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你怎么来京城了?”秋兰一见我便拉着我的手,说道,“要不是昨天我无意中听夏青说起,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听夏青说起?”我闻言一愣,“夏青也到京城了吗?”
“是呀!”秋兰羞涩地笑了笑,说道,“那日我离开扬州,便央求王兄帮我到扬州找回夏青,福尔勒被杀的案子已了,夏青已被证明是无辜的,理应找回他帮助他恢复功名。寻回夏青后,王兄便安排夏青在府中读书,今年开春,皇上开考恩科,夏青高中进士,如今供职翰林院。”
“哦!”我闻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天我看到一位听曲的大人有些面熟,原来他便是夏青。”
秋兰笑了笑,点头不语。
“小妮子,看你的样子,只怕你和夏青的故事还不止于此吧。”我看着秋兰羞涩的样子,笑道,“只怕如今夏青已是雀屏中选,马上要成为额父了吧!”
“姑娘你好坏,居然笑我!”秋兰扑进我怀中,一阵瘙痒攻击,我见状,赶紧笑着躲开。
“夏青为人正直忠厚,颇得王兄喜欢,但至于成婚之事……”说道这里,秋兰的脸上泛起两朵红云。
“不管如何,沈宛先祝福公主觅得佳婿了。”我看着秋兰害羞,打趣道。
“秋兰和夏青能否长相厮守尚存在阻隔。”说到这里,秋兰皱了皱眉头,“因为夏青毕竟是汉人,恐怕王兄不会答应。”
是呀,我差点忘记了,秋兰既然是公主,那么她自然就是旗人,而夏青是汉人,在满汉不准通婚的法度下,他们自然面临阻碍。
“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安慰秋兰道。但其实这条戒律何尝不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呢!
“不说这个了,姑娘。”秋兰乐观地笑了笑,说道,“姑娘知道如今牡丹怎样了?”
“牡丹?哦,她如今还好吗?”我想起牡丹当日是随裕亲王进的京,便接口问道。
“牡丹现在是裕亲王的姬妾了。”秋兰不屑地说道,“这个女人就知道攀高枝,也有点手段,居然哄着裕亲王将她接进了王府,虽然不能给她名分,但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
“对于牡丹来说,这样的生活也够了。”我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那姑娘呢?姑娘选择的路是什么呢?”秋兰狡黠地笑了笑,借题发挥道,“姑娘不要告诉我你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只是为了应万花楼之邀。”
“秋兰,有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叹了口气,说道,“要相信缘分,我和纳兰公子只怕是有缘无份了。”
“姑娘是因为纳兰公子多日未来见你而沮丧吧?”秋兰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秋兰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姑娘不要泄气,这几日纳兰公子家中正办白事,他自然无心来见姑娘。”
“办白事?”我闻言惊讶地问道,“不知纳兰公子家哪位过世了?”
“是她的夫人卢氏,据说是产后染疾而亡。”秋兰答道,“据说纳兰公子与他的亡妻感情颇深,业已三日不眠不食了。”
卢氏,我听容若说起过她,她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曾被皇帝封为一品夫人。对于他和他妻子的深情,容若从不对我隐瞒,甚至于他还跟我探讨他为他夫人新作的诗词。
当日,我对容若也不过逢场作戏,便也不会去吃这份干醋。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当我得知他妻子的过世,我心里居然涌上了一份淡淡的喜悦。但与此同时,愧疚、自责袭来,吟雪,想不到你原来也是个自私的人,居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纳兰公子不眠不食只怕身体会受不了!”我皱了皱眉头,说道,“秋兰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他。”
“好吧!”秋兰看着我,笑了笑,便出了门。
三 卢氏之死
虽然秋兰答应我去探望一下容若,但直到傍晚时分,那小妮子还没带回任何消息,我放心不下,便换上夜行服,想趁着夜色前去纳兰府一探。
纳兰府的位置我事先已打探清楚,位于后海北沿。我出了万花楼,辨明方向,便一路施展轻功前往。到时已经是三更时分,纳兰府中依然零星地亮着几点灯火。
西面厢房的窗户微开,透出一大片黄晕的灯光,两个男子正围着一盏油灯交谈。我用双足攀住横梁,施展倒卷珠帘的身法,便将房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房中的男子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苍白,愁眉紧锁,正是容若;另一个是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一副书生打扮,留着三络长须,看似一个饱学的儒者。
“容若,节哀顺变,身体重要!”那中年男子拍拍容若的肩膀,安慰道,“夫人也已去世,还有小公子需要抚养,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先生!”容若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与夫人成婚三载,离多聚少,本想能得闲好好相伴,谁知天意弄人,她居然撒手西去,怎叫我不伤心痛苦呀!”
