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你希望能够一举成功,这样既不需要我为难,又能让我获得自由。”我见冷月不说话,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成功机会是多么渺茫,还有你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让师姐如何能够安心呢?”
冷月还是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转过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师姐,为了你,冷月无怨无悔!”
在树林的尽头,冷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几个字借着风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际。
冷月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了,但是我却一直呆呆地伫立在原地。这几个字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冷月不下十遍在我耳边说过。
记得七岁那年,我因练功不专心被师父关在柴房不准吃饭。冷月见了,便偷偷藏了一个馒头,趁着夜深人静丢到柴房给我,结果被师父发现了痛打一顿。我看着冷月鲜血淋淋的伤口,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冷月却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说道,“师姐,冷月为了你无怨无悔。”
回想在师门学艺的岁月,冷月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师弟,但他却一直默默地保护我、关心我,他的关心不同于疾风的雷厉风行,也不同于飞花的幽默促狭,是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但温馨周到。
四十六 救援行动(4)
静静地再次咀嚼那几个字,我的心突然一颤。
虽然我已经听过这句话多遍,但我居然没有发现那句话里包含的深情厚意。
不错,我了然冷月对我的姐弟之情,但除此之外呢?我觉得那句话中包含的不仅仅是一种亲情,而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情爱,难道冷月无声无息地已经将对我的情谊深深地种植在了心底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容若,根本没有空间,也不可能再装下冷月。但若就这样辜负了冷月,我又怎么对得起他,又怎能安心呢?真是欲剪还断,如同乱麻呀!
“宛儿,你怎么出来了!”容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便感觉一张温暖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头一看,便看见容若满脸的关切, “夜半天寒 ,出来也不记得多穿件衣服。”
“宛儿只是难以入眠出来走走。”我笑了笑,说道,“这就回去了。”
“虽然这里附近都有官兵把守,但是难保有吴三桂的奸细。”容若搂着我的肩膀,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出来要记得叫我,以后切不可一个人行事了。”
“宛儿遵命。”我笑了笑答道,顺势将头靠在了容若的肩膀上。
“唉!”树林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容若沉浸在我们甜蜜的感情中没有察觉,但我却听得非常真切。
冷月,是你吗?是你在叹息吗?对不起!吟雪今生只能负你了!
“宛儿,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过了半晌,容若柔声说道,“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明日便回去?”我闻言一愣,“王爷已经抓到夏国相了?”
“还没有!”容若答道,“是因为皇上自上次遇刺之后,一直心绪不宁,何况刺客尚没有抓到,便快马传书催促王爷立即回京。”
“哦。”我顺从地点头道,“宛儿这就回去,容若也早点休息。”
“今夜是容若当值。”容若笑了笑,说道,“宛儿只管放心在帐中睡觉,容若会一直保护宛儿的。
“嗯!”我笑了笑,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次日五更,大军便启程回京,不过三五日颠簸,便到了京城。容若向裕亲王告了假,亲自送我回万花楼,惹得万花楼的一群姑娘一阵目瞪口呆。
我也无暇跟众姑娘解释是非曲折,便推说身体不适回了房间。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直没时间好好梳理一番,如今我要尽快弄清所有的来龙去脉,进而确定后一步的计划。
经过大胆推断、小心论证,我基本将所有的事情的脉络理清了。其实这次事件是一个圈套加巧合。
裕亲王出巡天津本来就是一个圈套,裕亲王的目的是借之诱捕天地会的人。他故意在出行前泄露消息,并且在出巡的路上故意暴露身份,目的就是让天地会的人上当。
