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二年十月十四,辛巳。西元112o年11月6
尖耸的船头披波斩浪,一艘船身修长的车船如飞梭一般在浪尖跳动,十只轮桨快的击打水面,白浪翻涌,船行如飞,一呼一吸之间便能向前冲出十余丈。
赵瑜顶着风,悠闲的站在船只的最前端,双脚巴住甲板,不论船只如何颠簸,他却纹丝不动。点点飞沫随着船身起伏涌上船头,飞溅在光着的大脚上,凉沁沁的,煞是舒服。
“二郎!”赵文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可真是悠闲
不用回头,赵瑜也能知道自己的参谋总长现在是什么一副表情。自从五天前出了衢山后,赵文说话都变得怪腔怪调起来。赵瑜双眼平平看着前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二郎!”赵文不会让赵瑜就这么躲过去,他就在赵瑜耳后叫道:“我们何时才回台湾?!”
给人贴着耳朵叫,赵瑜聋子也装不下去了,笑道:“我们不就在回台湾的路上嘛。”
“什么时候回台湾变得要往西边走了?!”
赵瑜哈哈一笑:“只是顺便绕个路罢了!”
“这路绕得可真够大的,都绕道扬子江了!”赵文指着船外:“二郎,你看看对面的那个岛,都过了扬州的小沙了是瓜洲渡,你还想绕道哪里去?江宁?!”
“这话没必要一天说三遍罢?”赵瑜摇头,“到了瓜洲渡看一看就回台湾。”
“这已是二郎你第三次这么说了。但我们现在离台湾还有几千里。”赵文悻悻说道。“瓜洲渡地宋军又有什么好看地。”
“我只是想看一看西军。他们也许是日后我军除女真人之外最大地敌人。百多年没打仗。河北禁军已经烂透了。东京禁军也就班直中地万多人还算得上战力。整个大宋。也只剩西军可堪一战。”
“能看到什么?”赵文摇头。“童贯乘地纲船能从润州沿运河直放杭州。就算过了大江。也不会下船。运兵船有什么好看地?”
“肯定会下船地。童贯带地是西军!那些关西人坐了一个月地船。不在润州休息两天。他们可没力气打仗!到了京口和瓜洲那里。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西军地军势!”
半日后。赵瑜地车船已经来到瓜洲渡上。但大江之上。除了捕鱼地舢板外。就只有寥寥十余艘河船在摆渡。
“童贯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赵文拿着望远镜梭巡江中。
“不,他已经全师过江了!”赵瑜放下望远镜,他在瓜洲对岸的京口渡中看到了纲船竟有数百之多,除了南下大所乘船只,不会有别的来历。
“这么快!”赵文惊道。
童贯的确已经领兵渡江了。从前日,用了两天时间,十五万大军便6续过江——南下时,他们便坐着船走得汴河,所以过江时不必上船下船。度自是比正常情况要快上许多。
入了润州,童贯便立刻占了州衙为宣抚使行营。转眼之间。旧日如狼似虎的衙役胥吏被扫地出门,在衙门中进进出出地,是一群群看起来更加凶恶十倍的关西赤佬。
今日,在休整了两天后。童贯来到州衙大堂中,击鼓聚将。举行军议。这位当今朝中最为战功赫赫的宦官,如今的两浙、淮南宣抚使高居正中。置制使谭稹、都统制刘延庆列坐左右。其下各路统制、幕僚将佐肃然而立。静声屏气等待主帅令。不过这临战前肃杀的气氛,却因童贯的一句话。彻底粉碎。
罢造作局……停花石纲……下罪己诏!
“罪己诏?!”州衙大堂中,传出一声惊叫。众将一片哗然。
谭稹看向童贯的眼神与看一个往脖子上勒绳子的疯子没有两样。大宋开国以来,从没出过代天子下诏罪己的事。就算是蔡京那等权相也不敢作出这等妄为之举,童贯兵权再是一个宦官,得罪了天子,他难道还想有活路?
的确,童贯在出京时,道君皇帝地确给了他临机处断之权,甚至允许童贯如有急,即以御笔行之——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自行拟定诏书布命令——但没有上报朝中,便越俎代庖的帮天子下了罪己诏,这等于是啪啪地打道君皇帝地脸。现在江南大变,局势艰难,道君皇帝只能捏着鼻子把苦水硬吞下去,但日后清算起来,站在这营帐中的,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大帅,万万不可!”没等谭稹出言反对,都统制刘延庆当即跳出来,“造作局可罢,花石纲可停,罪己诏可万万不能下啊!”
“大帅!还请三思!”谭稹也站起劝道。
童贯沉声道:“本帅已是四思,五思过了。罪己诏是不得不下。造作局、花石纲,今日可罢可停,日后未必不能再起再兴,不下罪己诏,把两事的根断掉,如何能取信于江南百姓?!”
“大帅,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上报天子,等天子下诏罢!”谭稹再劝道。
“等?!”童贯眼眉瞪起:“军情紧急,怎么等?!方腊不会等!魔教的贼子不会等!现在不仅是方腊,江南各州各府都有贼人蠢蠢欲动。靠得近的,常州、湖州,魔教贼军已有数千众,而稍远一点现在已经是平江府了,妖人石生已领着万多人围攻府城,更别说两浙南方蜂拥而起的贼子,已经攻州下县,即将与方腊合流。现在围在杭州城下地贼军只有二十万,但再拖过一月两月,那就会是三十万、四十万!还能再等吗?!……我们等不起!
贼寇不能迅平定,江南就不能安稳。北伐之事便无从谈起。自石敬瑭割幽燕之地以媚契丹。至今已有整整一百八十五年,幽燕的汉家子弟也在契丹人地欺压下苦盼了王师一百八十五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契丹衰亡,我大宋有了收复故土的机会,现在不把握时机,及早北上,”他用力一拍桌案,猛然站起,“难道还要北地地汉儿再等王师一百八十五年?!”
