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楚风终不负我!看着远处海面上与中原与南洋诸国大为不同的帆影,望楼上望眼欲穿的陈宜中长出了一口气。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推迟出兵半个月,就是为《孟子-公孙丑下》白纸黑字写的这句话。
蒙古鞑子早已征服了西域无数的小国,每次出兵,都有这上百小国的色目人参战,名为“探马赤军”,高丽国也出兵助战,加上投降汉奸组成的新附军、蒙古各部兵马,出战时实实在在是各形各色的兵丁,颇有点得道多助的味道。
大宋朝廷呢,到现在还奉它为正朔的只有安南、占城等南方几个小国,要他们出兵助战是老猫嗅咸鱼——休想休想。每战全是朝廷的汉家儿郎,独力抵挡鞑子的各**兵,难免有些失道寡助的丧气。
单是士气低落倒也罢了,就怕有人反过去想想,“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蒙元多助则必然有道,大宋寡助岂不是已经失了道?天下十成江山,蒙元占了九成,国事如此糜烂,是不是大宋经三百年,天道已改、天命已移,蒙元真的“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图”,这花花江山要换一个主人了?
大宋朝能在临安陷落后苦苦支撑到今天,赖着上下用命,甚至有了一丝两毫中兴的气象,凭的全是“汉人正朔”这四个深入人心的字,战局如此不堪,若是再失掉人心,大宋朝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陈宜中陈相爷把扭转局势的希望寄托在楚风的身上,接到琉球报告陈懿等人兴兵作乱的报告,他立刻决定无条件支持楚风,派兵缉拿陈懿,又让官家下旨请琉球助战——为琉球“擅斩朝廷命官”,张世杰和他在朝堂上争了三天。终究没有拗得过陈宜中,憋了一肚子气回帅船去了,好几天没上朝,陈相爷也不催他,一将一相近在咫尺,每天却以书信往来。
现在琉球人终于来了!上次。是他们装点出了“四夷来朝”的气象,证明了朝廷的正朔;这一次,他们又赶来了,加上许夫人、陈吊眼畲汉义军中的畲人,这次出兵除了朝廷军马,又有国中化外民、又有境外藩国兵,真真是得道多助了!
不亏了我将雪瑶送出啊!为了雪瑶,老妻哭了多少次,却不知你在海对岸过得好么?
陈宜中一时激动。想了很多。
陆秀夫也非常激动,丞相座船上的兵丁,惊讶地看着这位讲究“缓步以趋”的大宋朝头一号正人君子。迈开大步急匆匆的跑向望楼。
是地。得到琉球船来援地消息。陆秀夫同样欣喜若狂。自小熟读儒家经义地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刚才一路过来。耳中听得兵丁们议论纷纷。琉球船一到。士气就高了几分!
“丞相。琉球船到。是否?”
听得背后陆秀夫地声音。陈宜中才把目光从越来越近地琉球船上收回。捻着颔下长须。呵呵笑道:“传公文给张枢密。明晨兵泉州!”
清晨。太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万道金光撒向人间。楚风站在船。西侧。海岸线变浓、变粗、逐渐升高。那是泉州湾西侧。后世地晋江石狮一带。著名地世界工厂、小商品集散地。此时还是一片荒芜地乱石山。只要略微平一点地地方。都被人种上了庄稼。
距离遥远。耕地地人小得如同蚂蚁。从船上看去。他们地身体一下高一下低。动作非常奇怪。楚风纳闷了好一阵。才明白他们是在磕头——遗民泪尽。南望王师!
楚风地眼角。就有了酸酸地感觉。许应龙地《东涧集》说:“闽浙之邦。土狭人稠。田无不耕”。汉民们在如此狭窄地土地上辛苦耕作。春种秋收维系着一家人地生存。蒙元鞑子却要抢走他们赖以生存地粮食、凌辱他们朝夕相处地妻女姐妹。怎不叫人切齿痛恨。日日夜夜盼望着王师南来!
琉球汉军此次随朝廷水师作战,出动敏号、虎号、禄号三条剪式船运兵,搭载炮兵队和钱小毛、张魁两个步兵队,攻城战中以骑兵侦察为主的尖兵队没什么大用,和许铁柱的步兵队共同留守琉球,大宋的海上力量目前还没有对手,钓鱼岛号炮船也就没跟着来。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封建军队,琉球全职业化的近代民族军队动员度非常快,楚风回到琉球的第二天,装上给养、弹药地军队就出了。但侯德禄从琉球出到吕宋来通知楚风,再从吕宋回琉球,一来一回耽搁了十来天的时间。
好在朝廷不怎么计较,陈宜中奏请小官家,又是好大一通不要钱的褒奖,连续两个晚上宴请琉球诸位,热情得非同一般,还搬了不少箱笼,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说是老夫人给雪瑶的东西。
只是统兵的枢密副使张世杰,面孔黑如锅底,一直没个好脸色,楚风就奇怪了,这位宋末三杰之一,“将军屡败犹能战”的张枢密张相公,和自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这般作派?
