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去往承干宫的路,岚琪和觉罗氏并行说说家常话,彼此虽只在国宴等场合上见过一两次,但觉罗氏出生皇族,谈吐优雅落落大方,与岚琪几分投缘。而毓溪因为找到了额娘,渐渐开朗活泼,这会儿两位母亲走在后头,她跟在四阿哥身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话来。
毓溪甜甜的声音叫人听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岚琪一向喜欢小姑娘,从前疼爱纯禧端静,如今自己也有了温宪,但只要看到漂亮可爱的小丫头,都会很喜欢。
岚琪笑悠悠道:“毓溪很聪明,刚才说她也会背千字文了,六阿哥和毓溪差不多年纪,还背不利索呢。”
觉罗氏笑道:“娘娘莫听她胡说,背得乱七八糟的,自己以为能干而已,正是贪玩的年纪一刻不得闲。方才臣妾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就跑开了,也不晓得是扑蝴蝶了还是捉虫子,幸好是遇见娘娘,若是给旁人添了麻烦,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这样可爱的孩子,谁见了都会喜欢,何来的麻烦。”岚琪一时高兴,本想说今天不如就让毓溪和四阿哥、六阿哥玩在一起,可念及皇贵妃和宫里那些爱嘴碎生事的,还是作罢了这个念头,没得好好的事叫人捉了话柄去,又添出些有的没的。
之后行至承干宫,觉罗氏带女儿跟着四阿哥进宫去向皇贵妃请安,岚琪径直回永和宫去把胤祚带来,弟弟听说哥哥下学了,立刻蹦蹦跳跳地过来,可是进了承干宫的门,却见哥哥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说话,爱吃醋的小家伙忙跑来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胤禛一本正经给他解释,让他和毓溪一起好好玩耍,其他姐姐们也都在,大家要好好相处,胤祚却一手抓着哥哥的胳膊说:“我只要和哥哥玩。”
小孩子间的玩闹,大人们不过当趣事来看,只要好好的别打架哭闹,大人才不管他们怎么去玩耍,再之后皇帝那边散了,要在吉时一起观赛龙舟,众妃嫔及女眷便欲前往,孩子们都兴奋地先跑了,自有保姆嬷嬷们跟着看着,女眷们便簇拥皇贵妃慢慢前来。
热闹之处,孩子们都围着皇阿玛去了,皇帝那边有大臣,众妃及夫人们都不便过去,岚琪在这边看热闹,青莲忽而过来,笑着请德妃娘娘过去说话,在皇贵妃身边摆了椅子,两人挨着坐得很近。
众人本有些好奇,但见皇贵妃只是和德妃说说笑笑,渐渐也不在意了,可岚琪这边却觉得十分莫名,过了好半天皇贵妃才问她:“你在半道上遇见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了?”
岚琪点了点头,皇贵妃似乎不大服气,但笑得还算高兴,轻声说:“这孩子我早早就挑中了,将来不出意外,打算配给胤禛。乌拉那拉家是名门望族,她是嫡女,额娘又是皇族出生,小丫头长得那么漂亮,将来一定更加讨人喜欢。”
岚琪听得心里发笑,皇贵妃考虑的还真长远,但皇贵妃立刻又嘱咐她:“你可别对旁人说,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不管你怎么想,胤禛将来的媳妇一定要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我不是瞧不上你的出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不是?”
岚琪并不介意皇贵妃这些话,阿哥们子凭母贵,如今她虽在妃位,终究不及惠妃、宜妃她们,也就皇贵妃能随便挑挑这些女孩子为儿子的将来打算,她自己,至少眼下还不能做这样的事。
“还有些话要说在前头,将来选儿媳妇,自然是我说了算,你若不喜欢,要么当面来与我讲,总还有商量的话,若是背地里跟皇上吹枕头风,我可不答应的。”
皇贵妃忽然又变了脸色,听得岚琪好生无奈,且笑道:“臣妾知道,自然是娘娘做主。”
可皇贵妃又说她:“你答应得可真干脆。”
岚琪晓得她的脾气,再不多说什么,皇贵妃喜怒不定,谁知哪句话又要惹她生气,自己只管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热闹。
今日端阳,除了太皇太后怕吵闹没出来游玩,宜妃坐月子,温贵妃安胎之外,后宫的人几乎都聚在一起,但热闹之中唯独不见平贵人,因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她,这会儿她不在场,也没人想起来问问为什么。
实则平贵人正在自己的住处与家人相见,索额图的妻子今日也受邀入宫,平贵人的额娘早年就过世,父亲也于四年前撒手人寰,她几乎是在叔父家中长大并接受教养,可家道变故寄人篱下,心中幽怨的她没能和婶母结下母女情意。眼下进宫做了贵人,早先的境遇又和家人说的天壤之别,心里头有怨气,而今对着婶母说话,越发几分尊大。
但索额图的夫人有些年纪了,岂会与个小孩子家家计较,知道她心里有怨,哄着她道:“贵人还年轻,过几年越发长成了,皇上一定喜欢不过来,您还有大把的青春呢。”
平贵人冷笑:“青春算什么,那几位也是我这般年纪过来的,我心里虽想越过她们,可如今我越过她们,将来还会有更年轻的来越过我,都一样。”
夫人笑道:“您也不瞧瞧皇上的年纪,再十年能和现在一样吗?”
