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非常担心那药物的反噬力,只怕如今消耗的功力越多,到时候所受的内伤越重。想到这里,我便朝飞花使了个眼色,从怀中摸出所有的铜钱,施展“满天飞雨”的手法,朝官兵打去,飞花会意趁着箭雨的空隙一跃而出,直袭指挥官兵作战的吴桭臣。那吴桭臣见飞花的长剑迎面而来,顿时大惊失色。
就在飞花的长剑要插进吴桭臣的咽喉之时,只听一个老人在我们身后喊道:“这位侠士,请手下留情!”
飞花闻言一愣,但随即长剑一偏,架在了吴桭臣的颈上。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挤进人群。
“爹,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吴桭臣看见那老人着急地叫道。
“孩子,你没事吧!”那老人见飞花的长剑紧贴着吴桭臣的咽喉,惊恐地叫道。
“爹,孩儿没事!”那吴桭臣叫道,“你老赶快离开,这里危险!”
那老人听了吴桭臣的话,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几步,对飞花说道,“这位侠士,他是我的儿子,请你看在老夫当日救你的份上,请你高抬贵手!”
那老人此话一出,我顿时大吃一惊,那老人居然是飞花的救命恩人。
“老丈,那日飞花受伤昏倒,承蒙老丈相救,心中非常感激。”飞花叹了口气,说道,“但如今在下命悬一线,只能借助令郎,若令郎下令退兵,在下便绝不会伤他性命。”
“爹爹,你快些回去,臣儿绝不接受威胁!”吴桭臣凝视着他年迈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道,“爹爹比臣儿清楚,我们一家一直深受将军的大恩,臣儿绝对不能有负将军的重托,这些人是朝廷要抓的反贼,若纵虎归山,他日要抓便更难,请爹爹恕儿臣不孝了!”
“好孩子,爹爹不会怪你,有你这样的好儿子,爹爹实在是欣慰!”那老人闻言居然大笑着说道,“你不枉爹爹从小教导你要忠君报国,好,爹爹今天就送你最后一程吧!”
“谢谢爹爹!”那吴桭臣看了那老人,笑了笑,慢慢地闭上双眼。
看来,如今靠劫持吴桭臣已难以脱身。性命攸关,我也不得不卑鄙一次。想着,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上前,没等那群官兵反应过来,我的长剑已经架在了那老人的咽喉上。
“吴桭臣,在下佩服你的英雄气概,但你不能不管你的老父亲吧!”我朗声说道,“只要你让官兵撤离,我绝不伤害你和你的父亲。”
“自古忠义难两全!”不待吴桭臣开口,那老人突然说道,“臣儿,为父绝不会陷你于不义!”
那老人说着,便突然朝我的长剑撞去,我急忙把剑一缩,但剑还是划开了那老人的头颈,鲜血淋漓。
想不到那老人也同儿子一样如此刚烈,想到我刚刚差点又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我顿时愣住了。
自从爱上了容若,作为刺客的吟雪早就不能冷血无情,我已经不会杀人,甚至会他人的死亡而感到内疚。
十四 认亲(1)
“放了他们两个!”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接着我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慢慢地走进来,正是巴海。
对于巴海,因我敬佩他的为人,所以出手不重,只是用内力将他击晕,想不到他现在居然醒转过来了。
“调兵的虎符在本将军手中!”那巴海举起手中的虎符,慢慢地朝我和飞花走来, 说道,“你们劫持吴先生和臣儿没有任何作用,要想脱身,就冲本将军来!”
“将军请回,您是宁古塔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老夫吴兆骞不过是一个罪人,怎么能够让将军舍身相救!”那老人眼中含泪,动情地说道。
“吴老先生,这本就是巴某的职责。”巴海叹了口气,说道,“吴先生自来宁古塔便盛名远播,我巴某若不能保你周全,又如何向宁古塔的百姓交代!”
吴兆骞,那老人居然是吴兆骞!听到那老人自报家门,我手中的剑不自觉地慢慢滑落……
那老人就是我的父亲!想不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和我的父亲重逢!看着父亲的侧影,看着他漫天飞扬的白发和那满是皱纹的脸,我的心突然一颤。
虽然宁古塔的风霜,染白了他的头发,虽然流放的苦难,让他饱经风霜,但他的神情依然是如此的坚毅。看着父亲的眼神,我可以想象当时他是如何坚决地交上那份决定他命运的白卷,又是如何坚毅地踏上了前往宁古塔的道路。但是我不明白,面对那个管理宁古塔的将军巴海,父亲为什么又如此坚定地维护着他!多年苦难的折磨,父亲不应该对清廷的人恨之入骨吗?
