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做出选择,去找孙皓志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再跟你在一起。更何况,这几年来,是他在我身边,给我一个家,容忍我的坏脾气,不离不弃的守护着我……我不可能忘掉那些,再从头来过的。”
叶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就这样站在那儿。
可我不能,我要回家了。
我对他说:“叶飞,我们再见吧。忘了我,你会过的很好的。”
我转身回到车上,准备倒车,换个方向走。
关上车门的刹那,我听见叶飞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不大,可我听得很清楚。
“小西,你爱上他了……”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不是因为再次离开叶飞,而是因为,我自己也终于发现,这领悟来得太晚。
第二天一早,我去接点点,婆婆说,不去送我们了,年纪大了,最不喜离别场面。
我和她拥抱,答应她到了就打电话回来,她一个人千万要当心身体。
点点说,她会经常和奶奶视频的,让她别想我们。
门在我们身后轻轻合拢,点点握了我的手说:“妈妈,别怕,以后我来照顾你。”
她这样乖,我也要振作。
海波海涛来接我们,送到机场。
大部分行李都已经先发过去,随身带的东西并不多,我和他们说不用麻烦。
“当然要送了,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帮忙……”海波手上推着行李车,笑得有点勉强。
毕竟相识那么久,一直又被他们照顾着,我心里也有些不舍得。
海涛倒没怎样伤感,只是反复交代着到了加拿大之后的事。
我对他说:“好了,海涛,你说了很多次了。如果没找到接我们的人,就打这个电话,我都记下来了。那边的地址,交通,联络方法我都带着呢,不会有事的。”
他笑道:“其实我该送你们去的,不过这边实在走不开……”
我摇头:“没事,我明白。就算你送我们过去,也不能常陪在那边。不管什么事,最后总归要自己面对的。”
海涛的嘴角动了几下,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也许只是担心我们吧……
换好登机牌,托运好行李,下一步便是出关了。
我对海波海涛说:“就到这儿吧,谢谢你们。”
海波假装埋怨我说:“大嫂真是,还说这种客气话。”
海波又一次嘱咐说:“有事打电话,虽然远,总能帮上忙。”
我都点头答应了。
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马上要轮到我们。
点点忽然向后挥了挥手:“海波叔叔,海涛叔叔,再见!我会想你们的!”
我也回头和他们道别。
一定要进去了。
转身的瞬间,我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大厅,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的站在人群后。
他还是来了。
我真的不想看见,记忆中那个曾经阳光明朗的少年,变得这样郁郁落寞。
往前走吧,会过去的。
我没有再回头,只把手举起,在肩头,轻轻挥了挥。
再见吧!
四十七 你们在干什么?!
到加拿大已经快两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
前阵子还闷闷不乐抱怨什么都听不懂的点点,现在每天回家都嚷着又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
我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座城市的中国人很多,比想象的还多。
飞机还未降落,已经能看见中文的欢迎标志。
唐人街更是小型中国城市,凡是想得到的东西,基本都有得卖。
有几家餐馆的菜式也相当地道。
银行,邮局,超市……到处都有会说中文的工作人员。
在我们到加拿大之前,海涛已经细心的帮我们雇佣好华人的会计师和私人医生。
我开始相信,在这里即便一句英文都不说,一样可以自由生活。
甚至,在唐人街里,粤语比英语还要更重要些。
我们住的地方虽不在唐人街附近,生活倒也方便。
我喜欢这个社区。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大片【奇】修剪整齐的草坪,空气清新到会令人【书】不自觉深呼吸,抬头就看得见蓝【网】到惊人的天空,阳光纯净通透、毫无心机。
一切都里所应当的安静祥和。
散步时会遇到热情的白人,微笑着同我们打招呼,像久已熟识的朋友般自然亲切。
有时也会遇到亚洲人。
结识一个中国人邻居之后,就扯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华人圈子。
太太团,留学生,新移民,老移民,同乡会,教友会,因是新面孔,格外受人注意。
中国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女人多的地方,绝少不了的,就是八卦。
有人开始打听我的身份。
很明显我和此地的“留守”太太不同,虽然都是独自带着孩子守着空屋,我却从来不谈老公的事。
她们每每问我“你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只笑笑摇头回答:“他不来的。”
并非我故弄玄虚,我只是不想面对她们的唏嘘感慨。
而且,不知为何,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我始终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我不是迷信的人,但有些事真的说不清。
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一直很强烈。
某个瞬间,在某个角落,某次无意间的一瞥,有个模糊身影,真的很像他。
我想应该是我看错,那可能只是某个相像的男人。
可是,又怎么解释,那种熟悉的感觉?
