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与现代人相比,欠缺的是科学知识,而不是智商。火炮虽然从来没出现过,但最早的火药出现在唐高宗时候,到宋末已有近六百年,火蒺藜、震天雷、突火枪,在宋军中广泛使用,人们对此耳熟能详。
纵横南海二十年,陈懿的海战经验极其丰富,他很快现琉球人的武器明显是利用了火药的力量,这样巨大的威力、远的射程,加上琉球船快,没办法靠上去打接舷战,自己的船队如果再纠缠下去,下场绝对是全军覆没。
即使退兵撤回澎湖,也不可能了,现在距澎湖九十里海路,以敌船的度,完全可以紧追着咬上来,在这回澎湖的路上,把陈家兵船一一送进海底。
为今之计,只有拼个鱼死网破!
琉球人只有一条装着数十门炮的船厉害,另外两条各装一门炮,战力微弱。此处距琉球海岸不到十里,舰队分散后强行登陆,琉球人打沉这艘顾不了那艘,剩下八艘船总有六艘能靠岸,以一千八百名海盗取数百人兵马之琉球,以常年刀口舔血过活的敢死之士对付一群刚成军的泥腿子,胜算十拿九稳。
哼,等从陆上取了琉球,拿你们妻儿老小做肉票,不愁你们不把这炮船交出来,到时候再把琉球人一个不留全杀光。凭这炮船,或者纵横南洋,或者投降鞑子,天下何处去不得?
陈懿想好计略,先后失去两个弟弟的伤痛似乎好了许多,大声喝令吹起海螺号,命令准备登陆。
“呜——呜——”,悠扬的海螺号声中,陈家船队解散了雁翎阵,各自调整帆向,扳转舵板,橹手们摇动舷侧的长橹,乱纷纷的向海岸方向驶去。
不能让敌人上岸!岸上有咱们的妻儿父老!
钓鱼岛号上一阵慌乱。炮手们手忙脚乱的往炮眼里填药包、炮弹,却忙中出错,好几次搞出乌龙。
侯德禄镇定的声音从传声筒中传到炮甲板:“敏号虎号左右分散拦截,用霰弹消灭敌人上岸的有生力量。钓鱼岛号两舷炮手准备,本舰**敌人阵中后,左右舷炮手各自选定一艘敌船。齐射水线下部位。务要击沉!”
陈家船队本来展开雁翎阵。自西南向东北方向航行。钓鱼岛号在雁翎阵左翼。即西方。现在陈昱解散了阵型。各船向东方琉球海岸靠拢。钓鱼岛号便带着敏号、虎号由西向东追击。
海面上出现了一幕奇景:琉球地三艘船。追着陈家地八艘船跑。好像三只围猎地狮子。在追逐一群羚羊。
很快。钓鱼岛号追上了原本在左翼地两艘敌舰。距离逐渐拉近。但位置比较拖后。斜向射击地效果不好。炮手们在炮长麻老五严令下没有急着开炮。
敌船上地陈家海匪们亡魂大冒。赶紧用双弓床弩向敏号射击。他们拼了老命拉开双弓床弩。装上铁叶三棱箭。有人手执大木槌一下敲到床弩地牙上。弩箭便叫嚣着扑向钓鱼岛号。
三百米地距离。已经是双弓床弩地极限。气势汹汹地弩箭射到这个距离。由最初离弦时地雄纠纠气昂昂变成了萎靡不振。连钉上船舷板都做不到。在船侧一弹。就掉下海了。
“笨蛋、笨蛋!用火箭!”陈家船上地独眼头目大声斥骂着。指挥喽罗们换上火箭。
箭杆粗长、箭头裹上布,沾满了火油,点燃了射。燃烧着的火箭划过天空,像是漂亮的流星,冒出的浓烟。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尾迹。
铁叶三棱箭到这个距离都钉不上船侧板,包了布地火箭空气阻力更大,射到船身的轻轻一下弹入海中,刺啦一声冒出几缕水气,惟有一枝射到帆上,把侯德禄吓了一跳,却见厚实的帆一弹,弩箭掉到了船甲板上,几名水兵赶紧提着水桶。把它浇熄了。
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何况厚实地帆布?侯德禄虚惊一场。
琉球船越追越近。陈家船上的独眼头目不停的催促着:“快快,快点再射!”喽罗们全站上甲板,再一次拉开了双弓床弩。
没有机会了。
此时,钓鱼岛号已经插到了两艘敌船中间,三条船几乎平行的由西向东航行,这是最好的射击机会,敌船船身与弹道九十度垂直,双方同向运动连提前量都可以省了,麻老五大喝着下达了射击命令。
巨大的后座力让钓鱼岛号船身一顿,两舷同时展开了从船头延续到船尾的齐射,一片片火药暴的金色闪电,炮口喷的一团团灰色烟雾像绽放地死亡之花,三十声炮响密集的连成一串,如雷暴天联绵不断的炸雷滚过云端。
