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飞花看着我的沉思的样子,笑着说道,“不要太感动,不要想着以身相许,我可是守身如玉。”
说着,飞花还倒退几步,缩在在墙角抱成一团,作惊恐状。
“你准备如何安置夏青?”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冷月说话了。
对于我和飞花的打打闹闹,从小到大,冷月早已司空见惯。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面无表情地在边上看着,沉默不语。
“我想好了,等夏青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让他和秋兰一起离开。”说着,我又看了飞花一眼,“不过需要二师兄帮个忙,帮夏青易一下容。”
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刺客,在精通武艺的同时,还需要掌握各种技能。为了方便掩饰身份,我学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疾风身为四大刺客之首,学的是攻防战略;冷月学得是暗器和追踪,而飞花因生得女相从小被人耻笑,学的是易容,同时还精通医术。
“易容好办,但如果要将夏公子扮作一女子,只怕秋兰姑娘不答应……”飞花还是没点正经,喜欢说笑。
“夏青伤势未好,不妨先等等再说,我们还是先要策划一下这次师父布置的任务。”冷月不待飞花说完,沉声道,“我怕全福会很快离开扬州他往。”
“四师弟言之有理。”飞花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们就分头行事,打探消息,明夜依旧在待月庄碰头。”
回到落月轩依旧是五更时分,但这次落月轩里却是灯火通明。我见状不妙,便隐藏在屋檐的一个角落,探出半个头,往下眺望。
只见宋妈妈带着连打哈欠的众姑娘都站在院里,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正在逐个盘问,为首那人四十多岁,身穿宝蓝色长衫,外罩月白坎肩,正是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
“你们当中谁是当家的?”一个官兵小头目上前冲着众人嚷道,“让当家的出来说话了。”
“小人是这里的当家。”宋妈妈出来道了声万福,恭声答道。
“哦,原来是倚翠阁的老鸨子。”那官兵小头目估计是倚翠阁的老客户,见是宋妈妈说话不禁客气了几分,“相信妈妈也听说了,最近扬州城里不太平,前日还走脱了几名逃犯,不知妈妈有没有见过闲杂人等。”
“官爷明鉴。”宋妈妈又福了福,答道,“我们这院子里住的都是胆小怕事的女眷,怎么会跟逃犯扯上关系呢?”
那官兵头目半信半疑地看了宋妈妈一眼,又环视了众姑娘一番,突然道,“奇怪,倚翠阁的姑娘都在这了吗?怎么没见到花魁沈姑娘呢?”
“糟糕!”我心中暗道,“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我的床上空空如也,只怕会惹来怀疑,但是下面灯火辉煌,我若施展身法回房,定会被人发现。”
“沈姑娘近来身体不好,可能还在休息,小人这就叫人去把沈姑娘请来。”宋妈妈处事还是相当老道,她挥手招来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那小丫头便快步向我房间走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那个官兵小头目举手拦住了那小丫头,说道,“既然沈花魁身体不好,不妨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慰问一番也好。”
怎么办?我见那官兵要亲往探查,便心急如焚。如今秋兰一个人躲在我房间里,若是我不及时,出现只怕小丫头会应对不及。
正想着,突然想起宋妈妈说的“身体不好”,看着屋子后面仅余的一抹漆黑,我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趁着众人都往我房间走,我飞身下来躲进那片黑暗里,迅速脱去夜行衣。出门时没考虑到会没机会回房换衣,所以我夜行衣中仅着亵衣,但如今歪打正着,正好使我的谎言更具说服力。
快步赶到房间,见众人已敲开了房门,秋兰跪在中央,宋妈妈和那官兵头目正在问话。
“小丫头,你哑巴了?官爷在问你话呢?”那官兵头目见秋兰沉默不语,气急败坏地叫道,“再不说话,当心官爷抽你嘴巴。”
秋兰依然没有说话,但双眼已是眼泪汪汪,她求助地看了围观的众姑娘一眼,但众姑娘都没有说话。
“秋兰,你家姑娘呢?”宋妈妈上前好声说道,“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如实说来,妈妈自为你做主。”
“姑娘!姑娘……”秋兰说着,便大哭起来。
“好了!你们不要吓唬小姑娘了。”一直没说话的裕亲王突然开口了,他一把扶起秋兰,眼中满是慈爱。
看到裕亲王的反常的表现,众人均一愣。那官兵小头目拍马屁居然拍在马腿上,自然是万分沮丧,宋妈妈因摸不透裕亲王的心事也老奸巨猾沉默不语,于是整个屋子只剩下秋兰低低的抽泣声。
十五 虚荣的牡丹