那绝不会是来自陌生人。
我开始怀疑,难道是我心理出问题?
幸好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天,过后便渐渐消失。
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失望。
其实我内心多少期盼,哪怕是幻觉,能感觉到他在周遭也是好的。
最初的新鲜感已经过去,空虚悄然袭来。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相似,每一夜都与前一夜雷同。
日子的确过的平静,只是这平静留给我大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填补。
我知道自己还远没有痊愈,有时只是午睡那一会儿时间,竟然也会在梦中哭得撕心裂肺,心疼的受不了才醒来,摸摸眼角却没有眼泪。
于是,我更加害怕独处,开始努力给自己安排事情做,把日程表排得满满。
去ESL上英语课,一个班上起码一半是华人。
英语还没练好,南腔北调的中国方言倒已能听懂。
有人带我去华人教会,分帮结伙让人头疼。
反倒是社区附近的洋人教会,一视同仁。
我本来没有宗教信仰,起初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去教会,后来养成习惯,即便只是为了多接触人群,也是件有益的事。
点点很快便和洋人小孩玩在一起,她这张中国娃娃的脸孔很受欢迎,连我也因此结识不少人。
不过,同老外打交道也仅限于见了面打打招呼、谈谈天气之类的客套话,交朋友,还远谈不上。
能算得上是朋友的,说来只有梁家父子俩。
梁栋是老移民。
十几年前从内地留学出来,在这边一口气拿了硕士博士几个学位,结婚生子,定居下来。
可惜的是,梁太太在五年前过世,只留下一个独生儿子,梁修。
梁修是地道加国公民,英语才是他的母语,长相也似外国小孩,连头发眼珠颜色都比在中国长大的点点浅上许多。
我们在教会相遇,因都是中国人,便攀谈了几句,竟发现我们住在同一社区,相隔不过几栋房子。
于是,渐渐熟识起来。
梁栋为人和气,又不会过多问及别人的私事,和他交谈往往轻松愉快。
同时,他也不乏热心,对我这个新移民,真的帮助很多。
梁修和点点同岁,平时一副坏坏拽拽的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偏喜欢跟点点说话。
一个中文很蹩脚,一个英文不利落,却能说到一起。
“梁修,你中文说的真的很差啊!”点点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对梁修说。
我在一旁看他们聊天,只见梁修满不在乎地说:“是么?”
点点很认真的告诉他:“相信我,真的很差。”
“你的英文也很差。”梁修的发音不准,词汇贫乏,却一针见血。
点点的小嘴撅起来,扭头走开。
梁修脸上一阵尴尬,还是紧跟上去,小心说:“那以后你教我中文,我教你英文,怎么样?”
他的建议不错,点点想想也同意,不再赌气,一会儿又和他说笑起来。
“梁修平时很少讲中文的,只有和你家点点一起才肯讲。”梁栋走近,也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
我笑道:“这样挺好,本来我还怕点点英文跟不上。现在他们互相学习,你也不用担心将来梁修说不好中文了。”
梁栋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梁修摇头道:“其实梁修基本都听得懂,就是不肯说。他小时候,他妈妈一直教他中文的。后来我一个人带他,就顾不上这事。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好中文了。越是说不好,越是不肯说,是我疏忽了。”
其实他又要工作,又要顾家,能把梁修带成这样已经算不错。
“没有语言环境,是会这样的。”我开解他。
梁栋点头:“环境是有很大影响。其实你现在担心点点英文跟不上,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反过来担心她忘记中文。”
我笑:“但愿不要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