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掂了掂小罐子的重量,不像是空的,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没有开封。
她打开封顶,里面的草莓酱很满。
云微神色一变,将柜子上的小罐子都打开,全部都是满的,未开封,这个数量也和她当初送回来的相等,那便是说,孔流宴根本没有尝过她的草莓酱。
现在已经是秋季,大概是没有草莓了的,以孔流宴那么喜欢草莓的个性怎么可能不碰呢。
正在她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殿下在看什么?”
云微惊了一下,回过头,看到雾般的美人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竟莫名地紧张:“那个……您不喜欢吃草莓吗?”
宴皇子愣了一下,看到了她手上的东西,浅淡地笑笑:“喜欢,只是本宫舍不得吃。”事实上也只有那家伙才会爱吃。
她脸忽的绯红:“殿下……”
原来是不舍得,而是不是不喜欢吃哦。
“殿下昨夜睡得可好?”宴皇子在侍者的搀扶下落座,气息有些不稳。
“很好,我来只是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云微看了眼那侍者,宴皇子一挥手,侍者自动退下。
云微自发自觉地上前给宴皇子倒了水:“殿下,有些事,不问出来,我难受。”
宴皇子道:“只要是能回答的,本宫定然为殿下解答。”
云微急切地问:“殿下知道夜吗?”
“夜?”宴皇子表情微微地变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如初,“殿下说的是人名?”
云微,不自觉地倾近宴皇子一些,紧紧地盯着他看,怕落下一句话:“对,我出征时,皇上派来照顾我的人,一个长得很平凡,但是脾气却很大牌的男人。”
“大牌?”
“就是,很傲慢啊。”
“傲慢?”宴皇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掩嘴低低地笑,“这个词还真的很适合呢。”想着那家伙,明明低声下气却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就莫名的想笑啊。
“殿下认识他吗?”云微惊喜地握住他的手,“您知道他在哪吗?”
宴皇子收回了笑,一脸严肃:“殿下,在找他?”
“嗯,”云微脸红了红,“对,在找他。”
“劝殿下不要再花力气了。”
“为什么?”
“因为不会有结果。”
“什么意思?”她心缩了一下。
宴皇子斟酌了一下,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不自在地别开脸:“如果,本宫说他已经死了呢?”
“不可能!”云微反驳,“他说了在朱雀城等我的!”
她那执拗的样子,让宴皇子嗅到了不同的气息:“你爱上他了?”
“啊——”这一次,她脸真的是堪比红辣椒了,热乎乎的,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你……你怎么知道?”
这一次,宴皇子真的是笑了,笑意直达眼底,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殿下真可爱。”
美人一笑倾城,她呆呆地看着,吸了吸口水:“你好美。”
“嗯,你的夜和本宫比哪个更好看?”宴皇子有目的地诱导着。
云微毫不犹豫地说:“殿下好看。”
云微一脸花痴的模样,就差狗耳朵和狗尾巴了,简直就是一只等着被主人宠爱的小狗,可爱地让人想好好欺负。
宴皇子揉揉她软软的发,笑容越加的温柔:“这样啊,那为什么,殿下会喜欢夜而不喜欢本宫呢?”
“我喜欢殿下啊,可是,喜欢殿下的心情和喜欢夜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宴皇子疑惑。
“呃……”
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怎么能够和自己的夫君在谈论另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呢?不明摆着跟老公说,“喂,我不满意你,要红杏出墙”。
冷汗涔涔而下。
云微发现,自己此刻是在孔流宴的地盘,若不小心惹得大BOSS生气,小命不保。
自己咋就在不知不觉中犯傻了?
宴皇子看她一副苦瓜脸,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您不生气吗?”上帝保佑,他千万别生气了。
宴皇子表情却是很愉悦的,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深意:“或许,本宫可以做主,让他做你的侧夫。”话里带话,真想看看那家伙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很期待啊。
“啊?”啥子情况?
“您不是说他已经死了?”怎么现在的又是这副期待的样子,她娶别人做老公,宴皇子很高兴吗?
宴皇子轻咳几声做掩饰:“本宫只是跟殿下开个玩笑。”
“那您知道他在哪里吗?”云微忘了刚刚被设计,这下又抓着宴皇子要消息。
宴皇子一脸为难:“本宫只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玄乎啊。
“殿下,你真的爱他吗?”宴皇子凝视着他,表情认真,“即使他只是一个下人,即使,他没有倾城的容颜?你也爱他?”
云微点头,不假思索:“当然。”
“那么,他就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宴皇子有些疲累的扶着额。
“什么意思?”
