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山东》
作者:以坚为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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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的自述:当年,齐鲁大地就是我们心中的天堂
三妹李芽又出事儿,全村人都在议论,就像开了锅的豆浆,盖也盖不住。大伙儿一口同言,三妹的第二个孩子不是她男人的,而是她公公撒的种。
天哪!这么荒唐的事,难道能是真的?
想想我这些妹妹呀,这几年来,哪个消停过?我自己的日子就够我受的,她们又接二连三的事件搞得我真是苦不堪言。
追根溯源,妹妹们的事至少我得负一半的责任,不是我嫁到山东来,她们也许就不会到这北方,不来,也就免了这事那事的频发。所以,我常常想,我这辈子犯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不该来山东嫁人。要说这事,还得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说起……
噢,忘了告诉您了,我是云南人。等等,您可千万别想起美丽的西双版纳,俺可没那福分,否则就没有这些七荤八素的故事了。但我绝对是少数民族的——佤族。俺那旮旯的佤族人居住的地方是——山套着山,山连着山,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东西出不去。吃点盐巴,也得翻山越岭到四十多里地的乡驻地挑回来。所以,村里人一辈子没到过乡没去过县城的太多太多了,面对黄土背朝天是他们最形象的人生写照。由于地处热带,乡民们长年累月都是光着脚板劳作,所以个个脚底的老茧磨得比马蹄掌还厚。他们哪,其实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机会呢?时光就这样把他们的梦想,一茬一茬地伴随着锄头下的土坷拉一起敲碎。
但是,现实也会偶尔戏剧般精彩的发生;人生,总是伴随着机遇一气冲天。一九八八年冬季,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传来,说是个隔壁村一个嫁到山东的姑娘回来了,还捎带来了六七个男人来,声称是为了拉动内需,替一些山东大汉解决个人问题。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历史机遇!
一时间,地动山摇,姑娘们见面没有二话,异口同声就是,走,到山东去。
到山东,首先就得找个山东的男人,否则就是走出大山也无处可归。如此一来,姑娘们都紧急集合似地聚集到隔壁村那山东媳妇的娘家。
这个同民族同胞的姐妹,姓氏名谁,我也不叫真儿,没有人问她,我也不问。人人都叫她媒人嫂,也有背后称她“牵扯感情的专业户”,还有叫“老婆贩子”的。
佤族姑娘们都不在意,当然更没有去探究的,我们关注的是,怎么才能找个如意郎然后跟着到山东享福去。
怎样才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对象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来的这些男人都是抢手品,不是因为他们长相和家庭条件怎么怎么的好,而是因为他们是山东人,我们这里的女孩多,哪家没有三五个的呀,我家就有八个待嫁的秭妹呢。
山东的男人们,绝对不用出门推销自己,他们原地不动地坐等在媒人嫂娘家守株待兔,吃住当然也是她全权负责,却是有偿的。他们不但要均摊山东媳妇来回的路费,事成之后,每个人还要付给两千元牵线搭桥费,她媒婆的使命才算大功告成。
媒人嫂白天从不接待“业务”,她重点搞宣传,见姑娘及其她父母就吐沫飞溅夸山东发展的如何如何的快速,如何地阔人富。撩拨得姑娘们热血与激情瞬间滚开了!
每天晚上,媒人嫂家的相亲会热闹非凡,在具有佤族风情特色的上下两层的木板楼,在存放粮食和栓牲口一楼的空场上,在一堆篝火前,男人们和姑娘们分成男女两帮派团团围坐,他们悠闲地喝着茶拉着呱,其实个个心中澎湃,一些中等身材或偏下的长相还算良好的男人,不用长久等待,一两个晚间,他们即被姑娘相中,然后,跟媒人嫂结算吃住费用便跟着媳妇去丈人家,协商办酒席和回山东结婚的一切事项。
我家八个姊妹中,我排名第一,年方二十四,也早到了找婆家的年龄,可我内向,今天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在小妹的陪伴下,拖拖拉拉地也来到了会场。
到了后,我才知道来晚了,相亲会已到扫尾,六七个山东男的多数各有其主了,惟一个山东大汉却无人问津。虽然山东大汉名声在外,但却不是佤族姑娘所喜爱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姑娘们就是不喜欢骨架子大的男人。据说,山东当地的姑娘都喜欢找人高马大的男人结婚,因此这次领来的多数都是小身板,少斤薄两的光棍汉,这些当地的积压产品,到达佤族后个个犹如原始股,几天时间就被姑娘们一抢而光。却不知眼前本该是当地紧俏商品的大汉如何也成积压产品,已至内销不成远销而来。
