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药其实不是什么技术活。主要靠耐烦经心。关迪亮服用中药后,效果很好,他只看了三次医生,抓了三次药,腿伤再也没犯过。
关迪亮为了能早早扔掉拐杖,每天都坚持锻炼。他从最初的轮椅,到架双拐,又从双拐练到现在的单拐,他对彻底扔拐充满了信心。
和关迪亮接触久了,我就发现他绝非泛泛之辈,不仅有高贵的品相,肚子里还有二两墨水呢。他还是个见识广泛极明事理的人,听他说话真的很长知识,和他在一起更使人倍感亲切和踏实。
忙忙之中,又是一载的光阴。我和关迪亮也已彼此了解,原来他和女友是高中同学,三年的高中,两人谈了两年的恋爱。高考结束后,关迪亮考了个本科,而女朋友只上了个专科。这女生属于得理不让人类型,所以在班上人缘不咋样。虽然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林凤,但同学背后都称她为林疯子。本来他们早该结婚了,但因为楼房,林凤高低不吐口。关父早年去世,母亲也已不在了,仅有一个姐姐,还嫁在外地。他读大学的费用,全是自己打工挣得,你说,一栋楼房对年轻的关迪亮来说是不是就是天方夜谭?而此时关迪亮偏偏又遭遇福不双至,祸不单临。(也就是姜福制造的车祸)林凤在医院陪了没几天就对躺在病床上的关迪亮说,我就到此为止吧,祝你早日康复。之后,她就消声匿迹了。
事情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了,关迪亮说完依然眼睛通红。我当然也把自己的婚姻透漏给他,互相了解这一层后,俺俩便有了同属天涯沦落人之感,从而越发惺惺相惜。我发现关迪亮在向我笑的时候,就不再是以前礼节性的了,而是充满了某种内容。明确地说爱情的旗帜已在我和他的心里呼啦啦地鼓动着。
小杨本就是机灵鬼,这么明显的事,二百五都能看出来。她见我俩迟迟没已情侣形象示人,就想顺手牵线,赚杯酒喝。她以为就俺俩现有的关系,用不着再费什么口舌了,她这个大媒手拿把恰当稳了。然而,事实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杨先私底下跟我说。她一直管我叫李姐,叫得就跟亲姐似地。因为我和她素常就无话不说,所以她也不转弯抹角,她张嘴就问:“李姐,我早就想问问你,不想再找个合适的地方么?”
我摇摇头:“不想了。我呀,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干点活儿。”
“哟,这是什么话?那不就辜负了他的心了?”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可我还是明知顾问:“谁呀?”
“行了,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杨。”
“你快拉倒吧,你俩现在好得都快成个共同体了还怕示人呀?李姐,真的,你和关老板真的很合适,俺早想给你们保媒了。”
“哎呀,杨呀,你千万可别乱点鸳鸯谱!俗话说,对象对象,也得对得像的,人家关老板是什么人呀,大学生哩!我小学还没毕业呢,
你说俺俩对得像吗?这不瞎对了。”
“王八看绿豆,只要对上眼。李姐,别怪俺说话难听,可俺觉得这比喻再恰当不过了。人家对你可是热气腾腾,你不会一点感应没有吧?俗话又说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十分之一还没过呢,你说我敢再去惹他吗?杨。”
“但你总不能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吧?人是有阶级分化的,既然有姜福那样的畜生,肯定就有雷锋似地大丈夫存在。李姐,既然你眼前露出了一丝曙光,那你就大胆的去争取吧!”
“哎。”我出了一口粗气,“人家最不值也是个大学生,能看上我吗?”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李姐,都什么年代了,只要一个爱娶,一个愿嫁就成了。你们缠绵到此地步,已非偶然,我敢打包票,你们要真成了两口子,肯定能过成一户好人家。等我瞅个时间,给你们把这层纸捅破,你呀,就等着持证上岗得了。”
小杨就这样嬉皮笑脸地和我谈论着,最后也不管我点头还是摇头,又找关迪亮说合了。十拿九稳的事情,小杨没想到,关迪亮竟说出超乎她想象的语言。关迪亮听完小杨的一通设想,一声长叹,“小杨,事是好事儿,我也不瞒你了,小杨,小李真的好比一囤粮食,早就在俺心里发酵,酿成酒了,我早就神醉魂销了!可是,我如今是个残疾者,承受不起她的爱呀!”
小杨皱着眉说:“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口重呀?她说配不上你,你说配不上她。什么配不配的,爱就是爱,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我俩的感情本就温吐吐的,经小杨一撮合,俺俩的感情立马成倍上升了,彼此的话越来越多。关迪亮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注视我的眼神,都让我感到找到了一盆可以取暖的火。
关迪亮说:“我也是,这种关系是自动感应的。我本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傻小子,不但交上桃花运,竟结果了,哎,全托了你的福呀!”
