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山的东边最偏僻的树林里,彻月收起剑,看着眼前被尽数砍成无数节的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怎么样?”绝夕走过来给他把脉。
“还好。”彻月笑着说。
“宫主说气息的逆流是一瞬间出现的,所以,时刻都要注意呢。”绝夕仔细的检查了他的气脉之后才放开他。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彻月拍了拍她的肩。
“你你你,你说什么啊,什么,有我在,那个,嗯,这是我调制的药丸,吃下去有利于气息平顺的。”绝夕红着脸把一小瓶药放到彻月的手中。
彻月接过药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我会尽我所能的,虽然,在打架上帮不了什么忙。”绝夕有些难过的说。
“这样就够了,不要勉强自己。”彻月说道,抚开她脸上的碎发。
“一定要按部就班,不要急功近利。”绝夕担忧的看着他。
“嗯。”彻月点点头,“如果,我说如果,我失败了……”
“别这样说!”绝夕一把捂住他的嘴。
“……”彻月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的!”
“我知道了。”彻月笑着,把她轻轻地揽到了怀中,而这一次,绝夕并没有挣脱,静静地伏在这个男人的胸前。
白月摁住胸口,推翻了桌上的茶壶,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自控。
“你怎么了?”端着糕点进来的希月见到这样的状况,紧张的跑过去。
“咳!”白月断断续续的咳起来,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给你疗伤!”希月说着就地坐下,打坐运功。
良久,白月才稍稍平静下来。
“还是放弃吧,这样下去很危险啊!”希月抱住他,哭泣着。
“说什么呢,傻瓜,我没事的。”白月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你会变的像宫主说的那样,我真的害怕啊!”希月越哭越厉害。
“就像无殇说的那样,如果成功了,那么,我就能保护宫主,也能保护你了。”白月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有些疲惫。
“早知道这样,我真宁愿,那时候我进去青楼,如果那时候我进了青楼,你就不要受这么多的苦了。”
“不要胡说了,我说过,就算我死,我也要保护你的,不是吗?”
“呜呜,如果爹娘还在该有多好,呜呜。”
“你是我的大小姐,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的命是老爷救回来的,那么,小姐的命就由我来守护。”
“不是什幺小姐!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仆人看待!如果一切能够圆满的结束,我们回到故乡去,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理会,我们重新把沈家园建起来,好不好?”
“好,只要你说的,就都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去帮你实现。”
“呜呜……”
冰收起剑,正欲离开竹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回过头,看到是焰。
“为什么你可以,而我不可以?”冰反问道。
“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立刻停止!”
“我有选择的权利!”
“不要闹了,这不是玩笑!”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玩笑,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肩并肩的不是吗?这一次,你想抛下我了吗?”
“……”
“一个人是承担不起的,我也想为宫主出一份力啊,所以,不要阻止我好吗?”
“我说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什么时候都这么逞强。”
“我没有逞强!”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八岁的时候,两个陌生的孩子被同时困在了山洞,你给我吃了最后一块饼,却说自己不饿,等有人进来救我们的时候,你晕倒在地。被义父收养,你总是暗自抢过了危险的任务,还记得有一次,我被敌人刺伤了双腿,你把我背回来,掩饰了腹部的伤不告诉我,血流了一路。”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从前,都是你在帮我挡风遮雨,现在的我还做不到成为你的避风港,但是,至少,让我和你一起,承受那些难以承受的,很巧的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真希望,也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
“我已经做了决定,所以,不要再劝我了好不好?”
“……”
“焰啊,一直以来,有你在身边,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啊。”
依月坐在屋顶看着夜空,圆圆的月亮,漫天的星斗。
“喝点热茶。”身后,绝尘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
“还没有睡?”依月接过茶,说道。
“嗯,有些睡不着。”
“有心事?”
“嗯,算是吧,你呢?”
“嗯,差不多。”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虽然还没有确定岳阳青已经回来了,但是,至少有这个可能了,出现了这样的可能,你们几个竟然丝毫没有动摇。”
“动摇?”
“说到千羽宫,岳阳青才是你们真正的宫主不是吗?”
