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守卫出来,说皇子让她进去。小草留在外面,她一个人走了进去,一跨进门,就有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呛得她一时难以喘息。
平稳了下呼吸,她才终于适应了这个强烈的味道。
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以赭红色为主调,有些庄严之感,一张圆桌,一个屏风,一张被纱帐牢牢包裹着的床。
“王妃请坐。”侍从上来为她斟茶,眼角瞥过她,眉皱起又松开。
一进屋,直到坐下来她的视线都未离开过那张床,试图透过一层层的纱帐窥视里面的人是否病重。
沉默中隐隐有几声细微的咳嗽声从床那边传来,似乎在证明着床上的人确实病重。
不过,那又如何?这种咳嗽什么的,她也可以装。
她现在最强烈知道的是,到底昨天新郎是假的,还是新郎生病是假的。
她一边嘴角微挑,邪邪一笑,一把挥开侍从递上的茶水,刹那间,瓷杯落地,刺耳的声音响起,骤然打破了一室的静默。
侍从,惊了一下。
也就是在侍从发愣的一瞬间,她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屏风,一把撩开了纱帐。
那张美到连神灵都忍不住叹息的脸,此刻却是苍白而透明,上帝是如此地眷恋他,就连阳光的洒落都是为了帮他踱上一层浅淡的光华,还有那双被层层水雾笼罩的眼睛说不出的好看,如雾般的美丽人儿。
里面的人似被惊到了。
他以袖掩唇,猛烈地咳嗽起来,眉宇间的郁气凝结,看着便是病重之人。
“对……对不起。”她讷讷地无法成言,好像心正随着美人的一阵阵咳嗽而收缩钝痛。
“王妃!”侍从反应过来,焦急地过去拉开她。
手离开纱帐,层层的薄纱一点点掩去里面的人儿,纱完全落下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带笑的眼眸。
倾世的美貌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
“殿下累了,王妃还是请回吧!”
她呆呆地任侍者牵着往门外走,直到门“砰——”一声关上,她才恍然回神。
“主子,您怎么了?”小草担忧地问。
她眨巴着眼,一脸花痴发傻:“原来晚上看人和白天看人是不一样的。”
昨夜只知道那人很美,却是不知竟然美成这般,让人只是看着就能心跳加速,捕捉不住的飘渺,好像随时会能飞升一般。
当然如果不是那举世无双的容貌绝对不可能被复制,她会以为,昨夜所见和今日所见根本就不是同一人。不过,白天和晚上的气质能够相差这么多吗?
还是说,因为晚上光线太暗,所以才会看不清楚?
好吧,不过至少她至多了一点,美人相公不是讨厌她,而是因为体弱,无法和她行周公之礼。
“我一定要找天下第一神医来治好相公的病。”
“什么?”
“嘿嘿,佛曰,不可说。”
治好美人相公的病,然后他会因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而对她以身相许。
天啊,如果她将来的宝宝能继承他一半的美貌……
宝宝,等着妈咪找神医治好你爹地的病哦,到时候,她一定会以饿狼扑羊的势头将美人相公吃干抹净的。
看着那么可爱的宝宝在自己爱的教育下长成颠倒众生的妖孽,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有爱的事哦。
现在,她的目标变了,不再是做吃了睡睡了吃毫无建树的大米虫,而是要做未来妖孽她/他的妈。
不过正所谓,人生是一张茶儿,上面摆满了杯具和洗具。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一段差距的。
在她正编织着自己美好的将来时,一个霹雳正在大晴天里酝酿。
003
府里的人老是在神神秘秘地议论着什么。
这点让无所事事又喜欢八卦的云微很郁闷,因为,那些下人除了必要的行礼,真的是避她如蛇蝎。
无聊地坐在小湖边钓鱼的云微,边吃着小草剥好送入口中的葡萄,一边脑子里飞速运作。
小草苦着脸:“主子,锦鲤是不能吃的。”自家主子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难怪那些下人不敢接近她,连带着也不待见他。
“不能吃吗?”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仰起头看天空,没有太阳的阴天其实吧,是适合出去逛街的,“小草,主子让你去找的神医找的怎么样了?”
“神医不是都在宫里吗?为什么要找?”
“笨哦!”敲了敲他的脑袋,云微洋洋得意,“所谓神医都是隐士高人,他们才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纡尊降贵来给皇族治病呢。”
小草不解:“给皇族治病,怎么能说是纡尊降贵呢?”
“哎呀,反正你给我派人去打听啦。”隐士高人住的越偏僻越好,那么她就能够翻山越岭地去求他们来为她的美人相公治病,越困难求到他们,美人相公就会越感动,她的宝贝计划就能越快实施。
“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呀。”虽然他是觉得御医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了,不过主子坚持,那也没法。
“那,快去看看啊,有什么消息没有。”她对于天使宝贝计划可以很急迫的,一想到有那么漂亮的宝贝,就热血沸腾。
在小草不甘不愿地离开之后,她将注意力从鱼转向了那边在扫着落叶却偶尔偷看她的几个下人,支着下巴想着事情,是不是该去外面买些好玩好吃的,用糖衣炮弹收买些下人为自己所用?