平贵人挑眉看着婶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问:“婶母今日来,像是有话要说?”
夫人点了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您要知道,咱们有太子在,有太子在就是有将来,一辈子都指望这个靠山,您和太子是嫡亲的姨甥,您不帮着扶持太子,或将来太子不帮着扶持您,难道再找个外人来依靠吗?过几年您生下一男半女,比起别的兄弟与太子更亲,长大后就是太子的左右臂膀,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语说得平贵人心动,她也知道太子是她最大的筹码,虽然身在贵人之位,看似这宫里泛泛之辈,但因她背后有太子,宫里的人都不敢怠慢她,不管皇帝是否重视她是赫舍里皇后亲妹妹的身份,宫里那些势利眼,还不大敢小看了她。
但她又叹气,小小年纪城府极深,对夫人道:“进了宫看清楚了,我才敢对婶母你说这话,你也原原本本去告诉叔叔,这宫里如今大小阿哥十多个,又有两个还等着生,皇上有那么多孩子,难免厚此薄彼,我冷眼看着慈宁宫的态度还有皇上的态度,咱们的太子如今虽好,可谁晓得哪天……”
“贵人,这话可说不得啊。”夫人神情紧张,面色严肃地提醒她,“这话咱们绝不能说,咱们要做的,就是稳稳扶持好太子,容不得太子有半点闪失,太子就是吃亏没有亲娘照拂,如今您不是进宫了吗?”
平贵人皱眉头:“我双拳难敌四手,你看上回的事,皇贵妃她们还是一手遮天,我到底只是个贵人,几时熬出头?”
“她们若真能一手遮天,眼下还有臣妾和您说话的份儿么?”夫人狡然一笑,抬起手比做刀子在脖子前稍稍一晃,平贵人神情一震,夫人冷幽幽道,“慢慢来,碍事儿的大石头若一时搬不动,砸碎了慢慢搬,总有天能挪干净,贵人且等一等。”
平贵人有那么一瞬的哆嗦,可旋即就冷静下来,捧着心门口,寒意森森地笑着:“那就看叔叔了,只要叔叔能把大石头砸碎挪开,我就能扶持着太子好好走下去。”
索额图夫人离开平贵人时,赛龙舟的热闹也散了,各家夫人都陆陆续续离宫,她也与人流之中不知不觉地退了出去,但半路遇见惠妃和明珠夫人,好些天不见面,明珠夫人简直憔悴得不行,心里头笑话她家中鸡犬不宁,但面上和和气气,憔悴的明珠夫人也摆出高傲的神情,可到底不如往昔。
两边没有同行,索额图家的先走开,惠妃陪着明珠夫人再走了几道门,路上两人轻声不知说些什么,将离别时,明珠夫人道:“娘娘且等一等,事情总会有个结果,老爷说了,要紧的是您一定把自己离得远远的。”
惠妃眼中掠过几道寒光,却又满足地点点头:“我就等着了,嫂嫂自己也保重,容若的事别太操心,几时我见了他,也帮您劝劝。”
两边不久就散了,惠妃往回走,想去翊坤宫看看宜妃,难得她生了个儿子,宫里人却只顾着热闹过节,她一个人在翊坤宫多少有些冷清,来时宜妃正在和恪靖说话,小丫头把今天的事都告诉额娘,更乐呵呵地说:“今天那个叫毓溪的小姑娘,老跟着胤禛他们玩耍,姐姐她们就说,将来讨来给胤禛做福晋。”
也不知恪靖说的姐姐是哪个,但公主们年龄渐大,女娃娃心智本就比男娃开得早,公主们如今说的话,再不能当童言无忌,惠妃和宜妃对看一眼,等打发了恪靖,宜妃冷笑道:“那边可真利索,儿媳妇都挑好了,这才多大就要放在一起培养感情吗?她们可真做得出来。”
惠妃劝她:“没影的事,你不高兴什么,如今养身体要紧,太医怎么说来着?”
一语说得宜妃顿时鼻尖泛红,脸上痛苦万分,哽咽道:“稳婆说我伤得不轻,和太医讲了,他们都说我若养不好,难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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