“抱歉殿下,本宫累了。”
她看宴皇子的脸色开始泛青,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不休,起身告辞。
出了门,她的疑惑却是更深了。
孔流宴知道夜在哪,而且,还一副大度的样子,要给他们主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云微思索着,却想不出夜在哪。
抬眼一看,整个宴皇子府都在忙忙碌碌中,挂灯笼的挂灯笼,挂红纱的挂红纱,那灯笼上还写着大大的喜字。
好像离婚期越来越近了。
她表示压力无限大。
还有小布,不知道赫连尚欢会怎么对付他。
赫连尚欢那个大混蛋,她好怕。
那个恐怖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就要嫁给她了?
062
管家匆匆赶来,对云微施礼:“王妃,宫里来人了,带来了官印和官服,让您穿了入宫。”
云微抹抹额角的冷汗——危险的皇宫,她真的不想去。
却不得不面对事实。
小草为她穿好衣服,玄黑色的禁卫军服饰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娇小没气势,赫连尚欢双手抱胸在一旁看着她,眉头紧锁。
“抬头,挺胸,收腹!”
她很努力的站直,还是被赫连尚欢狠狠地拍了下脖子,那力道一点都不含糊,云微差点就眼泪飙出来。
“皇家的威仪!”赫连尚欢真有种恨铁不成钢,“教你多少次了?知道自己身体的弱项,就要在气势上压倒别人!”
“好疼。”她委屈地瘪瘪嘴,揉着自己脖子。
“不痛你记不住!”赫连尚欢欺近她耳畔,低语,“如果你给本王丢脸,本王便让小布丢命!”
她倒抽了口凉气,立刻挺胸抬头收腹,一气呵成。
“很好,继续保持。”赫连尚欢奖赏性地拍拍她的脑袋送她到门口上马,“觐见皇帝的礼仪都记住了吗?”
“嗯嗯。”她点头如蒜,“都记住了!”
直到云微骑着马消失在转角,赫连尚欢才莞尔一笑:“本王怎么感觉有点像在养女儿?”
卫青笑:“殿下似乎乐此不疲呢。”
“谁说不是呢。”赫连尚欢唇角浮现意味深长的笑。
云微骑着马终于来到了皇宫,在门口时竟然遇到了君莫攸,后者身上穿的衣服和她身上的有几分相像,不过,似乎更值钱一些。
她本来是想当没有看见的,不过想起昨日丞相“指鹿为马”的事,觉得,与小命相比,尊严似乎根本不值钱。
君莫攸作为丞相的女儿,一个小拇指足以捏死她。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君莫攸已经看见她了。
君莫攸趋马向她,神色高兴:“妹妹。”
她苦恼地挠着头,该叫什么呢。
算了,为了小命,狗腿一下也是可以的。
于是,云微挂上了最灿烂,最虚假的笑容:“君姐姐。”
君莫攸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皱眉:“妹妹嘴巴怎么了?”
云微条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嘴角——她对君莫攸笑,人家竟然觉得她嘴抽筋,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君姐姐怎么也进宫了?”
君莫攸解释道:“你我二人一同封为禁卫军左卫的左右将军,今日上任,妹妹不记得了?”
“啊?”
君莫攸和自己成了同事?太悲催了,她在军营里被君莫攸出卖差点丢了小命,这一次,进皇宫,再被陷害一下,就小命休矣了。
君莫攸下马,将马递给了守门的兵士,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内宫走去:“以后,你我姐妹二人就一同保护皇上了,哈哈,姐姐我可是很期待呢。”
她再一次抹了抹冷汗——未来的宫廷生活,她已经料准了会不太平。
两个人一同等待在御书房,皇帝还没有来。
君莫攸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昨夜,那只鹿,妹妹如何处理?”
云微吓得倒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君莫攸:“什么鹿?”
君莫攸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难道妹妹也觉得那是汗血宝马?”
云微抽了抽嘴角,发现假笑都出不来,只能别开脸:“我不知道姐姐说什么。”
“不知道吗?”君莫攸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妹妹和她们不一样。”
“……”她怕自己说那是马,君莫攸马上就会去告诉丞相,自己马上就会像赵高时代的那些敢于说真话的人一样下场。
“皇上驾到——”
云微和君莫攸纷纷跪下来迎驾。
孔雀王朝的君王缓缓地走过她们跟前,在云微面前顿了一下,看着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影,有些莫名的情绪从眼里转过。
君王走上王座,坐下后,喊了免礼。
云微自始至终不敢抬头,只是听皇帝在上面说着话,不过是些让她们以后尽忠职守的场面话,她只是等着去熟悉环境,想着以后在皇宫里,是要步步小心,谨言慎行的。
“君爱卿先退下吧,孤有话要对云爱卿单独说。”
突然一句话让云微猛地抬起头,傻傻地看着君莫攸转身离开,殿内真的就只剩下她和君王两人。
云微心跳一下变得很快,低低地垂着头——古语,伴君如伴虎,她不会是哪里得罪了皇帝,皇帝要给她好看吧。
君王走下王座,来到她的跟前,沉默地看着始终低头的她,似乎还在微微颤抖,是在害怕的样子。
“云爱卿,抬起头来。”
低柔醇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云微心瑟缩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咫尺之间,她看到一张美得让人忍不住屏息的脸,狭长的凤眼妖娆却华美,那眼中只有一个迷惘的小女孩,小女孩无辜地睁大了眼,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像只迷路的小猫。
“唉?”她惊得倒退一步,却因为前脚踩到后脚直接往后摔去,“哇——”
忽然,身体失去平衡,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一些东西,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抓到了救命稻草,想都没想就借力扑向了手的主人。
鼻子猛地就撞到了柔软的物体,等云微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撞上了人家的胸部,天,好软,简直简直就是棉花嘛。
君王低头看着她整个人贴在身上发傻,有些担忧:“云爱卿,你没事吧?”