“可能是我和你上辈子做的德,这辈子结的缘吧。”
“好。”关迪亮两眼发光发亮,“你真是不与现代女人的自私相同,我原本对婚姻已近绝望,遇见了你,是我人生的又一突破。”
你有言我有语,俺俩越聊越亲密,忠厚意合的温柔之音,如投射在仲秋水面上的月光,丝丝缕缕都洋溢着深情!
为了更好的照顾关迪亮,我决定马上和关迪亮结婚。限于经济条件我们决定一切从简。关迪亮亲戚朋友也没多少,有两桌就差不多了,我家姐妹有一桌也够了。俺俩也不打算装修房子,油漆剥落的门窗,只是重新刷了一遍,屋顶秫秸扎的天棚又重裱了一层新花纸。
大喜之夜,俺俩双双躺在暖暖的炕上,虽然比不上宽敞明亮的大新房,但我却很安心。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大瓷盘子似地,光线飘飘忽忽的。关迪亮喃喃的和我甜言蜜语着。说真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男人,和这样的男人开始了永远快乐的生活,想着想着我就像蜜罐撒满了我整个心田。当他的指尖触及我身体的时刻,我全身,电流般颤栗而来……
李叶自述:失意遇贵人(3)
3
婚姻正式步入轨道后,我们的日子如破晓的红日喷薄而出!生活中明快的节奏天天都在空气里流淌。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是女人的天职。虽然我结过两次婚,但都没留下一男半女,这次再婚,我天天担心这个问题。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我不但顺顺担当当怀孕,正正常常分娩,而且这小子简直就是关迪亮的复印图。把关迪亮美的不加思索地就给儿子取了个关系的名字,对这个大众用词,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因为是顺产,我在医院呆了一天就回家了。回到家,我刚把孩子放在炕上,冷不丁从空中掉下一条蛇,不偏不倚落在儿子的肚子上,尽管是条小蛇,只有一块子粗细,可还是吓得我双腿发软。关迪亮却不慌不忙地用筷子把蛇夹泥鳅一样夹起来,然后到院子放生了。我说,怎么不打死?他却说:“蛇本来就是龙的象征,你看到没有,这蛇浑身金瓷金鳞的,更是条金龙,所以,更不能伤害它了。”
但我还是纳闷,天棚是结婚时刚裱糊得严严实实的,它打哪里钻出来的呢?而且经恰好无误的落在小儿的肚子上!这真是个令人难解的迷?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想到,在儿子八日这天,这事竟被越说越悬乎了。
所谓“吃八日”,是当地的一个风俗,就是在孩子出生满月那天,办酒席,专门请亲戚和本家来贺喜。就是在这天的酒席上,人们议论的焦点竟是落在孩子身上的那条蛇,说得最多,最兴奋的是关迪亮的舅舅,也就是儿子的舅老爷。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瘦瘦的,背有点驼,看人时眼睛老是机里咕噜地转。他年轻时就喜欢给人掐掐算算,在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也有点名声,不少人慕名前来找他算命看相。
对于落在儿子身上的蛇。舅舅说真是大吉大利!他说那不是蛇,分明就是一条龙!你们看呀,咱这里蛇有两种,一种叫水青,另一种叫白袋。水青的脊梁呈黑绿色,白袋的腹部是白色的。这两种蛇都有毒,它要是落在身上,谁就要倒霉的。
人就问舅,那落在孩子身上的这条蛇呢?
这个嘛,真要说起来可就多了去了。舅舅一字一板地道开了,首先它在这就不能叫蛇,应该称为小龙,因为它是有灵性的,它的某些动作都代表一种迹象,而这种迹象就预示着你将来的前程。为什么过去皇帝穿的袍子都叫龙袍,睡的床叫龙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关系这孩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了,要是在最老辈,他就不叫关系,而得称他为圣人。因何叫圣人?这还得从龙说起,龙咱土法也叫圣虫。现在不是还有些老百姓每到春节前蒸饽饽,都特意捏一些圣虫模样的,蒸熟后分别放在柜子里,箱子中,粮囤里,干什么呢?不就图剩余吗?剩就是取圣的谐音。而古代帝王也叫圣上,他下的旨令,也不叫旨令,而是叫圣旨。所以说,关系这孩子是被赋予灵气的,现在他的一笑一靥,一哭一闹,一举一动都是有讲究的。
又有问,那现在谁站在关系面前,只要看孩子的反应就能说明这个人的好坏来?
可以这么说。舅舅点头称是。
关迪亮不相信了,他问舅舅,那要赶上孩子正在睡觉,或者拉屎尿尿,又该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