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泽更是有感李纲对自己的轻蔑,范宗尹与己的若即若离,顿时感到有些头痛。
朱影亦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闻秦桧言而知他谁也不想得罪,赵构等人的还朝,对王泽极为不利。她心底一动,开口说道:“秦相公所言有理,那就待到康王回京后再议此事,今天就到这里吧,若无事,王卿家暂且留下,诸位相公便退朝罢。”
孙傅等人听了朱影此话,独留王泽,是何道理,各怀心事地告退。
第十八章
待四人走后,朱影又对左右内侍说道:“送官家回内廷歇息。”
王泽冷眼看着朱影,满怀心事,竟不及想朱影何故公然当着孙傅等人面前留他在此,此时殿内只剩下朱影、王泽二人,还有朱影最亲信的内宫女官李素荷。
经过相当长的沉寂后,朱影开口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事先也不与我商议?”
王泽被问的愣了一愣,原来自从宋金议和后,两河的割让使汴京直接暴露在金军铁蹄之下,汴梁已经失去作为都城的现实意义,在他看来尽管阻力不小,但南迁已经是大势所趋。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显然存在失误之处,在一系列胜利后自持有挽皇室于危难,扭天下之秃势如此巨大的政治资本,只是寻求一些比较容易的可说服对象来支持自己,忽视了赵宋皇朝的传统与制度及朱影的决定性作用,当然还有保守大臣的力量。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阻力,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没有谋定而后动。
事已至此,王泽知道后悔也没有什么作用,为今之计是要想法补救,至于何法,确实是很挠头,朱影的口气又透出对王泽擅专的不满,令他有种失落感。
“此事来的太过仓促,未及与太后商议,臣之罪。”
“不要和我说这些官话,素荷是我娘家人,与我如同姐妹,你不要有太过顾虑。”朱影真的对王泽有些怨恨,这么大的事情,她自感对于王泽真的是推心置腹,甚至将自己的命运托付与他的身上。但此时的王泽在她看来却有些倾向独权,这样的大事也不事先与自己知会一声,说提就提,就如天下便是他王泽一人说了算似的。
“情非得已,本想议和事定,南迁已是必然……唉――失算、失算!”王泽摇头叹息说道:“看来真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看着王泽垂头丧气的模样,朱影是又气又好笑,方才的那些怨恨霎时间抛到九霄云外。转而柔声说道:“错的是他们,你又有什么错,南迁对于今时局势、稳定国事都是大宋唯一的出路,只是你太性急,他们对你又是心怀疑虑……”
王泽不解地看着玉帘后的朱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傻样——”朱影含笑轻声自语笑骂王泽一句,起身掀帘而出。轻挪莲步走下玉阶,便走便说道:“难道你真的是看不出来,为何这些人不顾一切卖力的反对你嘛?”
王泽想了想,忽地眼前一亮,刚要说些什么,却又摇头不语。
“大宋自艺祖、太宗打下这二百余军州,息兵偃武、善养士人、定立制度,历时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及两位上皇九代国君,最为坚定执行的国策为何?想必不再用我多说了。”
王泽看着朱影,他已经明白了朱影的意思,也对张叔夜等人如此激烈的反对迁都,秦桧的暧昧态度有了一个更清醒的认识。自己立下如此勤王奇功,至今手中握有十余万经历战事的虎狼之师,甚至自己首倡的巡幸,也是这些大臣们深感担忧的缘由。而由此一战,手下将吏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令朝中大臣们感到忧心忡忡的缘由。
“真的不曾想到,不曾想到!”王泽更明白朱影的意思,当然也知道他的苦心。只得说道:“明日臣会上表请辞枢密院差使,整顿勤王兵马,上缴兵权于枢府。”
话虽如此,心中自然是不甘,想这乱世中,自己若放弃这支历经血战的精锐之师,金军再次南下,四方溃军流贼蜂起,一旦朝廷再有变故,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会对朱影的承诺不知是对还是错。
“倒也不必请辞枢密院差使,没有你在枢密院真还放心不下。”朱影对王泽的承诺很是赞赏,但王泽彻底放弃兵权,又令她不甚放心,想想并无它法,敷衍道:“至于勤王部众,可权充入殿前司。”说这话,人走到了王泽身边。柔柔地说道:“这也是以退为进,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能再有政争,大宋实在是经不起内耗了。王泽,记得你说过的武穆遗事嘛!只要有你我在,同契携手,还要冒天下士人共伐的风险作甚?”
