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衣服,她看着一身的淤青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来: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苦,不知道爸妈知道该是有多心疼。
门毫无预警地被推开。
她本能地望向声源,却是那个青年端了一些东西进来,他好像根本没看到她只着肚兜一样往自走入房中,随手关了门。
“喂,喂喂,站住,站住——”她急忙拉着衣服遮住的自己,声音都因为假装害怕而发抖,“你想干嘛,出去,出去……”
“待候大人上药。”他言简意赅,直接来到床边她的眼前。
庞大的黑影罩住了娇小的存在,强烈的压迫感再吓得我们胆小的女主差点哭爹喊娘。
一只大手,伸出,拉往她向里缩的身子,一手将药酒倒了上去。
“救……”
他淡淡地瞥了云微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竟然就乖乖闭了嘴。
好像他有一种威吓力,就像是以前在家时,不管自己怎么跟老妈无法无天,只要老爸一个眼神保管一下子从野猴子变成小绵羊。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她身上的淤青之上,用着力一点点将药酒揉开。
她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怯生生地介意:“那个,你可以不可以稍微轻一点?”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如果,大人明天还想要下床的话,就忍着点。”
她特别委屈,眼泪还在眼眶里流转着,随时准备落下来:“人家是小女生,你就不能温柔点哦?”
他看到了她的眼泪,嘴角抽了抽,压下了想揍她的冲动:“你是女人!女儿流血不流泪。”
“错了,应该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女人是水做的,会流泪才惹人爱!”她义正言辞,字字落地有声。
他的目光沉了沉,不再说话,只是埋头为她擦药。
“喂,大叔,和你商量个事。”
听到大叔两个字,他的嘴又抽了抽,未再理会她。
“能不能给我调个女的过来?”
古代女子好像说,是被别的男人看了脚就要嫁给人家,现在这个大叔把她全身基本看光了,她该怎么办呢?
此刻,夜的脸黑得能磨墨。
“一个大女人,扭扭捏捏,你还真给女人丢脸!”
一滴汗,两滴汗,三滴汗,然后是冷汗涔涔……
给女人丢脸?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以她看言情小说N年的经验,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句话的画外音——“女儿流血不流泪”,“一个大女人,扭扭捏捏,你还真给女人丢脸”,她一个弱女子出征,皇子府里比较正式的职业都是女人在从事,便是丞相都是女人,街上出来抛头露面的是女人,便连军营里,也是四分之三的女人。
啊——女尊,她竟然来了女尊!
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直接将她劈了一个外焦里嫩。
她没有一技之长,不懂什么制作玻璃的原理,更不知道什么八股文,在现代勉勉强强能混个小秘书养活自己。
小时候是幻想过女权社会,但是长大后看着那一堆男人拼命赚钱,娶个老婆还要有车有房,已经觉得自己做女人很幸福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没有能力,为什么要把那么大的责任压在她的头上?
“等一下,不对啊,我是嫁给皇子的!”女尊的话是男人嫁给女人。
他很鄙视地看她:“一个堂堂的皇女入赘男方,你很骄傲吗?”
然后,她终于体会到了“心花怒放”与“心如死灰”的纠结感。
前者因为女尊女人是可以讨很多老公的,有很多美男等着她去残害,而后者是因为,在现代社会倒插门是被人瞧不起的,而女尊,女人倒插门,也是要被全世界唾弃致死的。
“皇女”,“入赘”……
她听错了吧?
身份高贵的皇女,未来皇帝的继承人,入赘一个一脚已经踏入棺材的病秧子?
好吧,那个病秧子很倾城。
可是,现代有很多例子,如果男方入赘女方注定一辈子无法抬头做人。
夜淡淡地看她一眼,收了药酒,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人。
“你有尊严吗?”
她瞬间石化了。
人生真的就是一个茶几,堆满了杯具和洗具。
009
那个万恶的大叔,竟然这么残忍地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很纠结,至于具体纠结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身体太劳累了,闭上眼会了周公。
完全就一缺心眼的主。
清晨的时候,云微是被大叔硬从被窝里拉出来的,迷迷糊糊中被翻来覆去地穿衣服。
“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女人,文不行武也不行,不过就挂了个公主头衔,还因为太过像男人而被云国皇帝打包送人,能活到现在,还真有勇气。”
谁在她耳边碎碎念啊,真讨厌。
一辆马车被四个人护送着行走在山间小道。
身体似乎是被腾空抱起,她朦胧中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刚毅的下巴,咂了下嘴,她在男人怀中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她是被颠簸醒的,一震一震让她的伤痕隐隐作痛。
眼睛好酸,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感觉到一双手托起了她的后腰,然后,靠上了一副坚硬的胸膛。
她眯着眼,看见了一张挂着沉重表情的大脸,刚欲开口,可是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好像有火焰在燃烧一样。
“喝药了。”大叔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到她跟前。
她苦着脸:“好难闻。”声音嘶哑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是她自己。
大叔的脸比锅底还难看:“你病了,不吃药会死!”