“叮叮叮叮”,早饭的铜铃声响起,打断了楚风的思绪,他缓步踱回官厅,享用自己的早餐。
两只小细瓷碗,一个盛着银耳汤,一个是醪糟小元宵,四个细瓷碟子,蒸虾饺、鸭子肉烧麦、云片糕、葱油千层酥,另有切好地糖水泡雪梨、盐橄榄。船上炊事员是临安匠户子弟,做的小吃全是江南风味,楚风一笑,依稀记得那年在上海城隍庙,吃的也是这些东西,只少一个南翔小笼包子。
官厅中吃饭的就楚风一人,军官们在驾驶舱吃饭,士兵则统一在船尾平甲板,遇风雨、太阳大就改到二层舱内。
军官伙食比总督略次一等,有鸡蛋面、虾羹、炸花生米和油煎馒头片;士兵们更次一等,切片的腌鲸肉有巴掌大、大馅儿肉馒头、梅干菜、白稀饭。
清晨还不怎么热,海风吹在身上分外清爽,士兵们自然不会憋到船舱中去。就在尾甲板、舷甲板上席地而坐,一手拿个大馒头,一手端着大海碗,咬一口肉馒头,吸溜一口热稀饭。腌鲸肉、梅干菜都有点咸,少人问津。有无聊的人把自己那份鲸肉掰碎了,一点点扔到海里逗鱼。
如今的琉球,鲸肉最便宜,比米价还低。鲸是哺乳动物而不是鱼,它的肉吃起来和猪肉差不多,略微带点腥味,经过腌制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琉球军队供应向来过正常人能吃下地,有鲜肉馅儿馒头。士兵们就不愿意吃腌肉了。若是在陆上,他们会留下这份带给家人,但现在天气这么大。煮过地腌肉一天就坏,吃不下就只能扔掉了。
天呐,琉球人富得拿上好地肉逗鱼!剪式船船身狭长而低矮,朝廷水师地楼船比它高一截儿,兵丁们在楼船上看见琉球兵的伙食,只觉得喉咙里馋虫往外跑,清口水滴滴的。
潮汕到泉州,六百里海路,合一百六十海里。剪式船十节平均航,上午出半夜就到。但朝廷的楼船、福船、广船,平均度只有五节,上千只船的级大船队,为了避免事故只能白天航行晚上下锚停泊,所以这是第二天晚上才走到泉州外海,晚上船只用大索连在一起,密密麻麻地一大片。
两天里,朝廷兵将早知道琉球小兵吃得比朝廷的七品官还好。肉、鱼、饭菜,根本吃不完,可是直到今天看见琉球兵拿吃不了的腌肉喂鱼,他们才知道双方后勤差距有多大。
便是朝廷的低品武官,承信郎、保义郎们,也是逢二、五日吃肉打牙祭,小兵则只有逢五才有几根指头大的肉吃,可琉球人都在拿肉喂鱼了。
双方船并船前进,互相聊天接触。兵丁们早就知道琉球人和自己同文同种。也是汉人一脉,同人不同命。怎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就有人忍不住馋虫作怪,朝下面喊:“喂,琉球的弟兄们,你们的肉多了吃不完,给我们嘛!大家兄弟,有福同享嘛!”
萧平正在喂鱼,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好啊,不过我们不能白给吧,你们船上有蔬菜,拿菜来换。”
早在宋初,中国人就现了蔬菜和坏血症的关系,海船往往携带黄豆绿豆,用水豆芽吃,来补充维生素。不像欧洲人,要到18世纪末,由库克船长现了这个秘密,在此之前,远航中坏血症给他们造成极大地困扰,哥伦布、麦哲伦的远航中,往往有过一半的船员死坏血症上。
如果宋朝人像他们那么傻,行朝出海将近一年了,人早该全死光了。行朝在海上漂泊,在大船甲板上铺泥土,自己种菜来吃,每次靠岸也到海边村落买菜,这才保证数十万军民地健康。靠着敏号的这艘大船,上面就有菜地种着黄瓜。
蔬菜换肉,这生意划算!宋军士兵摘下黄瓜,朝琉球船抛去,正好琉球方面缺少蔬菜,人人吃肉吃得腻歪,于是一边抢黄瓜,一边将腌鲸肉向楼船上抛。
双方互通有无,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只有最早提议交换的萧平郁闷了:他的腌肉已丢到海里喂鱼,此时没得交换,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们啃着香脆的黄
唉,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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