云微猛地退开,抚着自己的鼻子,脸上红扑扑的,说话也变得结巴:“对……对不起……”
她,她竟然撞到了别人的胸部。
“无碍,你呢?”君王本是想要上去确认她是否没事,却看着云微退后一步,只能停止,不确定地问,“可有伤到?”
“没有。”云微指指君王的胸前,“那个……不痛吗?”
理论上来说,一个女人的胸被撞到,会很痛的。
“呃?”君王似乎是没理解她的意思,低头看向她所指的位置,脸色变了一下。
063
云微眨眨眼,茫然。
君王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过去拉起她的右手察看上面的红痕,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红痕,带着几丝心疼:“是如何受伤的?”
“啊?”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云微莫名的熟悉。
君王看着她的手心,表情难以言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她挠挠头,“难道陛下知道我怎么受伤的?”
君王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在红痕之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云微只感觉一股电流自手心传遍全身,忘了反应。
“小微儿,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呢。”君王满眼的怜惜,话语中是心疼,因为手臂的抬起,君王的袖子微微的下滑,露出手腕之上的紫薇花。
云微愣愣地看着那朵紫薇花,眼前的人跟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重合——朦胧中,有那么个人,做过相同的动作,手心好像有什么炙热的液体滑过。
是谁在哭,是谁,在跟她说着对不起?
——小微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听不到后面的话语,也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
隐约,那满头华发,眉心的紫色花朵,让她的心钝钝地泛疼。
云微无意识地伸出手覆上朦胧的人影的脸。
视线一点点聚焦,眼前赫然是君王的脸。
不似初始看到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唇边散去了温和的笑容,眼里的景色仿佛遥不可及,整个的气质变了,变得不染纤尘。
她唇翕动着,好像有个名字要冲出喉咙,可是,就是叫不出来。
君王忧伤地看着她,缓缓地扯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彼此各在天涯。
云微的呼吸顿了一下,右手旋转紧紧拉住君王的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气息都变得不稳:“不要露出这样的笑,好像,好像,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一样。”
君王恍惚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刚刚只是一个想法想要看看她的手,为什么突然就演变成如此暧昧的画面?明明自己的自制力很好,不该犯下如此的错误。
君王看她呆愣的样子,似乎是被自己吓到了,松开她的手,尴尬地别开脸:“失礼了,孤只是听说,这样能够疗伤,想要试试而已。”
“呃?”云微的脸已经热得可以煮鸡蛋了,根本顾不得君王说的话有多荒谬,猛地抽回手,红着脸落荒而逃。
好多好多疑问盘旋在云微的脑袋里,一个女人对自己做这种事,她竟然,竟然心动?!
她刚刚,刚刚怎么会把君王看做的是另一个人,而享受那么暧昧的行为?
到底,她看到的是谁?
君王看着大开的门,她已经逃出了视野,转而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真的都忘了?
问过神医,在什么情况下人会选择性失忆,御医说,在脑袋受伤或者碰到不敢面对的事时,人就有可能会选择性失忆。
君王摸着腕上的紫薇花,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你后悔了吗?”
门外的云微跑出很远才敢停下来喘气,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我不是欲求不满吧,竟然对个女人犯花痴,哦哦,疯掉了,我忘记向君王行礼告辞,她会不会迁怒?”
君莫攸转过头看见她,看看她身后,疑惑:“妹妹,后面有鬼在追你吗?”
“哎呀,比鬼还可怕!”
“?”君莫攸更加疑惑,“皇宫里有那么可怕的东西吗?”
“嗯嗯,”云微点点头,“怕说出来吓坏姐姐,哈。”
君莫攸叹气,拉着她:“走,今天的工作要开始了。”
“哦,君姐姐,那个,唾液可以疗伤吗?”
刚刚君王的行为,应该算是用唾液为她涂抹伤口吧?貌似说,小动物受伤了是舔舔就好了的,可是,唾液对于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也有用?