被这么一吓,她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了,再加上身体的难受,眼泪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爸爸,让我爸揍你。”
大叔一见她的眼泪,脸上出现龟裂的痕迹:“你尽管不喝试试。”
就像小时候不听话被老爸打小屁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会因为被老爸说了句,“你再哭试试”,便吓得只敢吸鼻涕不敢流眼泪,可怜的孩子,含着眼泪硬是被灌着喝了一大碗苦得要命的药。
然后,云微在心里画了无数个圈圈诅咒这个恐怖程度和老爸不相上下的大叔。
“喝完,睡觉!”
大叔下达命令,她只能抱着背子可怜兮兮地遮掉眼睛以下的自己,小声道:“感冒啥的,其实多喝水好得比较快。”
乖乖,舌头基本上都被药麻痹了。
大叔皱着眉想了想,走出马车外,过了一会儿,提着一大桶尚冒着热气的水进来:“起来喝水。”
她吓得直接想抽自己嘴已:“不用这么恐怖吧。”
大叔冷冷地瞟她一眼:“你是要我喂,还是乖乖自己喝?”
她不确定地问:“全……全部?”
“也许你可以拒绝。”
语气很平淡,可是她硬是听出了饱含其中的威胁。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大叔的帮助下,她坐起来靠在马车壁上,接过一口小碗,一碗一碗舀水喝。
她觉得自己是典型地搬石头砸自己脚,口里的苦味是散去了,可是肚子好胀。
到最后,看着还剩下的半桶多水,她两眼一翻直接装晕。
感冒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
小感冒,以云微的小强体质,睡一觉痛病全消,只剩下喉咙还有些沙哑,多喝水果然很有效。
不过大叔真的是恐怖分子。
在病好后,她还有些虚弱,撩开窗帘,看外面风景飞速掠过,不用戴盔甲骑马的感觉真是不错,但坐马车是要去哪呢?
她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庞大的军队去哪了?
大叔此刻是抱臂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她偷偷看了一眼绷着脸的大叔,在想到底要不要问。
在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大叔终于睁开了眼。
“那个,大叔,我们现在要去哪?”
大叔挑眉道:“嘉令关。”
“为什么,没有和大部队一起?”
再问,没有回答,大叔又闭上了眼,直接无视聒噪的她。
云微挠挠头,乖乖地闭上嘴:从马换成马车,大概是因为她生病的关系吧,可能大部队已经在前面了。
她果然是个累赘吗?
看大叔在睡觉,她偷偷爬出马车外面,准备呼吸下新鲜空气。马车旁有四个骑马的人,像是护送的队伍。
她坐在了车夫的旁边,搭话道:“师傅,辛苦你了。”
寒喧几句。她就打听出来,是嘉令关派人来接她提早赴任的,好像说又死了一个副将。
汗,冷汗,瀑汗……
又死了一个,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那个,半路逃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偷偷观察那四个在马上壮硕的女人,再看看里面火眼金睛的大叔,好像成功的机率为零。
难道皇帝早料到她会逃跑,所以不让带助手小草和小布的?
噢,神佛,圣母玛丽亚,请让她消失吧,再穿越进一次吧,就是面对父母的逼婚她也愿意。
也许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马路畅行无阻,连个打家劫舍的都没有碰到,当然是连能让她混水摸鱼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平平安安,无波澜的就这么到了嘉令关。
而她表示压力无限大。
来迎接她的是一个文雅的女人,她第一次觉得温文尔雅真的是可以用来形容女人的。
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却是不带有任何同其他人那样鄙夷的神色:“殿下辛苦了,今夜便先在城中住下,让司秋为您接风洗尘。”
司秋的笑给她如沐春风之感,多日来的压抑竟是一扫而空,笑眯眯地搭上司秋的肩,因为对方身材高大,她甚至踮起了脚尖,笑咪咪的说:“即是如此,妹妹我以后就跟着姐姐混了。”
司秋,愣了一秒,随即了然点了点头:“如此,便请多多指教。”
嘿,在上战场之前就让自己好好享乐吧。
两人勾肩搭背转身向城里走去,夜看着前面一大一小慢慢走远,嘴角不禁一撇——真是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小鬼。
嘉令关明明是边疆,却繁华热闹,各色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小摊小贩使劲吆喝,客人们更是讨价还价。
云微突然觉得一切如此的不真实,明明这个景象跟大唐盛世的繁华是如此相似,却不属于她的世界。
司秋见她没跟上来,回头:“妹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