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巴黎市郊最好的儿童医院,两栋白色的建筑,背后是一个小山坡,披着翠绿的外衣,与湛蓝的天际相接,偶尔可见几个玩耍的小朋友在上面嬉闹,翻滚,玩得不亦乐乎。
振衣和诺言直接找到慕言的主治医生唯安,和蔼的法籍女医生在带他们去看慕言的路上,跟他们讲述着当时的情形。她说的是法语,振衣听得仔细,诺言却一心只想奔赴到慕言的身边,心里焦急万分。
终于在小山坡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两岁的孩子,连路都走不稳,在护士的牵引下,迈着小小的步子,摇摇摆摆的往前走。
诺言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跑到孩子面前,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慕言没哭也没闹,只是额头上那未复原的伤口那么深,就像是用刀一刀刀划在诺言的心上,懊悔和心痛令诺言泣不成声!
振衣接过慕言,将两母子带到草坪上坐着,慕言任振衣抱着始终无动于衷,不笑也不哭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这幺小的一个孩子,小脸上除了淡漠以外几乎看不出其他的表情,只用那双大而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哭泣的诺言,乖巧地出奇。
诺言却是哭得更厉害。
她的儿子,她的慕言,明明这么乖巧,这么听话,这么惹人心疼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
两年前,已经检查出怀孕的诺言一时冲动利用父母之前为她办好的签订出了国,在英国,因为情绪不稳她一度想打掉这个孩子,后来医生说因为她身体的原因,不建议流产,否则有可能再怀不上。诺言决定生下孩子。
孩子出生后,诺言母亲专程放下了工作带孩子,而孩子因为太小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倒不哭不闹,乖得出奇。感情上受伤的诺言却并没有恢复,孩子出生后反倒是更加郁郁寡欢,精神衰弱得厉害,所以苏父建议她出去走走放松心情,诺言就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认识了方振衣,然后两个人成了朋友。
当时只知道方振衣在做有关精神心理疾病的研究,心理上走进了死胡同的诺言在他的善意引导下告知了他关于自己丈夫和孩子的事情,振衣便主动帮助她。不管他是将她当做一个研究对象还是一个朋友,她都对振衣感激颇深。诺言将振衣当成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而振衣对诺言的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起了变化。
后来,病情已经趋于稳定的诺言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的过去,决定和振衣回伦敦看孩子,那已经是她离开很久之后了,母子始终连心,诺言不再逃避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孩子的事实,可母亲却告诉她,孩子不太正常。
当时听到这话诺言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太正常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就知道,那时已经一岁多的慕言竟然还不会说话,甚至很少发出声音,始终都是安安静静的,仔细看他的眼睛,又大又黑的瞳孔却独独缺少孩子应有的神采。
婴儿的时候可以说是孩子乖巧,这些细节可以忽略,可以现在,孩子长到一岁多,这是不正常的表现。
带孩子看了医生,医生说是自闭症。诺言当时就懵了,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会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自闭症对这幺小的孩子来说是多大的问题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唯一的感受就是愧对孩子,万分自责。
振衣陪着她在慕言身边待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将慕言送到巴黎最好的儿童医院,那里接收过很多患自闭症的儿童,治疗痊愈的机会很大。
后来慕言就一直待在巴黎,唯安是他的主治医生,是个亲切的法国女人。因为一直都是振衣陪着诺言去看孩子,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振衣是孩子的父亲,加上她和诺言有语言上交流的困难,她直接告诉振衣孩子的病情的情况比较多,很多时候也是直接找振衣而不是诺言。
唯安说,他们不需要天天来陪孩子,让他和其他正常的小朋友接触的机会多一些康复的几率更大。所以,诺言回国后没有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子涔,原因也是因为慕言不是正常的孩子,她一是觉得心中有愧,二是,她没有那个勇气。她希望子涔看到的慕言是一个活泼可爱的正常孩子。
振衣说,“那天负责带慕言的护士粗心大意让他被别的小朋友的玩具砸伤,伤口已经及时处理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
诺言伸手抚摸着振衣怀里孩子粉嫩的小脸,抽泣着不语,振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隐隐担心。
“要不然我们换一家更好的医院,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意外!”
诺言却摇头,眼神清明了些,振衣松了口气,他不想诺言再受什么刺激,那他就真的要手忙脚乱了。看诺言的情绪稳定了些,便开始说着笑缓和气氛。
振衣拿起慕言肉肉的小手,朝诺言挥手,笑着逗弄着,“慕言,叫妈妈!妈妈哭了,快叫妈妈让她高兴一下。”
“宝贝儿,真可爱!”
“小慕言,你不叫妈妈那叫声爸爸,来,叫爸爸!”
振衣孩子般的口气和举动让诺言破涕为笑,伸出手去握住慕言的小手轻轻摩挲,这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贝。
空气中很快掺进了快乐的因子。
诺言看着振衣滑稽的样子,想象着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子涔,他那种冷漠的性子如果也作出这种滑稽的举动,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如果孩子有了父母的陪伴,会不会好得快一些。
“巴……”
在两个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微弱的声音是发自孩子口中的时候,巨大的震惊和喜悦席卷了他们。
振衣首先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将慕言抱着面对着自己,“宝贝儿,你刚刚说什么,再叫我一声,叫爸爸,爸——爸——”
“巴巴……”
慕言的嘴唇几乎没有怎么颤动,但确实是他发出的声音,他看着振衣,开口叫了爸爸。
巨大的喜悦让诺言愣在原地,振衣将慕言抱起来,快乐的转了几圈,然后把他抱到诺言面前诱哄着,“宝贝儿你太可爱了,再叫一声妈妈,你妈妈最爱慕言了,快叫!”
等了很久,孩子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两个人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这种病需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的。
气氛大好。
诺言刚伸手将慕言抱紧自己怀里,就听到了背后传来几声清晰的巴掌声,子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那张脸冷得像是结了冰。
“果然是一家人,很感人很温馨!”
此刻,子涔多么后悔自己竟然跟着来了这里,他们给他的难堪让他只能用嘲讽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