君莫攸想了想:“大概能吧。”
“哦。”云微点点头,跟着君莫攸去察看工作环境。
不远处,躲在阴影里听着的落无声无息地离开,将她们的对话毫无遗漏地禀告了皇帝,皇帝听到时,嘴角抽了抽,无奈中只说了一句——绝对不能高估她的理解能力。
云微今日的行程就是皇宫一日游。
女尊的建筑其实和中国古代的没什么区别,也是亭台楼阁,宫殿林立,巍峨程度和故宫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不过,结构很特别,整个皇宫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构造,宫殿的形状类似眼睛的形状,颜色是同色调的叠加。
当然,也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几乎每个宫殿都长得一模一样。
“真特别。”这是云微最后的结论,这个宫殿还真应名,孔雀王朝,连皇宫都是孔雀的尾羽。
“其实,我们负责的主要是皇帝的安全,不过,先熟悉整个宫廷也是有好处的。”君莫攸边走边代替宫人向她介绍,俨然一副对这里很熟的模样。
云微忍不住问出口:“君姐姐已经是在宫里混的吗?”
“混?”不懂。
云微想了想,解释道:“就是,你以前在皇宫当过差?”
君莫攸的神色变了变,不自然地咳了咳:“这个问题,以后再和你解释。”
云微回过头看向君王的宫殿,竟然发现,君王的宫殿外围是整整一圈的禁卫军,倒不像是在保护里面的人,而像是,她以前看过的监狱之外的守卫者,以防里面的人逃跑。
换句话说,禁卫军的任务可能不是保护皇帝那么简单。
“需要那么多人保护皇上吗?”看犯人大概也不用这么紧吧。
深宫内院的话,刺客几乎是无法进来的。
“明明以为呢?”君莫攸一挥手,支开了陪同的宫人,靠近她,“妹妹,听姐姐的劝,千万不用和君王走得太近。”
“阿咧?”
“和君王走得近的人,往往只有一个下场。”君莫攸凑近她,做了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的动作——砍头的动作。
云微倒抽了口凉气:“什么意思?”
“明哲保身。”
064
“明哲保身?”云微看着那边的重重守卫,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在古代,皇帝代表着最高权力,可是,当大权旁落的时候,一个国家的命运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皇帝长大奋起反抗,之后建立起强大的帝国,而另一个就是和胡亥一样的结局,灭国亡种。
虽然,和皇帝的见面加起来也只有几次,但她隐约感觉到,皇帝是一个温和而谦逊的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那么温和的人,怎么能跟一个铁血的政治家斗呢?
孔雀王朝要走向衰亡了吗?
云微思量了一下:“陛下几岁了?”
“十八。”君莫攸回答。
“女子成年一般是几岁?”竟然是和她同岁,不过,看着比自己成熟很多。
“二十。”
“也就是说,皇帝二十岁成年?”上朝觐见的时候,云微记得王座之后有垂帘,换句话说,太王夫垂帘听政,皇帝没有实权,“是不是皇帝成年了就能够亲政……”
君莫攸神色忽然变得严峻,一下子用手捂住她的嘴:“嘘,这种话如果被第三人听到,你就死定了!”
“啊?”云微脑子里开始恶补古装电视剧里面少年皇帝的下场——如果连“亲政”这个词语都是禁词的话,皇帝的处境真不容乐观。
云微拉下君莫攸的手,压低了声音:“太王夫是皇帝的亲生父亲吗?”
“住嘴!”君莫攸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拉着她就跪下。
云微一下子不稳,整个人差点四肢伏地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想站起来却又被君莫攸拉着跪在地上,只能恨恨地瞪着君莫攸:“干嘛!”
君莫攸低低地垂着头行礼:“微臣见过太王夫。”
云微表情僵硬了一秒,不敢含糊,紧接着行礼:“太王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冰凉无温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恍若蛇一般地攀上云微的四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极为可怕的感觉。
“谢太王夫。”君莫攸拉着云微起来,恭敬地站在一侧,低垂着头。
云微一下子又感觉天旋地转,被迫起身,惊呼一声,猛抬起头,撞上了一双玄墨般毫无亮度的眼,很诡异的眼睛,黑得映不出一丝丝的光线,看不到一点点的景物,就像是一滩死水生出的沼泽,进去了,就只有死亡。
赫连尚欢给她的感觉也不过是压迫感和沾染了鲜血的煞气,但眼前之人,给她的是绝望的恐怖。
太王夫很年轻,看着不过是二十岁过头的样子,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唇上又点着一抹血色的殷红,辨不出容貌,但强烈的对比,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厉鬼。
云微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人贵不可言,早就撒腿逃跑了。
太王夫淡淡地扫了云微一眼,不咸不淡地对君莫攸说道:“莫攸,你与哀家本是兄妹,无需如此客气。”
该是寒暄的话语,被如此毫无感情地说出来,真的不是一般般的诡异。
云微强忍着去抱住自己取暖的冲动,低低地垂下头,大气不敢喘。
“君臣之礼不可废。”君莫攸接道,那副疏离的模样,好像眼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同族的兄长,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嗯。”太王夫的目光转向云微,“宴王妃,可是还习惯孔雀王朝?”
