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庄姨叹了口气,说道,“的确庄珏已经向客人宣布此事,但无奈那位客人非要邀请宛儿出局不可。”
“客人?”我想起这支神秘失踪又神秘回来的步摇,暗道,“莫非是……”
“那客人是京兆尹亲自陪来的,似乎身份尊贵。”庄姨继续说道,“虽然庄珏已经跟他说明宛儿即将是裕亲王的侧福晋,但那人依然不依不饶。”
“好,既然如此今夜宛儿就出局一次。”我点头道,“那人身既然份尊贵,就不要得罪他,不然只怕对万花楼不利。”
庄姨见我首肯,便开门出去。临出门前,庄姨又回头嘱咐道:“宛儿,庄姨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你记得要一切小心。”
“我会的,庄姨。”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
庄姨走后,我便将尚未完成的喜服和针线都收了起来,我的心突然有一种很不详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酉时,我换好衣服梳完妆,抱着“绿绮”款步出门的时候,那位神秘客人派来的轿子找就在万花楼门口等候。
站在前面的轿夫见我出来,便一言不发地揭开轿帘,示意我上轿。我见状,也不多言,躬身上了轿子。那四个轿夫抬起轿子,便快步向城北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城的街道也越来越寂静。我感觉已经在轿子里整整呆了大半个时辰,但那轿子依然在飞快地前行,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二十三 进宫(1)
到底他们要带我到哪里去呢?心头那种不详的感觉越加强烈。虽然我自恃一身武功,即使落入了什么圈套也无所畏惧,但在前途未卜的状况下,担忧和恐惧本就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敢擅闯宫闱禁地?”只听一声喝问,轿子突然停下来。
“宫闱?”我闻言一愣,“难道我被人带来皇宫?”
想着,我便揭开轿帘向外张望,只见外面一片灯火通明,轿子外面站着四五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正冷眼盘问着几个轿夫。我认得那些侍卫的服饰,他们正是宫中的御前侍卫,看来我真的被带到了皇宫。
果然是他!我慢慢地从怀中掏出步摇,会心地笑了笑。
那为首轿夫面对御前侍卫的盘问,没有多说,只是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一块令牌,虽然我看不清令牌的样子,但是我能看清侍卫脸上的惊愕。
那几个侍卫见到令牌,便慌忙跪倒在地,那轿夫挥挥手,便抬起轿子径直进了宫门。
穿过了好几个院落,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轿子停在了一座碧瓦红墙的的宫殿前。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我缓缓走下轿子,抬头看看檐下的匾额,上书“天籁阁”三个朱漆大字。
“沈姑娘,请先休息片刻,我等已经备下热水,姑娘沐浴更衣后,便可见到我家主人。”两个宫娥将我扶入厅堂,端上香茗,恭声说道。
“沐浴更衣?”我闻言一愣,说道,“沈宛每次出局都会事先沐浴熏香,就不必再麻烦了吧!”
“凡是此间女子,见我家主人前都必须沐浴更衣,还请沈姑娘谅解。”那宫娥说着,便手臂一伸,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见状,便只得跟着两个宫娥向西面屋里而去。西面的屋子四面是精致的屏风,中间有一个十丈见方的水池,池中水汽氤氲。那两个宫娥不等我有所表示,便上前帮我宽衣解带,我顺从地脱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缓步走入浴池。那两个宫娥手拿浴巾,轻轻地帮我擦拭身体,霎时一阵难以言表的舒适让我如坠云端。
沐浴完毕,我本待换上自己的衣衫,但那两个宫娥却微笑着从我的手中夺去了衣衫,只拿出一床棉被,让我躺在上面。
“这是……”
我突然想起先前听万花楼的姑娘说过,宫里皇帝要招幸妃嫔,为了避免有人趁机行刺,便事先让宫女和内侍将妃嫔除去衣物,包裹于棉被之中……难道那个黄公子就是……
“沈姑娘,我家主人就要来了,请姑娘不要耽搁了。”其中一个宫娥见我愣住了,恭声催道。
“这位姐姐,沈宛今夜是应邀来表演技艺的,只怕如此有所不便。”我趁那宫娥不备,便夺过她手中的衣服,迅速地穿在了身上。
“姑娘你这是……”那两个宫娥见状,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就由她吧!”门口传来一阵尖声尖气的说话声,接着一个身穿内侍服饰,身材高瘦的男子,推门进来。
那两个宫娥见那内侍,便口呼“成公公!”恭敬地跪在地上请安。
原来他就是当今的皇宫总管太监成泰,我听宫娥的称呼,便猜到了那给内侍的身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那成泰一眼,居然觉得他有几分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他正是抬我来皇宫的四个轿夫之一。
怪不得他一路上一言不发,原来害怕自己的声音暴露了身份;怪不得看守侍卫对他如此恭敬,原来他就是当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成泰的出现也让我愈加肯定我的推断,那个黄公子不只是皇族中人,他其实就是我要刺杀的对象,也就是当今皇帝爱新觉罗玄烨。