那一瞬间,两艘敌船上的海匪们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们几乎能看见死亡之神的召唤,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躲避。三斤炮射的实心铸铁弹在不到三百米距离上,以几乎呈直响的弹道射入船板。木制船舷在炮弹下,简直就是纸扎的一样弱不禁风,被轰出一个个破洞。
船底,传来了咕咕的声音,独眼头目面色煞白,他知道,那是海水从破洞涌入船舱地声音。
两艘船上的海匪,下饺子般接连不断的跳进海中,谁能尽快游出沉船漩涡的范围,谁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钓鱼岛号可没空管海盗们的死活,它保持原,继续向前追击,只有五里海程就到琉球以南七八里的一处海滩了,那里的地形很适合抢滩登陆。
陈家剩下的六条船再一次加快了度,海盗们的眼中,琉球船简直就是拿着催命符地黑白无常、竖起招魂幡地勾魂使者,人人恨不能远远的避开它,不仅橹手使出了吃奶地劲儿,本用于跳帮接舷战的步兵,也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跑到橹手的位置,帮他们一起摇橹。
雁翎阵右翼的船本来比较靠近海岸,此时已经接近了海滩,海盗们抛下石碇,待船身停稳,便把小艇放到海中,攀着绳网下到艇上,划起桨朝陆地驶去。
只要到了陆地,就远离了琉球人无坚不摧的炮船,就能保住小命!艇上的海盗们疯狂的划桨,比泉州府端午节赛龙舟的队伍还要卖力。
眼看着海岸越来越近,海盗们正要出欢呼,敏号虎号的出现,断绝了他们生的希望。
轰、轰,三斤炮不紧不慢的轰击着,每一次轰击,都意味着四十枚一两重铅弹,如狂风暴雨般横扫一条小艇,艇上的海盗,很难有幸存。
“妈的,和他们拼了!”还留在大船上的海盗们,用双弓床弩、神臂弩、普通弓箭,总之一切可以远程打击的东西,不停的射击着两艘琉球船。
敏号虎号并不是战船,钓鱼岛号上的炮手在船腹二楼的炮甲板上,受舷侧板和炮窗的保护,这两艘船的炮组暴露在前甲板上,遭到敌人的密集射击,很快出现了伤亡。
虎号前甲板上,亲自操炮的副舰长唐浩打红了眼,马有福、成小德子、胖三……这些同袍被敌人弓弩射中,浑身流着血,被抬下了中舱,生死未卜。
***海盗,来吧,朝你爷爷来吧!
唐浩眼睛血红,手上的动作快得吓人,同炮组的其他弟兄也被他感染,打出了玩命的度,比平时训练快了一倍,以每分钟两的度持续倾泻着火力。他们不管敌人的弓箭,只是朝着上岸的小艇射击——总督大人严令:尽量将敌人消灭在海上!
“唐副舰,不能这么拼下去了!”萧平一把拉住他。
唐浩一把推开,用力过大,把萧平掀翻在甲板上,“快点,再快点,把狗杂种们送进海底!”
“不能再快了。”几名士兵不停的用海水浇铜炮的外壁,炮身仍旧热得滚烫,海水浇上去,刺的一声冒出白雾。
后面船长室里的李顺,两根手指弹得飞快,脑子里急得快搅成一团浆糊了。一年前,他还只是个普通匠户子弟,经常出海打渔,远程航海的经验,就是上次驾船从临安到琉球,一路上险象环生几乎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仅仅大半年,参加汉军水师,因为经验丰富,很快从班长到舰长,但这样的海战,对他来说,还是有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
敌人上岸迫在眉睫,敌人的船不停射弓弩,自己船上有人受伤了、有人死掉了!李顺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差点崩溃了。
指头狠狠的弹到海图台,一阵剧痛下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李顺脑中灵光一闪,扯着喉咙对外面喊道:“用船撞小艇,炮组对敌人大船压制射击!”
这真是一个英明而及时的决定,虎号数百吨的船身,对小艇是泰山压顶;炮组霰弹轰击,很快让几艘敌船上的弓弩哑巴了。
一条条小船被虎号撞沉,敏号也如法炮制,两门三斤炮不断的以霰弹压制敌船,用自己船身撞击登陆的小艇,局面一时得以扭转。
“大哥,你回去,陈家五虎不能少了老大!”陈义大声呼喊着,对面五六十米外的一艘船上,陈懿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