童贯地声音回响在大堂之中。他是彻底地豁出去了,黝黑的脸上是少有的坚毅。当年他在关西监军时,便藏了天子下令军势缓的诏书。今日代道君皇帝下诏罪己,也不过旧日之事的翻版罢了。虽然心知日后政敌必然会拿此事来攻击,只要能封王,就算第二天就被赐死也无妨。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不会允许北伐幽燕之事再次被延误!
“为何魔教能一呼百应,难道你们不清楚?!造作局、花石纲不废,罪己诏不下,就算平了方腊,日后还会有贼子今次北伐已经被耽搁了,本帅可不想看到下一次。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再言。日后天子若是降罪,本帅一力担之!董耘!”童贯叫道。
“下官在!”一人应声出列。其人身着青色文官袍服,是童贯的亲信幕佐。
童贯道:“这份并罢苏杭造作局、御前纲运及木石采色等物的罪己诏由你来拟稿,尽通传江南。无论如何不能再把江南百姓往方腊那里推
“你先下去写稿子罢!”童贯挥退了董耘,又对谭稹、刘延庆道:“谭置制,刘都统。我三人即为主将,便不可轻动。我等还是坐镇润州。领兵出战之事,还是由下面统制去做。”
“大帅说的是!”童贯权威极重。连罪己诏都能压着谭、刘二人布,现在他把两人强留在身边。他们也不敢反对。
见谭、刘二人配合,童贯神色略略放松了一点,又叫道:“王禀!辛兴忠!王渊!”
“末将在!”三名将领应声出列。
“你三人领本部兵马为东路军,王禀为主帅。沿运河直攻杭州。方腊贼军现在聚兵二十万,合围杭州。”
“末将遵命!”
“虽然刚刚收到的消息说,直到十天前,杭州仍未被,还数次出城反击。但现在情况如何,却难以断定。不过就算杭州有失,方腊攻城半月有余,损伤必然不轻,正是我军乘隙攻取的良机!”
“末将明白!”
“刘稹!王涣!杨惟忠!”童贯又唤出三人。
“请大帅吩咐!”
“西路军由你三人统领,以刘稹为主!先驱金陵,再南下广德,经宣州,把歙州给我收复。你们这一路,要直捣方腊老巢,断其后路!不能给他东山再起地机会!”
“末将领命!”
童贯站起身,把令箭逐一掷下,“今次我大军东西并进,当以雷霆之势,把魔教逆贼一举荡清。本帅在这里等你们的捷报,天子在京中也在等你们捷报!江南百姓更是在等你们的捷报!能否让本帅凯旋回京,能否使天子安居无忧,能否救江南万民于水火,就全看你们的了!”
新任的东路主帅王禀接令回营,在主帐中盘算了一番后,便使人请了同领东路军的统制王渊过来。
王渊,字几道,也是西军中的一名知名将领,其时与王禀并为统制。但无论从资历还是领兵数量上,他都无法与王禀相提并论,故而便被童贯配在王禀帐下听命。
“几道!”王禀是个爽快人,与王渊也是熟不拘礼,并不多作寒暄,直言道:“辛兴是个废物,今次出战,也只能靠我们哥俩拼命了。我欲命你为我部先锋官,不知你可愿把这担子接下来!”
王渊似是早有心理准备,拱手道:“王帅有令,末将敢不从命?!”声音一顿,“只是东路沿运河而行,将直面贼军主力,光凭末将本部兵马却是难以顺利进军,还想请王帅帐下的一人为偏将!以佐军事!”
“……可是泼韩五?”王禀略略一想,便知王渊所求何人。
“正是!”王渊点头。他所点偏将,大名韩世忠,字良臣,在王禀麾下为进武副尉,最是勇猛善战。只是其人少年时在家乡是个无赖泼皮,人送匪号泼韩五,入了军中后,虽然屡立战功,但这个外号却一直跟着他,“有良臣为佐,斩将夺关不在话下。”
“好!就让韩世忠跟你去!”王禀答应下来,唤过亲兵小校,“把韩世忠叫来。”
小校应声出去。不一刻,一连串即疾且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逼主帐而来。很快,门外投进来的光线一暗,一个身高六尺有余,体壮如牛,魁梧异常地关西大汉出现在门前。那汉子三十出头,紫棠色的方脸上颧骨外凸,双眉吊梢,一对环眼深邃如潭,相貌并不英俊,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但自有一股英武豪雄之气,让人一看便知是难猛将。
“王帅,韩世忠奉命前来!”汉子在门外叫道。
“进来!”
韩世忠两步走到厅中,先拜了王禀、王渊,而后问道:“王帅!唤韩世忠来,可是要俺领兵出征!”
“猜得没错!”王禀点头,“正是要让你助几道为先锋!”
“当真!?”韩世忠大喜过望,忙抱拳躬身道:“多谢王帅抬爱!”
王禀见韩世忠好战如此,心中也甚是高兴。对王渊、韩世忠两人道:“你俩为我部前锋,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尽管提,只要我能安排的,我自会给你们准备好。你们只要给我记住一件事……”他目光灼灼,猛地提高了音量:“无论如何都不许比刘稹那一路慢了!若是耽搁误事,让我在大帅面前丢了脸,莫怪我不留情面!”
王、韩两人对看一眼,齐声道:“王帅放心,末将理会得,绝不会比西路慢了!”
“那就好!”王禀展颜笑道:“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拿出令箭交予二人,“你们现在下去点兵,今夜就乘船出。三日之内,先把平江府的石生给我平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