“容若,死者已矣,相信尊夫人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一撅不震,何况你还要追查凶手,绝不能让尊夫人死得不明不白。”那中年男子继续劝道。
追查凶手?死得不明不白?难道卢氏不是患病而死,而是为人所害?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震,我刚到京城,卢氏便为人所害,难道……
“追查凶手谈何容易!”容若叹了口气,说道,“那日我与那凶手交过手,他武功高强,杀人干净利落,想来是一个职业杀手,只怕要找到幕后主谋难上加难。”
“杀手?莫不是老爷的政敌指使?”那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老爷近年在朝廷日益得势,树敌颇多,公子的岳丈在朝廷中也颇有地位,怕是政敌要离间你们,暗下杀手也难说啊!”
“但不管怎样,夫人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他们居然对她下手,实在是太过分了。”说道这里,容若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虽然容若和那中年男子均猜测杀手是政敌所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依稀记得刚到北京那日飞花在渡头与我分别,我追问飞花为什么到了京城却不和我一同进城,飞花笑得很奇怪,当我再次追问的时候,飞花只是敷衍我说另有任务,难道他的任务便是……
但是为什么飞花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卢氏下手呢?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取代卢氏的位置,进而完成刺杀的任务,这样做真是太残忍了。
“飞花,卢氏是你杀的吧?”一个月黑风疾的晚上,我约飞花在江边见面,冷冷地问道。
“是!”飞花看了我一眼,直截了当地答道。
“为什么?”我抓住飞花的衣襟,愤怒地说道,“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你要杀她。”
“杀他是师父的意思。”飞花叹了口气,说道,“有人出钱杀他,以便瓦解纳兰明珠和卢兴祖的联盟,另一方面她死了也方便你接近纳兰容若,以完成任务。”
“就因为有人出钱,你便充当杀手,什么时候暗堂居然沦落要为钱杀人?”听了飞花的解释,我怒不可恕,“我们的组织不是历来主张为国为民吗?”
“吟雪,你不知道,其实按照雇主的意思杀人一直是暗堂的职能之一。”飞花沉吟了片刻,说道,“天地会起事需要大量的钱财,这样做可以帮助组织筹措起事需要的经费。”
“原来我一直效忠的暗堂不过是一个为财杀人的杀手组织,实在太可笑了!”我仰天大笑道,“我们一直标榜自己是为国为民,但其实我们也同样在滥杀无辜,那我们和滥杀汉人的朝廷有什么区别!”
“吟雪,成大事就必须有牺牲,何况暗堂受雇杀人只针对旗人,他们狗咬狗对我们的大事没有一点坏处!”飞花拉住我,说道,“你冷静一点,你不要忘了你的使命,无论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必须收起妇人之忍,完成你的使命。”
“飞花,你变了!”看着飞花一副视人命为草芥的样子,我长叹一声,说道,“我认识的飞花善良、侠义,但如今的你确是冷酷、无情、冷血。”
“吟雪,人的变化是跟着世事的变迁而来。”飞花转身对着滔滔的江水,说道,“如今的我们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我们都已经卷入了残酷的*,善良、侠义,在*中吃亏的只是我们自己。”
“飞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飞花悲凉的眼神,我顿时一愣,随即问道,“自从你三个月前从广州回来,我便发现你不一样了。”
自从飞花和冷月把我从师傅的鞭子下救下之后,我整整养了一个月,才把伤势养好。见我伤势复原,飞花便说要回一趟广州,留下冷月陪我。但不过二个月,飞花又从广州回来,说是要陪我一起进京刺杀当今皇帝。而冷月因在朝廷的官员前露过面,飞花便让他留在扬州。
自飞花从广州回来,我便发现飞花变了很多,先前的他开朗幽默,如今的他却是愁眉紧锁,经常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虽然我也好奇飞花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但因我自己心中也烦闷不堪,便没有多问,今天见飞花的作风与昔日大相径庭,我便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没什么,吟雪!”飞花笑了笑,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是老天对我的历练,何况你二师兄命硬得很!”
飞花的笑容相当勉强,背后是无限的苍凉,我的直觉告诉我飞花回广州的那段日子一定发生了对他来说惊天动地的事情,以至于他的心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既然飞花不愿意说,我也不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