王泽凝视着朱影,感受着那阵阵幽香,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尽管他不怎么认可朱影的建议,但他不忍拒绝朱影的一片苦心。
朱影说的也不无道理,宋朝是一个文人执政的时代,解决事情的手段是在朝堂之上,在乎于声誉与政治资历,而不是掌握军权。当然,在这乱世之中拥有一支衷心于自己的武装,确实是能令任何人为之心动,但其中的利害得失,冒天下士人共讳之忌,王泽又不能不权衡一番。以他自己的话说,岳飞不是死于赵构、秦桧之手,而是丧命于宋朝延续百余年的政治制度与整个文官执政集团之手,是南宋朝廷稳定后的必然结果。
既然手下将吏编入殿前司,有自己在军中所积累的威望,有所提拔重用的军将,相信自己有把握在关键时刻再次掌握这支军队,毕竟有一批对自己真心相随的军将。同时,王泽不得不重新审视朱影,她所表现出来的政治才华,确实令王泽惊异。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位独立意识很强的女人,仅此而以,却不想她会有如此缜密的政治头脑。
“还有一事,这几天来未及想到。”王泽不想再说得太多,将话题转向别事,生涩地道:“金峰在走时,放归上皇的一名婉仪,她叫林月姐,现在暂时安住于别院。”
“林月姐?”朱影似笑非笑的望着王泽,却又不无醋意地说道:“当年,她倒是在上皇面前为你说了不少好话,看来好人自有好报啊!”
“是嘛!”王泽脸面微红,像是被朱影看破自己那点心思一般,慌忙说道:“当此乱世,一小小内宫妃嫔何罪,再说,也有人常能与你说话解闷不是,是不是今日便将林月姐送入宫中。”
“也好,不过大内怎容上皇妃嫔。”朱影想了想,又说道:“也不必太急,权且在你那里安置几日,不要声张就是。”
王泽对于朱影的谨慎颇为赞同,不过既然自己上言林婉仪之事,久留上皇妃嫔毕竟不是太方便,在他府邸住的太久,易招人口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若无事,那臣先行告退。”
朱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王泽的背影慢慢地走出大殿,心中却充满对他的愧疚。今生做为皇家人,她必须要为赵氏江山考虑,为她的儿子打算,尽管她相信王泽与旁人不同,但一个人掌握如此庞大的军权,长久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太久了,人的贪欲将会腐蚀人性,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被权力的魔力征服?权力与地位的不平衡是相当危险的,或许今日王泽会安于现状,但将来随着权利不断深化,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他也是人,甚至可以说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不是个普通人,他的力量一旦脱离束缚将是可怕的。
朱影还有另一层的担心,那就是宋朝的立国思想与制度,都是不能容许王泽长时间掌握武装的,他想尽量帮助王泽免受整个官僚集团的敌对,也只有如此,王泽才能真正的放开手脚。
“不要怪我,希望你能想通!”朱影自言自语地念叨,不经意间,一旁侍候的李素荷说道:“太后,王学士走了。”
“回宫罢——”
对于放弃兵权,王泽倒是没有太多怨言,只是被人逼迫的失落,还有的就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在回府将自己关入书房中静思一番,细细品读朱影为他的那番心思,在恰当好处的时候归兵于朝,更能体现王泽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将杀将逐帅,观望杞县的事情抹去,留给天下士人的是他奋死勤王,中兴朝廷的空前声望。
将使他获得巨大的政治资本,拥有了这般声望与资本,他根本就不用怕什么,在宋朝一个文臣拥有巨大的声望,往往令皇帝也不得不对之礼尽有加,甚至可以凭此来对抗皇帝。
王泽自己也认为就自身而言,他不太具备当世名臣出众的才华,所持的多是对历史和名臣们性格的了解,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朱影所作所为,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书房外叩门声,王泽的心思逐渐平静下来。说道:“进来——”
身着一袭白衫的王咏翎推门而入,对着王泽躬身行礼说道:“恩师,内宅林夫人在外请见。”
林月姐被带回城后,王泽将其暂时安置在府中内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对王咏翎等弟子也只是说林月姐是一位良家妇人,没有透露她的妃嫔身份。
“哦、快快有请!”
半入江风半入云篇
第一章
“是——”王咏翎道了声,转身退出书房。
王泽望着这个弟子,不知如何是说,自从杞县被驳回议论后,王咏翎显的越发消沉,话也不太多了。由于他也随军勤王,在有司呈报的有功将吏名单上,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论功封赏为迪功郎,但他固辞不受。放言非科举不入仕途,对其中阴郁的怨气,王泽只能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