“嗯,义父的确对我们恩重如山,但是,这么多年来,其实我并不了解义父,他让我们担任四堂主,把我们分派到各个分堂,安他的命令去做事,即使是千羽宫那一天的惨案,我们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可是,小少主却不一样,她有着小姐和少爷的感觉,温暖,安心,可靠,值得信赖,如果说义父真的死而复生,我会跟着小少主的步伐走,其实小时候很多次因为练功偷懒被义父责罚,都是小少主偷偷给我们送饭吃的,有一次被发现,小少主还挨了惩罚。只是,十二岁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小少主,虽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是怎样的,嗯,千羽宫重建之后,与小少主短暂的相处,真的很开心,这样的开心是从未有过的,小少主善良而温柔,就算义父对我有恩,我也不会因为这样的恩情而黑白不分,我相信小少主,倘若发现义父图谋不轨,我会刀刃相向的。”
“如果那时候宫主选择包庇岳阳青呢?”
“她不会!”
“这么相信她?”
“嗯!话说,我也很奇怪,这次事情也牵扯到你们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绝浪,为什么你们会不动声色的留在千羽宫?”
“当听到我爹的消息时的确想去找他,但是后来想一想,爹做什么事情我们从来不知道,所以这一次很好奇,到底那个把娘丢在山中一丢就是十几年的他都在做什么!”
“把你娘丢在山中?”
“我们出生不久爹就离开了,这十几年只见过他三四次吧,娘每天都会在屋前等候,等他回来,只是,真是贵人事多,几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第二天就会走,最后娘郁郁而终,也不得见他一面。我和绝夕学了他留在家中的所有医书,想有一天超越他,让他注意到我们,可惜,这可能只是孩子天真的想法罢了,十五岁之后再没有见过他,无论,我们多么努力的在江湖上建立起圣手妙手之名,他也没有回来过。”
“你爹还真是过分。”
“这一次弄清楚,并且打败他!让他在娘墓前忏悔!”
“真是孝顺啊!”
“我听绝夕说,你喜欢轫涸?”
“嗯!”
“啊,还真是回答的干脆啊,这样的话你和宫主不是站在了情敌的位置上?”
“其实说实话吧,我知道,我根本没有竞争的实力的,轫涸的心中只有小少主,从一开始就是的,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不知道怎么放下,所以,我想啊,有这一份心情就可以了,毕竟,能够喜欢一个人,其实,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不要说的这么气馁,这一次宫主回来,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和轫涸的关系,不像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毫不顾忌,倒是拉开了不少,说不定,宫主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
“也有可能宫主以前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不在乎,而现在明白了男女之情,所以开始注意了,嗯,应该说是新的开始吧。”
“总觉得,你好悲观啊。”
夭莲慢慢的走过竹林,在一个岔路口停住,这里,已经没有当年的血迹了,抚摸着周围的竹子。
因为那个场景,她害怕他,恨他。
却又因为他的孤独,而爱他,心疼他。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感情真是复杂的思想。
“天快要黑了。”轫涸走过来,说道。
“是啊,天快要黑了,黄昏,可以同时看到太阳和月亮呢,黄昏,可以同时感受到白天和黑夜。”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烧红的天际。
“可以看到的不是还有黎明吗?”
“黎明?嗯,可是,不同的是,黎明迎接的是白天,而黄昏迎接的是夜晚。”
“……”
“太阳属于白日,而月亮只能在夜晚才能明亮。”
“那么,现在你,是太阳,还是月亮?”
“……”夭莲回头看着他,悲惋的神情,淡淡的笑了笑,“嗯,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我还没有那么伟大,只是一颗星星吧,躲藏在太阳的身后,欢笑在月亮的怀抱。”
“……”轫涸凝视着她,良久,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嗯,我明白的。”
“轫涸啊……”她知道的,她比谁都更明白,当他转过身时,脸上所流露出的,再不是强装的笑容,再不是无所谓的试图让她放心的神情。
“……”离开的背影怔住。
“我煮了饺子,一起回去吃吧。”有些话她还是不忍心说的明白,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来祝福他能够幸福,而她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