“巴海将军,老夫已经年老体衰,死不足惜,只求将军照顾小儿!”父亲苍老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接着我便感觉我的手被父亲紧紧地抓住,颈项间一阵寒意。
“叫你的同伙放开我儿子!”父亲将我手中的剑架在我头颈上,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决然得让人震撼。
对于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制服他,但是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又怎能伤害我的父亲呢?
“二师兄,你先走不用管我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吟雪,你怎么了?”飞花见我甘心让一个老人劫持,奇怪地问道。
“二师兄,我有我的苦衷!”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离开,吟雪便死在你的面前。”
说着,我便握着手中的剑,轻轻一动,脖颈上便是一道殷红的血痕。
“好!吟雪,你保重!”飞花见状,便知道我心意已绝,便放开吴桭臣施展轻功而去。众士兵均为眼前的情形所迷,居然没人拦阻。
“快!抓住那个乱党!”吴桭臣反应过来,指着我大叫。众士兵如梦初醒,七手八脚上前将我五花大绑。
吟雪,你为什么不逃跑呢?看着身上纵横交错的绳索,我问自己。或许是因为父亲吧!,我怕这次分离,我们相见无期。
牢房潮湿而寒冷。如今已经四月天了,但宁古塔依然下着漫天大雪,硕大的雪花从高高地气窗飘进来,染白了稻草铺成的地面。
“你小子要找死也就死得通快一点!”狱卒看着牢房门前动也没动的饭菜,吼道,“随便找根绳子,往梁上一挂就成,干嘛要不吃饭,难为我们这些下人!”
对于狱卒那震怒的目光,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见吴先生。”
“想见吴先生?”那狱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吴先生可是我们这里德高望重的大儒,他怎么会见你这个挨千刀的!”
“我还是一句话,让我见吴先生,我便吃饭!”我说完,便转身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那暴跳如雷的狱卒。
三天了,我已经绝食整整三天。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我的父亲。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者明天巴海便会将我押送京城,所有在上京前见见我的父亲,即使那次可能是永诀。
“孩子,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际,随即我看见那个我期盼了许久的身影。父亲!我的父亲终于来了!
狱卒打开了冰冷的狱门,那个身影钻了进来,他凝视了我一番,眼中满是慈爱。
“孩子,不管将来如何,还是应该好好地活着!”父亲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十五 认亲(2)
“我从来没有放弃希望!”我看着父亲一眼,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见您,见见父……吴老先生您!”
“孩子,我们素未平生,你见我是……”父亲听了我的话,诧异地说道,“若不是找老夫报仇?”
“当日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叹了口气,说道,“目的就是想见见吴老先生您!”
“见我?”父亲脸上的表情更加诧异,“你不要命就是要见老夫?”
我静静地看了父亲半晌,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一支金钗。
“这枝金钗……这枝金钗是当年老夫成婚亲手送给夫人的。”父亲接过那金钗端详了一番,突然激动地说道,“夫人说在流亡的路上,宛儿贪玩便取了去,你……难道你是……宛儿?”
我微笑着,慢慢地拿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父亲端详着我的脸,表情从诧异到难以置信,直到惊喜。
“对,你就是宛儿,我的宛儿!”父亲兴奋地抱着我,老泪纵横。
我把头靠在父亲单薄但安全的肩膀上,静静地体会着洋溢其中的父爱,泪水迷失我的双眼。
“孩子,听你母亲说,在来宁古塔的路上,你让一个侠士救了,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为乱党呢?”良久,父亲将我搂在怀中,缓缓地问道。
我叹了口气,将我在暗堂的经历跟师父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我刺杀皇帝的使命。
“想不到那个侠士居然是天地会的人!”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母亲将你托付那侠士,本不想让你受苦,想不到居然反而令你漂泊江湖。”
“加入暗堂是宛儿心甘情愿的!”我接口道,“就是因为清廷的暴虐,我们吴家才会家破人亡,父母才会在这里受了十几年的罪,我要为父母报仇。”
“宛儿,你觉得反清复明真的有意义吗?”父亲沉吟了半天,缓缓说道。
“有没有意义?满清鞑子杀了我们这么多汉人!师父跟我说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惨况,我们怎么能容忍外族践踏我们的土地,欺压我们的百姓!”我随口将师父教导我们的话和盘托出。
“宛儿,你从小在天地会中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反清复明的思想,但是这几年你踏足江湖,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