒拿术、小擒拿术同时使出,吴边眼也不知是哪辈子积了德,能同时享受到这么多门派各别手法各异的擒拿功夫,手足关节从小手指到脚趾头,各处麻经从肩井穴到足三里全给招呼了一遍,漫说动武,就连撒尿都撒不出来了。
虽然有惊无险,塞里木淖尔却被吓坏了,身子一软,不偏不倚倒进了楚风怀中,让咱们的楚同学软玉温香饱了个满怀,紧贴在胸前的玉峰、冲入鼻端的醉人甜香和那楚楚可怜的神态,更是让他心神一荡。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文天祥会意的笑着转过了脸,李鹤轩坏坏的冲楚风一挑大拇指,只有雪瑶气得直跺脚——她分明看见塞里木淖尔冲自己一笑,那笑容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吴边眼为什么突然摔倒,甚至连他自己都懵懵懂懂,刚才的情形就像噩梦中的经历一般,清清楚楚却又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在威风掀起波斯胡姬面纱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两汪如冰川天池般清澈碧绿的眸子,那眸子深邃、迷离,就像漩涡一样让人不能自拔,然后似乎灵魂就离开了自己的躯壳,直到惊骇的现自己瘫在地上,四肢百骸无一不酸麻疼痛,连小指尖都动不得半分!
妖术,妖术!吴边眼汗出如浆,浑身像筛糠也似的抖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地面,连看都不敢看那位美艳绝伦的胡姬了。
“塞里木淖尔小姐,您还要抱多久呢?”楚风坏坏的笑着问道。
刚刚还笑得像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的波斯胡姬,闻言身子一震,柔软的身体似乎变得僵硬了,只好略带尴尬的站直了身体。
“哼!”雪瑶自是心花儿都笑开了,故意示威的挽住了楚风的手臂。
塞里木淖尔用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抚了抚有些儿散乱的云鬓,很快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神态,全然不像方才在楚风怀抱中那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时候最可怜的人,无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吴边眼,全身上下除了眨眼之外,他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哼哼,哼哼,”李鹤轩摇着折扇,慢慢逼近,吴边眼从他的眼睛深处,能看到深深的嗜血**,而他的一袭洁白的儒服,根本掩盖不住浓烈的杀气——天老爷啊,吴边眼这时候才现,此人身上携带的杀气竟然比纵横江湖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要浓烈得多!
如果说吴边眼是只恶狼,不,最多算条豺狗,那么李鹤轩就是地狱中冒出来的恶魔,黑暗食物链上最顶端的家伙!
李鹤轩从随身包袱中摸出个小小的皮包儿,打开了便是些弯的、直的、圆的、方的各式钢制小玩意,每一件都擦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只是上面锋刃处闪耀着的寒芒提醒人们这些小玩意的用途。
他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玩味的问道:“嗯,这些东西的用途,需要我给您解释一下么?比方说这种带弯钩的小刀子,能把人的眼珠很快的剜出来,甚至不会伤到你的眼皮子;这种带尖刺的钢桃子,则是放进嘴里的,当然,这样会有一点不舒服,呼吸之间合不拢嘴,你的口水就会呛到肺里去,但千万别咳嗽,否则这玩意上的钢刺就会深深扎进你的舌头、上颚……”
“他在说什么?那些是指甲钳吗?”雪瑶听不清楚李鹤轩说的话,她只看见情报司长展示着一堆不知用途的小玩意——看起来像指甲钳、开罐头刀之类的东西,那位吴边眼就骇得面无人色了。
“也许小李子想替他修修指甲吧,”楚风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看了看好奇宝宝雪瑶,有些事情嘛,美丽的女士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就知道瞒我!雪瑶满不在乎的道:“我不会自己去问小李子?他敢骗我,就拿银针扎他笑穴!”
楚风笑笑不说话了。
用刑逼供的大行家李鹤轩还不知道自己被雪瑶列入金针逼供的黑名单了,可就算被刁钻的雪瑶扎成马蜂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对别人、特别是大汉的敌人而言,大汉帝国的情报司长简直就是现世的活阎罗,可对楚风、雪瑶而言,他不过是个有些儿怪癖,有些儿诙谐,随时能拿来欺负欺负的小李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