被点到名,云微怕得手心都是汗,声音也不自觉颤抖:“习……惯习惯。”
“如此甚好,”太王夫始终面无表情,那张被精心修饰过的脸更是没有喜怒哀乐,“宴皇子素来身子不好,哀家那里收藏了一些千年人参,你过去带一点回去让他补补。”
“谢谢太王夫。”在哪恐怖的目光下,云微觉得,呼吸都是奢侈的,就怕,多吸一口气,跟前的那人就会化作巨蟒一口将自己吞下。
沉默一下子蔓延开来,云微只觉得,恐怖的感觉压得自己难以喘息。
太王夫上上下下审视着云微,唇边略过一抹阴狠的笑,良久,才已有所指:“王妃,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多……谢太王夫关心。”云微心跳飞快,手脚冰冷。
“哼。”轻哼一声,太王夫自她身前走过,浅绿色的衣袂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一种麻痛之感。
直到太王夫带领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她们才敢抬起头,君莫攸看着她红了一片的手背,吓了一跳,紧张地过去抓住她的手察看。
君莫攸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慌张,忙掏出药给伤痕处撒上:“妹妹,怎么样?”
刚刚明明只是轻轻擦过,云微的手臂却以一跳红痕为中心肿起一片,看着有些恐怖。
“嘶——好疼。”云微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手臂,原本嫩嫩的玉手现在却成了猪蹄,君莫攸给她撒的药碰到红痕也很痛,“嗷,好痛!你想杀了我!”
云微要抽回手,君莫攸却不让:“忍着点,不然会死!”
她呆住了:“什么?”
君莫攸解释:“他浑身都是毒,你刚刚被他碰到,如果不解毒,会痛苦。”
“什么?”云微一身冷汗,“他讨厌我?”
“哈,”君莫攸一边让药物慢慢散开,一边笑得不自然,“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的。”
云微想了想,说道:“他好年轻,可是,好恐怖。”
“太王夫是君家的嫡长子,十四岁嫁于先王,第二日守寡,到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说起那个人,君莫攸的话里也是带着几丝惊疑不定的,“他从小就是被当做王夫长大,而在宫廷里,如果想要活下去,必须要适应各种□□,是故,他自小开始养毒蛇,更是以身是毒,所以浑身是毒,连带着只有是他的东西都带有毒性。”
“好可怜。”云微有些同情,可一想到是那个人害自己的纤纤玉手变成胖猪蹄,就忍不住地憋屈,“可是,我不喜欢他。”
“以后,能避就避开吧。”君莫攸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065
“唉?你们真的是兄妹吗?”虽然,云微总觉得君莫攸是坏人,但总体来说,跑开君莫攸的人品,给人的感觉还是阳光向上的,但那个太王夫着实恐怖,就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的毒蛇。
“同母异父。”君莫攸讥诮地一笑,“他是天上的白云,我,我不过是臭水沟里的一滩烂泥!”
“才怪!”云微气愤,“你比他好,比他幸福,至少,你是自由的!”
被圈养的男子,原来是那么恐怖的。
君莫攸愣了一下,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其实,我倒是觉得,妹妹才是最幸福的。”
“为什么?”云微眨巴眼,表示不懂。
君莫攸若有所指:“因为,你还没有沾染这个世界的世俗,能够随心所欲地活着。”
“你是什么意思?”云微忽然想到,貌似,是眼前这个女人还自己三番五次差点没命的,关心君莫攸死活做什么!
君莫攸摇摇头:“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不知道,就说她无知。
“哼!”云微嗤之以鼻,很生气。
决定,不要跟这个心机太深的女人做朋友,她们是敌人,过去,现在,未来,都会是敌人!
云微不想再理君莫攸,转身一个人疾步走开。
这个孔雀王朝,这个宫廷,充斥着的都是她讨厌的气息,那些,血腥,阴谋,算计,她统统不喜欢。
夜,到底在哪?
宴皇子,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不愿意告诉她?
夜,到底是谁派到她身边的?
奇怪的帝王,诡异的太王夫。
还有君莫攸这个两面三刀,笑面虎!
据说,司秋继承了爵位,成为了华蓥侯,下个月与秦肃成亲。
忘了,还有一件事没有确认,那就是,到底,云微是因为什么原因嫁来孔雀王朝的,秦肃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效忠于云微。
反正,第一日只是熟悉环境,她早退,应该没有人会在意的。
不过,貌似说她不知道司秋的府邸。
云微停下来思索,到底该不该找个人问问。
此时,君莫攸终于追上了她:“妹妹,你不熟悉皇宫,迷路了会出事的。”
“唉?”云微转过头看君莫攸,“君姐姐,我们去看看秋姐姐好不?”
