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叩见皇太后,官家!”她越过王泽后,郑重地向朱影与赵谌行家礼。
朱影瞟了眼王泽,见他若有所思地呆立那里,感到颇为怪异,情形又不容她多想其它,只好和颜瑞色地道:“妹妹且平身。”说着从凤座上起身,轻挪莲步、款款走下玉阶,到了赵多福身前,拉着她的手,勉强挤出些许微笑,道:“妹妹受苦了,随嫂嫂回内宫再叙。”
“太后——”
“王相公还有何事?”朱影见王泽走上两步叫住她,知其必有所图,于是拉着赵多福的手,使赵多福能面向王泽。
王泽紧盯着赵多福的眼睛,但赵多福那双大眼睛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反而倔强地迎着质疑的目光,不屈地显示她并不惧怕他的挑衅。王泽从这倔强的目光中无法体味出八年前那位天真可爱少女纯真的眸子,更看不到这位柔福帝姬身上散发哪怕是一点,令他回味起记忆中的影子,
但是,王泽自己也迷乱不解,这位皇家女坦然的神色,面对自己犀利的质疑,没有丝毫的慌乱,至少他没有看出来。
“难道我真的是多心不成,她的眼中并没有惶恐之色,可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她身上那时的气息。难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不成,毕竟是度过牛马不如的八年,改变一个人很容易!”
王泽脸面表情起伏不定,与赵多福久久四目相对,引的殿上众人为之惊讶不已,纷纷暗怪王泽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
赵柔嘉轻盈地走下玉阶,来到朱影的身旁,眨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道:“姑母。”
“啊——柔嘉!”赵多福回首笑吟吟地回应一声。
王泽亦是感到自己失礼,但他不甘心,又有意无意地道:“八年前与公主一面,不想今日又能得观公主玉颜,下官高兴之余有失礼处,还望公主恕罪!”说着话,他一双眼睛仍然紧紧盯着赵多福,想从她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令他失望的是他还是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丝的惊慌。赵多福别样异味地盯着王泽,风淡云轻地道:“奴家与王相公见过吗?”
的确,对于一个十余岁的女孩,的确没有理由让她记住八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王泽当即愣了楞,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无法判断眼前这位女子的真伪,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但王泽还是不敢断定眼前这个让他没有丝毫感觉的女子就是柔福帝姬,在他所知的历史中,柔福帝姬的真伪在史学界各执一词,假帝姬虽是主流观点,但始终没有最终盖棺定论,他亦是左右不定。心中始终存在两点疑问,她一个柔弱女子,是怎么千里迢迢逃回来的?帝姬们的芊芊玉足,再怎么放、再怎么走,也恢复不了多少,更不可能变成一双大脚?
朱影看到王泽木纳的神情,知道他已经不可能辨别真伪,既然是老宫人们认定是柔福帝姬,那就接纳了赵多福也无关紧要。他温颜笑道:“好了,妹妹一路劳顿,想必是疲乏了,咱们还是回后宫吧!柔嘉,扶你姑母去寝殿休息。”
“是,母后。”赵柔嘉搀着赵多福向偏阁走去时,对王泽哝了哝小嘴,做了个不满的鬼脸。
朱影看了王泽一眼,淡然道:“王相公也会去休息吧!”
王泽默默地躬身行礼,不甘心却又很无奈地退了下去,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构,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做为藩王他不能跟随进入内宫,在低声吩咐康邸郡国夫人吴氏跟随进去,自己悄然退了下去。
第六章
玄武湖——自熙宁九年王安石变法失败,出知江宁府府尹,倡行‘废湖还天’,立意甚善,却使江宁城年年暴雨成灾,田地是扩大了一些,但江宁一代粮食产量却没有增加。
行朝驻骅江宁第二年,王泽便奏请‘退田还湖’,由于王泽挟北退金虏的威势,其建议又得到朱影的坚决支持,众位大臣考虑到行在设在江宁,年年暴雨成灾也不是一回事,于是由王泽亲自担任扩湖使,工部和都水监负责招募民工十余万人,一年之内扩湖六十余里,使湖面达到六朝时的规模。
王泽按照他所理解的玄武湖布局,将湖岸建为菱形,用坑土在靠近江宁城的湖中堆成五岛,并环岛修建防波堤坝,在各岛上面广植不同草木,由朱影定名曰:环洲烟柳、樱洲花海、翠洲云树、梁洲秋菊、菱洲山岚,洲洲之间堤桥相通。