是不是该问问小草,现在是什么朝代了?
先前,她觉得穿越就像是玩游戏,自己去探索比较好,不然剧透了就会失去玩乐的兴趣。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被眼前的锦衣玉食诱惑了,压根忘记这些东西原本是不该属于自己的,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自己假装自己是“云微”,只要不问不该是“云微”问的问题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冒牌的。
但是吧,好奇心真的能害死猫,好像,买一个游戏之前是要看剧情简介的?
还是先出门探探风吧,去酒馆啊什么消息聚集的地方,也许,顺便还能来个艳遇?
美男对于女孩子就如美女对于男人,是绝对的诱惑。以前吧,看到个帅哥也只敢暗恋,那叫女孩子的矜持,但现在,反正“云微”又不是真正的她,无论做出怎么过分的事,也不需要她负责。
决定了,去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吧——比如调戏小正太,比如扑倒美男?
顺便还能在泡美男的同时,收集些关于神医的资料。一举两得。
可惜有句话叫做人生不如天算。
在她出神之际,女管家带着几个人朝她走过来,那气势一看就是宫廷里来的人,那些人停在了她的跟前。
云微疑惑地抬头,一堆女人来找她干嘛啊?话说,孔雀王朝啥的,女人真不是一般般的多哦。
“圣旨到,宴王妃接旨——”
“啊?”圣旨?不是太监宣的吗?
领头的女官见她毫无反应,很不耐烦:“宴王妃接旨!”
“哦。”看来女官要暴走了,她还是乖乖地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是小女子,无所谓跪不跪的。
俗话怎么说来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对圣旨不敬就是藐视君王之罪,严重了会死人的,尊严这种东西比之小命还真的一文不值。
一大堆文言文,绕得她头昏脑胀。
直到圣旨放到了她手上,宫里的人都离开了,她还是消化不了到底是啥子意思。
圣旨上的文言文,对她来说,真的比鬼画符还难辨。
幸而女管家没走。
她立刻挂上谄媚的笑,靠上去:“管家大人,皇上的意思是?”
女管家毕竟是个翻滚多年的人精,虽然也不太待见这个窝囊的主子,不过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叹了口气:“边关回报,嘉令关失守。”
“那关我什么事啊?”打了败仗需要向她汇报吗?
她随意地将圣旨丢给管家,继续自己的走神:打战啊什么的最讨厌了,那么血腥,人家是和平爱好者,才没有兴趣呢。
管家看她那德性,一股无名火飙了起来:“你还是不是女子,对边关失守竟然漠不关心,不知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她吓得蹦了起来,看着接近暴走边缘的管家,真的感觉莫名其妙,委屈地瘪瘪嘴:“打战这种暴力的事,跟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有啥关系吗?”
管家的嘴一抽一抽的,她生怕管家就这么中风过去,不过,很显然,管家接下来的话,才要让她疯掉抓狂。
“陛下已封你为副将军,不日带兵支援边关。”
“啥?”她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吧。
“哼,好自为之!”管家一甩袖将圣旨抛还给她,丢下石化的她直接离开。
她打开圣旨,跟那一堆不知道是甲骨文还是啥子文的东西斗争良久,都不知道所谓的“副将军”,“带兵”是啥意思。
小草一回来,就见那几个原本在扫落叶的仆从对主子指指点点还语带嘲笑。
但是,看主子的状况明显有问题,也没有时间管他们如何,迅速过去忧心地问:“主子,怎么了?”
她喃喃自语:“孔雀王朝打了败仗吗?”
“好像是这么听说的。”
“封我为副将带兵打仗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小草惊叫,“怎么可以……”
她咬着唇,很肯定地点头:“对啊,一定是我听错了。”
小草接过她手上的圣旨,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主子,是真的。”
“什么真的?”
“孔雀王朝的君王说,让您带兵出征。”
晴天霹雳,对于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基本除了吃饭睡觉,连衣服都没自己洗过的无能小姐来说,上战场=自寻死路。
她觉得,天好像塌下来了。
原来上帝是公平的吗?
让她享受美好人生的代价是她的小命?
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要在让她死一次吗?
美人和钱财,尊严自由啥的,都比不上小命重要。
一个病重的美人相公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穿越小说里古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男,她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的,而且还说一棵病怏怏随时会倒塌的树,就算是找来神医也不见得能治好,就不要费无用功了。
至于钱财,反正穿越人士从来就没有穷死的,随便盗版卖几首诗词就能赚到的。
天使宝贝,你就晚点再出生吧,妈咪会给你再找一个更完美更好看的爹地的。
所以,综上所述,她还是跑路吧。
月黑风高夜,在四周变得寂静时,她背上行囊,准备跑路——包裹里啥都没有,就只有珠宝首饰,甚至连小草都毫不犹豫地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