虽然不喜欢君莫攸,但是利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也好。”君莫攸点点头。
“秋姐姐真的会跟秦肃成亲吗?”古代最重视的是门当户对,秦肃说好听点是退伍军人,难听点就是一个开妓院的,两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天壤之别,皇帝竟然还下旨赐婚,实在有些诡异。
君莫攸叹口气:“秋很爱秦肃,为了他,可说付出了很多。”
云微出神:“付出很多?也对,毕竟两个人的身份差了很多。”
“元帅当初,讨厌军奴的原因,主要也是因为秦肃。”
云微竖起耳朵:“你的意思是,秋姐姐和她母亲的关系不好?”
“并没有。”君莫攸觉得自己似乎是说多了,闭嘴不再说话。
“君姐姐,你缺东西吗?”
一般做内线的人,都是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记得,在离开嘉令关之前,自己偷听过君莫攸和一个神秘人说话,隐约记得,是什么交易,却是关于朝廷的某些事。
那个神秘人,似乎还和夜有关联。
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她脑子里成型:“君姐姐,你和秦肃可是很熟?”
君莫攸无奈地叹气:“并没有,只是因为,和秋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当时我还很反对她和秦肃在一起,毕竟两个人相差实在是太多!”
“你和秋姐姐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云微眯起眼,“文官武将,确实是蛮互补的。”
君莫攸耸肩:“你错了,我与秋,同是武将,当年武考,她是武状元,我只是探花,还因为这个,母亲差点气得把我赶出家门,哈,君家的女子最没用的大概就只有我。”
“武状元?”云微纳闷了,“武状元怎么会在军队里任文职?做军师?”
诡异。
说起这个事,君莫攸也很疑惑:“因为,元帅本来是禁止秋练武的,好像是说,秋不适合打战,但秋的武艺,确实是在我之上,如若秋和我一样上战场,现在大概当大将军的就是她,或许还很有可能会继承元帅的衣钵当元帅呢。”
“那……秋姐姐不是会很不服?”
“毕竟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而且,秋向来是一个看得开的人,这么久以来执着的不过只有秦肃一人,”君莫攸带着她出了宫门,上了一辆马车,继续跟她聊天,“其实,秦肃是奎国的战俘,奎国军队里偶尔会有男子,而且都是凶狠高大甚至长相特别的男子。”
她想起秦肃的样子,点头:“秋姐姐的眼光的确很特别。”
“很奇怪,那个战俘,其实便是连下等军士都看不上他,又高大,又丑陋,抱着都嫌僵硬,”君莫攸想起当时的前景,皱眉,“当时,秋为了秦肃,差点和元帅决裂,但最终还是以秦肃离开军营作结。”
哈,军营潜规则,军奴=军妓,秦肃的模样在现代是男人,在古代就是无敌丑男,她也曾经很怀疑云微的眼光,看来,这司秋还和云微一样的审美观奇特。
秦肃的风情,好像是蛮诱人的,难道传说中的美男计?
慢着,如果,赫连尚欢和云微一伙,云微和秦肃一伙,秦肃和司秋一伙,那么结论就是,赫连尚欢和司秋是一伙的!
她看向君莫攸——难道这个笑得一脸灿烂阳光的女人是好人?
不可能吧。
云微脑子里闪过司秋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冷战。
猛甩头,把自己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
“妹妹怎么了?”君莫攸看她脸色红白交替,不禁担忧,“毒发了?”
君莫攸牵过她的手,竟然看见肿竟然完全消退了,就剩下一条淡淡的红痕。
吃惊:“没有中毒?”记得,太王夫身上的毒,就是沾到一点,至少要三天才能毒消。
“嗯?”云微回过神,看着自己手,“唉,不痛了。”
“你没有中毒?”君莫攸不确定,“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066
“我体制好撒。”云微点头。
君莫攸还想再说话,马车却停了下来。
外面的侍从禀告:“大人,侯府到了。”
“嗯。”
既然到了,对话也告一段落。
云微在君莫攸的帮助下下了马车,一下车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秦肃。
可是云微看着那个一脸漠然的秦肃只觉得陌生,以前,虽然秦肃长了一张亚瑟王很男人的脸,可始终挂着风流的笑,简直就是天生诱惑女人的妖孽,而此刻那个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甚至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深沉的阴暗表情。
这个,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秦肃吗?
司秋见她们下来,迎了上去:“云妹妹,莫攸,我在里面备下了酒水。”
君莫攸上去和司秋勾肩搭背,笑着说:“妹妹可不要客气,秋现在是小侯爷了,想吃什么,尽管说。”
“嗯,多谢秋姐姐。”云微点头,盯着秦肃,“恭喜你们。”
“同喜同喜。”秦肃嘴里说着这些话,表情很快就变作了以前的风流浅笑,“王妃眼福更是不浅,有孔雀王朝的第一美人为正夫后,还能娶奎国皇子做平夫。”
她脑子里忽然晃过一朵紫薇花,秦肃如果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那她是否能将此刻他诡异的样子,归结为吃醋?