“走吧!我家主人已经等着了!”那成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道,“记得见到我家主人要顺从些,不然当心你的小命。”
“是,公公!”我恭敬地应了声,随即便跟着成泰向外走出。
出了屋子,成泰没有带我回刚才休息的大厅,而是径直走向了南面的一个卧房。没有进门,我便借着烛火的影子看见屋中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
“来了!进来吧!”还没进门,便听见屋中那男子冷冷地说道。
“沈宛遵命!”我福了福,便轻轻地推门入内。
卧房不大,中间放了一张紫檀木的书桌,西角放置着一张琴台,上面放着一架古琴,正是我带来的“绿绮”。一个身穿身穿明黄的长袍的男子,正面对我坐在书桌子上看书,虽然我只能看见他半张脸,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我先前见过的黄公子。
“沈宛参见黄公子。”我朝那男子福了福,恭声道。
那男子没有抬头,只是挥手示意我起来。我见状,便知趣地退到一边。
二十四 进宫(2)
又站了一会儿,见那男子依然自顾自看书,我便径直走到琴台,拨动“绿绮”,随手弹了一曲《妆台秋思》。
弹了几个音符,见那男子依然埋头看书,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便继续弹了下去。
《妆台秋思》源自昭君出塞,曲调本就是哀怨婉转,在万籁俱寂的深宫,听起来就更为苍凉。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父母,突然一阵莫名地感伤划过心头,不由自主地低声吟诵起了当日王昭君所写的诗歌:
“秋木凄凄,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残。志念抑沉,不得吉抗。 虽得委食,心有彷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侧伤。”
一曲既毕,不知不觉已经潸然泪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赶紧用绢帕擦干眼角的泪迹。
“姑娘似乎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那黄公子居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畔,我见状赶紧起身,但那黄公子微笑着示意我坐下。
“沈姑娘的琴技果然高超,虽然朕很想先把奏章批完,但听了姑娘的琴音,居然情不自已。”黄公子继续说道,“看来古人所说的沉鱼出听、六马仰秣确有此事呀!”
看黄公子身着明黄的长袍,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当今的皇上康熙,但他一直没有表露身份,我也乐得装傻。如今听他口称朕,我立即便知趣地跪下,惶恐地参拜。
康熙抬手示意我起来,并招呼我在书桌边坐下,我告了个罪,守礼斜着坐下。
“沈姑娘一定诧异朕为什么突然要召见姑娘。”康熙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其实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朕要留姑娘在朕的身边。”
“留沈宛在皇上身边?”我闻言一愣,“可是沈宛和裕亲王已经有了婚约,只怕……”
“想不到姑娘居然那么健忘!”康熙说着,沉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绢,上面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血迹!”
看到这块染着血迹白绢,我突然想起那日和黄公子在马车上的一系列误会。当日虽我误服了*,但我内功深厚,一直保持着意志清醒,所以我清楚得记得我和黄公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但黄公子当时已经意识混乱,他醒来后看见我和他衣衫凌乱,再加上一滩血迹,自然有所误会。
“其实那日……”我本想解释一番,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便一时语塞。
“虽然你是个汉女,而且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烟花女子,但既然你已经是朕的女人,朕就不允许你嫁给别的男人!”康熙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从今以后,你便呆在宫中,不准出去。”
“这算什么?”虽然我一直忍耐,但我天生的骄傲和自尊让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即便是我已是你的女人,但我依然能够选择我的将来,我依然是自由的。”
“不错,你可以选择!”康熙别有意味地笑道,“但是如果你真的关心爱你的人,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康熙故意停顿了一下。
“为了爱我的人,我不要轻举妄动!”我闻言一震,“难道……”
“相信你已经猜到为什么纳兰容若会突然娶了官小姐,为什么福全会突然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