这个叫章守铁的男人,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初见到他的一刹那,他一堵墙似的让在场的其他男人个个像矮腿板凳。都说山东人讲义气,果然不假,这些同来的伙伴虽说都找到了另一半,也都搬离媒人家,但就因为这个章守铁,他们不计钱财,不但一天天地等着他,寂寞的夜晚更是来陪伴他左右。
见到我,章守铁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来了。”他看起来三十五左右,又高又壮的他不属于帅哥一类,但笑起来很讨人喜欢。视觉感受到的刺激传递到大脑,我精神为之一振,我知道,我对这个来自希望之地的男人很有感觉了。
媒人嫂申明说:“山东虽诱人,却是去了以后的事儿。现在,是找对象的时候,不是做家具订布料,中途可以退换,所以你们要掂量好了,找准了,一准定终身,才能幸福。”
如此云里雾里的话语,我们应该有所警觉仔仔细细琢磨琢磨才对。但我们这些久居高山的姑娘们一味只想插翅飞出崇山峻岭,我更是一味遵从内心的感受,认为章守铁就是我的幸福所在,是引领我到山东过天堂般生活的一颗炽热的太阳。
屋里的篝火很旺,高温更加烧灼着我的心,我感到,屋子的空气都散发浓浓的情味,这绝对是一个让我们的爱情发酵的时刻。
章守铁还稳稳地立着,两眼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地眨着。
面对章守铁,我脑子一穷二白,不知从何说起,通红着脸,憋出一句:“你长得可真出挑,腰是腰,腿是腿。”
他笑了:“你真逗,谁不是腰是腰,腿是腿啊?不分腰腿的那是水桶。”
在场的人都喷的乐了,尴尬紧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章守铁似乎还很紧张,手脚怎么放也不是。他的手又厚又大,和扇子一样。听老人讲过,女人手大抓草,男人手大抓宝。如此说来,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个有福之人了。
望着这个一脸憨厚的男人,我嘴角禁不住浮起了甜美的笑容。
章守铁却一直在严重“过敏”,两颊罩着红布似的。当我俩的视线再次撞到一起的时候,奇怪的情愫便在我和他之间蔓延。
大概这就是相恋前的预热,我强制让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惯例一般,和这个汉族男子拉起一系列的家长里短,我和他越聊越投机。
“怎么样?出炉了?”媒人嫂两眼紧盯着我,“瞅着他顺眼吧?看把你羞的!”媒人嫂笑,“也是,这个时刻姑娘没有不紧张的,说,到底看上没有?”
我一时激动得额头汗珠点点:“看上看不上不就这一个了吗?”
“对对对,仅此一个,别无选择。”媒人嫂追问,“如此说来,他已经走进你心田了?”
我脸上再次升温,周身血液流动加速,我只好双手捂面,点头。
“真的呀?哎呀妈呀,你真捡了个后漏儿!”媒人嫂兴奋得一拍巴掌,“还是你最有眼光啊,小伙多俊啦,缘分,缘分呐!”
我和章守铁的速度就像“即开型游戏”。第二天,我就把相中的另一半领回家给家人审视。章守铁点头哈腰,满脸挂笑的和一家人零距离互动,从中可以看出两方都感觉良好,作为第三方的我更是感觉美好,你想呀,一个不是美女的深山老林里的野丫头,难道还想追寻什么白马王子吗?只要他能把我带出大山,结束常年光脚丫子漫山遍野讨生活的日子,我就认为幸福就像明媚阳光,如梦如幻了。
但是,二妹李枝对我们的事好象不持乐观态度。为了探个究竟,瞅个空儿我把她拉到背人处:“你是不是对他有异议?”
李枝比我少两年,说话做事却比我干脆利落,此时却优柔寡断:“怎么说呢,这个人咋一看有些味道,细一看又像缺点啥,至于少些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是吗?”我不以为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我怎么看怎么都感受他身上有许多快乐的因子,我真是太中意他了。”
“姐姐,你可得拿捏好了!”李枝很庄重地,“你可不能光想去山东,就肚脐眼生孩子,抄近道。”
我和章守铁的感情正如喷薄欲出的朝阳,一种重获新生的渴望正在我心中升起。二妹的话,我内耳耳蜗听神经末梢细胞已经发生萎缩,根本听不进去。
章守铁吃了一顿饭后,爹妈和我就催他赶紧搬过来。和媒人结完帐,他当天就搬到我家来。先给爹妈两千块钱,他又拿出一千办酒席,最后给了我五百块,说是置结婚的穿戴。他告诉我,身上带得钱基本花完了,还剩点儿是留做我和他回山东的路费。
虽然只给了爹妈两千块,但在我家真如天降甘露,爹妈更是超级乐,乐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