还真有几分相像。
那是不是说秦肃嫁给司秋是为了报复她娶赫连尚欢?
四人一同进去,也算是三个人升官发财之后的首次聚首。
秦肃在一侧,首次作为主人,而不是妓院老板。
四个人平起平坐,云微还觉得有些荒谬之感。
传说中的前情人要成亲了,新娘还是自己的好姐妹。
这在女尊国算起来,也是戴绿帽子呢。
不过,显然,云微也不是很在意,因为,秦肃也只是传说中的而已,毕竟两个人的交集也不是很深,她喜欢的人也只有夜,对于戴绿帽子这件事,没啥更深的感触。
她记得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云微一直以乖宝宝作居,说了要为宴皇子守身如玉,所以,一直在餐桌上都是不喝酒的,此刻,一样,但君莫攸和司秋两人喝酒有些多了。
云微默默地听着那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天,说着她们各自小时候的趣事。
从谈话中知晓,君莫攸是君家庶出的女儿还有一个弱智的弟弟,而父亲更是在其八岁时就病死了,因为,失去了父亲的依靠,母亲又忙于政事,在君家一直是被忽视欺负的对象,而司秋却和君莫攸相反,司秋是元帅的独女,天之骄女,从小被寄予最高的期望,但奇怪的是,元帅命令禁止司秋学武,反而要其习文,考取文状元。
两个人是在学堂认识的,毕竟君莫攸是权力最大的君家的女儿,上的学堂再不济也是贵族学校,君丞相的意思是,君家的女儿怎么着也要最好,不最好就别出来见人,那时候的君莫攸就是一野孩子,被欺负惯了也就擅长打架,打架厉害了就喜欢反过来欺负人,为了让自己得到最好的成绩,总是暗地里教训那些敢比自己优秀的孩子,就在君莫攸混得风生水起,终于得到君丞相的注意时,司秋出现了,那小女孩,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却不声不响地考试得了第一。
拿着成绩回家时,君丞相直接骂君莫攸废物,那口气,君莫攸咽不下,从此看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家女怎么都不顺眼,找了机会就找司秋打架,不料,那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几步就将君莫攸撂倒了。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君莫攸烦恼于自己在家的不受重视,司秋烦恼于被母亲压着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两个人有了同命相怜之感,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还相约,一定要练武成才,将来在战场上干一番大事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考武状元是一个转折点,她二人一同赴考,司秋是武状元君莫攸是榜眼,司元帅知道司秋练武之后暴怒,而君莫攸则在考了第二名后被整个家族嘲笑,结局就是司秋转向了从事文官,君莫攸被丢往边疆成了一个小小的士兵。
两个人在边疆相遇,也算是实现了当初一同前往边疆的梦想,不过司秋成了军师,而君莫攸要从最低等的士兵开始慢慢赚取功名。
两个人的友情也算是一段传奇了。
云微眨巴眼,听着眼前两个人的故事,隐约了解了一些,原来这两个人都是不满意家族的,君莫攸是被君家完全忽视的庶女,司秋是被强迫着走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前者虽然被忽视,但至少活得逍遥自在,但司秋的话,永远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内里含着的却是对母亲的强烈不满。
君莫攸的人生,只需要努力获得家族的认可,但司秋,却在母亲的镇压下装出一副听话的模样走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生,甚至,司秋在碰到所爱秦肃时,都因为元帅的缘故,两人无法在一起。
君莫攸终于是打了胜战,封了大将军,成为了皇宫禁卫军最接近君主的人,得到了家族的认可,那司秋,也因为在战场上失去了母亲而加官进爵。
司秋,实现理想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失去母亲,这说明什么?说明,元帅的死对司秋而言百利无一害。
云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杀害自己的母亲吗?
云微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因为自己可怕的想法。
君莫攸和司秋两个人饮酒正欢,秦肃在一侧没有插话,只是挂着浅笑安静地为两个人倒酒。
云微看着秦肃低垂着头,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带着嘲讽。
忽然,秦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微:“殿下,您在想什么?”
云微手一下不稳,吓得茶水撒到了手上:“没……什么都没有想。”
“殿下,您的茶水都握凉了。”秦肃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调侃。
云微愣了一下,原来发呆的时间太长,茶水都已经凉了。
067
云微在秦肃的目光下手脚发凉,总觉得,眼前的秦肃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那人虽然在笑,但眼睛里的感情很冷酷,好像要杀了她一般。
那边君莫攸和司秋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一起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秦肃……你怎么了?”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此刻的秦肃给她的感觉太危险,有点恐怖。
秦肃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放下酒壶站起来,隔着桌子凑近她,神色莫测:“殿下什么都忘了吗?”