“秋兰,秋兰,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我恰到好处地拨开众人走进屋来。
“姑娘!姑娘!”秋兰见我一阵惊喜,随即又放声大哭起来。
“不要难过,秋兰,姑娘没什么事,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多上了几趟茅房。”我将秋兰搂进怀里,安慰道,“姑娘不会有事的。”
秋兰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她听了我说的话,便已明白了八分,只见她擦干眼泪,紧紧地抱住我,说道:“姑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有事哇。”
“沈姑娘身体不适?”裕亲王走到我身边,看了我一眼,问道。
虽然之前我已经见过裕亲王两次,但都是远眺,所以看得并不真切,如今是我第一次和他近距离接触。他不过二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健壮,五官虽算不上精致,但也颇具男子气概,一双眼睛犹如寒潭般,令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沈姑娘身体不适?” 裕亲王沉思不语,又问了一次。
“哦!有劳王爷关心,沈宛想是吃坏了肚子,一夜连上了五次茅房,因想着天黑无人,便衣衫不整前往,不知王爷大驾光临,真是失仪了。”我福了福,恭声答道。
“恩!沈姑娘脸色的确不太好!夏秋之际,容易腹泻,姑娘要多多保重。”虽然裕亲王看似对我异常关心,似乎是信了我的托辞,但从他那双眼中的疑虑看,可知他心中依然有所怀疑。
“多谢王爷关心,沈宛记下了!”我又福了福,谢道。
“对了,本王和姑娘应是初次见面,不知姑娘何以知道本王的身份呢?”
裕亲王的提问看似和颜悦色,但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若我应对不当则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沈宛是猜的。”我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答道,“沈宛前几日听市井传闻,说裕亲王亲来扬州调查福尔勒被杀一案,今日见官兵云集落红轩,领头之人又有几分王者之风,沈宛就斗胆猜您便是裕王爷,侥幸猜对了。”
“嗯!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怪不得李大人对姑娘大嘉赞赏!” 裕亲王笑了笑,说道,“本王还听说姑娘琴艺非凡,不知能否为本王演奏一曲。”
裕亲王的用意很明白,他要学司马懿听琴,借助琴音来探查我是否心虚。但对于一个王牌刺客来说,这样的探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要成为一个好刺客,一个重要条件便是要学会镇定。
慢条斯理地调好琴,我开始演奏,谈的是古曲《鹿鸣》,为了配合裕亲王的身份,我吟诵了一首三国枭雄曹操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鹿鸣》原为周朝宴乐群臣嘉宾所用,曲调富贵雅致,《短歌行》是曹孟德赤壁之战前夕所作,格调豪迈,两者融合富贵但不俗气,豪放但不苍凉,别有一番味道。
“好!沈姑娘果然琴艺高操!”一曲完毕,裕亲王击掌叫好,“本王本想再多听姑娘弹奏几曲,无奈姑娘身体不适,本王定当改日再来拜访。”
“承蒙王爷抬爱,沈宛不胜荣幸!”我起身施礼道,“请王爷走好!沈宛衣衫不整就不送了。”
“无妨,姑娘身体重要。”说着,裕亲王便起身离开,大批官兵便紧随其后,不一会儿落红轩恢复了安静。
“辛苦众位姐妹了。”我欠身致歉道,“等沈宛身体康复,自当请诸位姐妹小酌以示歉意。”
众人也没说什么,都各自回去,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秋兰。
“姑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秋兰拍拍胸膛,说道,“若不是姑娘及时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刚才不过侥幸蒙混过关,想必他们近日还会前来。”我面色凝重地说道,“所以我们以后要千万小心。”
“嗯,姑娘!”秋兰点头道。
而后几日,我便万分小心,白天不轻易出门,晚上出去也必早去早回,那个裕亲王倒了来了几次,不过都是在午后,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
秋兰还是每日借出去买东西之机打探消息,但依然还是没有容公子的消息。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多天,容公子按说早该到扬州,但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直到现在仍然音讯全无。
那日午后,裕亲王也没来,我便想借机小憩一番,谁知刚入梦,便让秋兰摇醒。
“小姐,你知道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