经过数年营建、发展,玄武湖已然成为洲洲堤桥相通,处处山水相依,画、厅、廊、馆、榭疏密有致,亭、台、楼、阁交相辉映,鱼跃鸢飞见空阔,画舫游弋载笙歌,绿树青山相拥碧,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游赏胜地。沿湖更是修建大道小径,种植花木,官宦世家无不在此买地置宅以当别院,相应的酒楼、楚馆形成规模,以北湖最为繁荣。
“玄武湖中玉漏催,鸡鸣埭口绣襦回。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敌国军营漂木柹,前朝神庙锁烟煤。满宫学士皆颜色,江令当年只费才。”
“好曲子,好曲子,文行首的才艺更好。”秦桧一双细眼笑的迷成一条线。
“秦大人过誉了,妾身可不敢当。”文细君俏丽的脸蛋如花般地笑展,那双妩媚的眸子尽是落在王泽身上。
北湖临近江宁县城城垣,行朝在城外筑成一个北连城垣、南临湖堤的屯城,驻扎殿前司禁军,城内修建几处皇家别院,其余都是府库所在。城外湖边则是一片繁华的市镇,酒楼林立,商贩云集。
其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当属‘文楼’,老板就是文细君,文楼虽然属文细君的资产,但乃是由王泽出资所建,当然这件事朝野无人知晓,就是连秦桧等人也不曾知道,只知道‘文楼’的老板乃是当年出身樊楼的文细君。楼中歌姬、酒女的规矩是卖艺不卖身,姑娘们侍候客人全凭心境,多以读书人侍之,一般凡夫俗子很难得到姑娘们的青眯。
仅仅不到两年,文楼的艳名传遍整个江右,宛然东南第一楼,王公贵族、文人雅客游历玄武湖必到文楼。
王泽请郡已经得到准许,翰林学士、提领支卖司、持节权南海诸国宣慰使、提举江浙路转运常平事、权知杭州军州事。他已经无心过问被封为福国长公主赵多福的事情,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况且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的怀疑错了。
临行前,秦桧约范宗尹、蔡绛二人在‘文楼’内最豪华的‘玄武风澜’设宴为王泽饯行,这是酒楼后院有独立院落清雅幽静的白墙青瓦小楼,酒楼内仅有五处,以‘玄武风澜’最为豪华。寻常客人是进不了的,而今日由于王泽等人的到来,楼中歌姬纷纷被暂时请出,非听呼唤不得擅入,这里的招待当然是由文细君亲自上阵。
秦桧、范宗尹与蔡绛的心情颇佳,个个眉开眼笑,就在几天内,秦桧罢右丞除尚书左丞,范宗尹任御史中丞,蔡绛升徽猷阁直学士、知制诰,大好的前程焉能没有好心情。
文细君款款起身,轻迈莲步走到王泽身侧,为王他端上一杯酒,那双如水流波的眸子洒在他的脸颊上,含情脉脉地柔声道:“相公即将远行,妾身敬上水酒一杯,望相公一路平安。”
王泽接过杯子,含笑道:“细君美意,当细细领会。”这句暧昧的话说吧,昂首将酒一饮而尽。
文细君又斟上一杯端起道:“这一杯愿相公万事顺意,为一方生民造福。”
王泽斜眼凝视这文细君,笑道:“这句话说的好、说的好,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大葱。”
“相公言语不雅,却又不无道理,民纳钱粮与天子,天子设百官抚民,官不为民,要官何用?”文细君说话间,看也不看秦桧等人稍有些尴尬的脸色,又斟满一杯端起,俏脸飞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低声道:“这一杯是妾身祝相公早日重返朝廷。”
王泽切齿暧昧地一笑,点头道:“多谢细君美意,这一杯的确应当满饮。”
文细君经过多年历练,早已是八面玲珑,当王泽饮下酒后,她明白是自己稍事回避的时候了,道:“相公,妾身暂避更衣,请各位慢用。”
王泽没有做声,只是含笑颔首,秦桧却嬉笑道:“行首,稍停便来。”
“敢不从命。”文细君向四人行了个万福后这才下去。
当文细君走后,秦桧才笑着对王泽说道:“德涵将文行首请到江宁,却又为何要放回江湖?”言下之意,王泽为何不将这绝代佳人收为己用,反倒是给文细君以自由。
王泽淡淡一笑道:“非细君,何以繁华行在肆业。”
在众人的笑声中,王泽心下暗自感叹,自从他将文细君收入府中让她与林月姐二人做伴,倒还是和谐相处多时,多年来王泽对待文细君一直若即若离,虽然颇为宠爱但却一直没有于她个交代。
文细君不知怎样想的,提出外出居住并要求经营一间酒楼,王泽思虑再三认为以文细君的条件,可以对江宁的繁荣做出一定的贡献。于是在开通玄武湖的同时,暗中筹建一座华美壮丽的酒楼,将产业至于文细君名下,也算是了了自己对文细君的愧疚之情,当然他把林月姐与文细君分开,也是有方便自己的目的,正所谓鱼与熊掌兼得。
岂料文细君却向王泽展示了她在经营方面的才华,不到两年‘文楼’成为江宁最负盛名的酒楼,间接的刺激酒楼肆业的竞争发展。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秦桧止住笑容,正色道:“当日没有想到德涵突然请郡,老兄实是惊愕万分,实不明德涵为何要在大有为时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