“忘了……忘了什么?”云微脑子里警钟大作,怕得语无伦次。
秦肃单手挑起她的下颚,敛了笑意,神色间便带上了几分凶狠:“殿下真好,一碰到不愿意面对的事,就会失忆,哼,第一次,忘了自己嫁来孔雀王朝的原因,现在,倒好,在他为了你牺牲之后,还能如此坦然地娶新夫君。”
“你说什么,我不懂。”她想要起身后退,奈何下颚被秦肃狠狠抓着,怎么掰都掰不开,“你弄痛我了。”
“痛?”秦肃讥诮地一笑,“和他的痛相比,你的痛算什么?”
“你说的他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微隐约只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缺失,可,实在是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此刻的秦肃,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是,隐约觉得眼前的男人本该就是这样的。
诡异的奇怪的感觉。
“哼,”秦肃手下滑扼住了她的喉咙,一点点施力,“听说失忆的人,在受到某些刺激,或者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会想起来。”
云微感觉到扼住自己的手很用力,很用力,根本不是她能够匹敌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视线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死亡的恐惧蔓延着,铺天盖地袭来。
她的手挣扎着伸出去,触到秦肃的脸,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巴掌扇在了秦肃的脸上。
力道不大,但是发出的声音却不轻。
秦肃的脸被扇得别向一侧,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云微的身子软软地倒下,伏在桌上猛咳,贪婪地嗅着新鲜空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云微指着秦肃大骂:“你疯了吗?他是这样告诉你的吗?若是伤害我一根汗毛,你觉得,你对得起他吗?”
她在说什么?他是谁?
秦肃始终维持着别脸的动作,不声不响。
云微只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所作所为是出于什么原因:“你记得,你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你活着的理由,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
“……”秦肃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他怎么会死呢?他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他永远不会离开!”云微此时的表情执拗而疯狂,双手抓着秦肃,“如果,他真的敢就这么死掉,我要整个天下陪葬!”
秦肃猛地转过头看她,眼里有着不敢置信:“殿……下?”
“你记得吗?”云微眯起眼,笑得极为残忍,字字落地有声,哪还往日那副胆小懦弱的模样,“我的存在,注定了九国的灭亡!”
秦肃看着她,试图在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你都知道?”
“乌云蔽日,他看到的未来,就是整个世界笼罩在死亡和绝望之中。”云微似在回忆着什么,“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不惜背叛神明,说下第一个谎言,遭受神谴一夜白头,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你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作为我的仆人。”
秦肃有了一丝动容。
“你的紫薇花其实,根本,就不是我绣上的,是你为了表示对我的忠诚,自己当着我和他的面用烧红的铁烙上的,我们从始至终就是主仆,以你卑贱的身份只配给我提鞋,”云微的唇边挂着一抹不屑的笑,对于秦肃毫不掩饰的厌恶,“以你之前对我的冒犯,足以死上一万次!”
秦肃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却是最终没有反驳,低低地垂下头。
“上一次,你背叛我,将我出卖给赫连尚欢,竟然还没有死,还真是奇迹,”云微若有所指,“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你还剩下多少的寿命。”
秦肃毫不犹豫地褪下自己的上衣,上面的肌肤依旧如初没有任何变化,他忽然笑了:“殿下,您对我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因为,你身上的母蛊已经被‘挚爱’抑制了,根本无法再对我造成威胁。”
“哦,是吗?”云微浅淡一笑。
也便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秦肃原本光洁的肌肤上倏地突起一条黑色的线,一半被裤子掩去,一半张牙舞爪地在他的上身蔓延,毫无规律,却迅速长到了他的胸口处,好像将身体一分为二。
秦肃的神色忽然变了,痛苦得冷汗直流,身体蹲下,慢慢蜷缩成了一团,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云微居高临下看着他,表情漠然:“秦肃,你刚刚心里在想什么?想着,如果我死了该多好是不是?在想着,是否一下子掐死我比较好对不对?唉,你以为,他亲自在你身上种下的蛊是如此好解的?这个蛊的名字叫什么,叫‘君臣蛊’,我为君,你为臣,你若有二心,生不如死,只要我不原谅你,只要你不悔改,你的身体会慢慢被蛊虫腐蚀殆尽。”
“你……”秦肃努力在与痛苦抗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可能,明明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先前都没事。”
“因为,‘挚爱’的毒性只能压制我的蛊一时。”云微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她的灵魂随着蛊一同被“挚爱”锁住,如若没有特殊的刺激,身体就会被另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占据,但这件事,她不能告诉秦肃。
云微握紧了手,指甲刺入掌心,让痛苦保持自己的清醒:“你没有选择,你只能做我的奴隶!”
秦肃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属下,誓死效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