天地会北京分舵的陈飞扬同时是吴三桂的人,想来是他知道裕亲王出巡的消息后便通知了吴三桂。吴三桂认为这是除去裕亲王的好机会,便定下了一个“双保险”之计,一方面利用陈飞扬发动天地会的力量安排下刺杀的计划;另一方面派夏国相率领大军潜入京郊,以相策应,若陈飞扬事败,便利用大军抓住裕亲王。
裕亲王为了抓捕天地会的人,在沿路安排了大批侍卫,原本夏国相不会得手,但恰好这时冷月入宫行刺皇帝,皇帝便派容若急召裕亲王回京,裕亲王急着回京便只带来几个贴身的随从,结果便落入了夏国相的手中。
理清了上述繁复的前因后果,又有两个疑团袭上心头。
第一个疑团是庄姨和飞花的下落。通过先前的试探,我基本可以肯定在万花楼的庄姨是假的,应该是裕亲王在抓捕了庄姨后,派人假扮的,目的应是引蛇出洞,借助假庄姨抓捕暗堂的人,那么既然如此,那真正的庄姨又身处何处呢?飞花那日点了我的穴道,孤身去救庄姨,但我私下向裕亲王的侍从打探过,后面几日并无人来袭击侍卫营,而飞花也一直下落不明,他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第二个疑团便是海棠和牡丹的身份。那日我在庄姨的房门口撞上偷听的海棠,第二日海棠便让樱桃去见牡丹,而后庄姨便失踪了,进而落到了裕亲王的手中,虽然我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但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似乎有些某些关联;而且牡丹原本是裕亲王的姬妾,突然间便获罪将斩,而后又成了天地会的人,海棠原来扬州,突然间来到了京城,而且还一改昔日贪图富贵的脾气,一切似乎有着太多的巧合。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尽早弄清这些事情,否则实在令我寝食难安。
四十七 偷龙转凤(1)
正当我思考如何试探海棠和牡丹的时,一日,我突然接到了一张留有暗堂标记的纸条。当我根据纸条的提示,在三更时分到达京郊的乱葬冈时,一个我日夜牵挂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庄姨,真的是你!”当我看清眼前的人是庄姨时,顿时惊叫起来。
“宛儿,想不到你就是我的恩公。”庄姨一开口,便令我大吃一惊。我如今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想不到庄姨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宛儿,你不必吃惊。”庄姨笑了笑,说道,“其实那日在天地会的分舵,我已经怀疑你的身份,无尘大师眼光如炬,他既然说你身怀武功自然不会有错,还有那日在破庙中,我们三人易容时,你并没有刻意回避我,我瞥见了你的侧影,正是我熟悉的宛儿。”
既然我的身份已为庄姨识破,可以隐瞒便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这里我便双膝跪在了地上。“庄姨目光如炬,宛儿诚心诚意向您谢罪。”
“宛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庄姨见状,便拉着我的手臂要扶起我。
“宛儿对不起庄姨!”我推开庄姨的手臂,说道,“宛儿是间接害死令郎的凶手。”
“什么?”庄姨闻言,顿时脸色煞白。
我跪着将那日隆庆寺事件的经过说了一遍,庄姨闻言沉默不语。
“犬子的死实在怪不得宛儿!”庄姨叹了口气,慢慢地扶起我,说道,“宛儿事先并不知道犬子的身份,而且犬子最终也是死于自尽,宛儿后来还帮我埋葬了犬子,一切恩怨也都两清了。”
“谢谢庄姨!”我慢慢地站起身,“不,我应该称呼师母才是。”
“我知道你就是吟雪!”庄姨笑了笑,说道,“我经常听你师父提起你,说你是他最钟爱的弟子。”
最钟爱的弟子?何为钟爱!逼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让我亲手毁掉我的幸福,这便是钟爱?
“宛儿你在想什么?”庄姨见我沉吟不语,问道。
“哦,没什么?”我定了定神,答道,“对了,那日我和飞花撤离时不见庄姨,想来庄姨落入了裕亲王的手中,不知后来庄姨如何脱险的?”
“那日我见你和飞花中伏,正想救援,但无奈寡不敌众,落到了裕亲王的手上。” 说到那日的事,庄姨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陈飞扬那厮便借机报复,向裕亲王透露了我的身份,还对我严刑逼供,要我说出暗堂的秘密,幸好有一个神秘人救了我。”
“神秘人?”我吃惊地问道,“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特征?”
“那人是裕亲王身边的人,脸上满是伤疤,长得异常丑陋。”庄姨答道,“裕亲王急着回京,便让那人负责看管我,那人便趁机救了我出来,我也曾问过那人的身份,但那人一言不发,只将我送到了葛家庄的茶肆养伤。”
葛家庄的茶肆?我想起我当日遇见微服出巡裕亲王的茶肆,似乎就是在葛家庄,我还记得茶肆的老板是一个瘸腿的老人。
“庄姨说的可是那个瘸腿老人开的茶肆?”我随即问道。
“不错!”庄姨答道,“那个瘸腿老人也是我们暗堂的人,那个神秘人径直将我送去了那里,想来他非常熟悉暗堂的一切。”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人应该就是我的师兄疾风。”我沉吟了半晌,说道。
接着我便将那日我如何受“滇南神婆”弟子袭击,如何为疾风所救,而后如何通过手绢揭穿疾风的身份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