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率黑,你探的消息确实可靠。”
“大人,小人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这可是小人花了两年时间,结识的南朝中书省官员,酒醉后透漏的,小人愿意项上人头担保。”
那名留有鏊须、相貌精干的蓝衣人沉吟半响,才道:“如你所说属实,这赵宋官家确是说过我大金不足以信,断然是要加紧防备。”
“在河北、河东加强防备这倒没有听说,赵佶整日里算计着东南支卖局,每日能与他收入多少金银,那里能顾得上边事。”
“这道也是,可惜,我等未能收买南朝高官,这些下官末吏能提供的是由,实在是太少了。可惜王黼罢相,我等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消息来源。”
“这又有何堪,赵宋朝廷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小人只须多用金银便可从内侍口中将南朝宰执们所议之事买个大半,何须收买高官做险。”
“贺率黑,你这个奴才倒是机灵,本将军问你,此间可有王泽的消息?”
“王泽。”那名叫贺率黑的人怪异地问道:“他虽是赵佶的宠臣,不过对谙版勃极烈大人来说,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言下之意,是王泽根本就没有值得打探的价值。
“贺率黑你眼中只有谙版勃极烈大人,没有各位郎君吗?教你打探王泽的动向,你却推三堵四,难道四太子郎君杀不了你吗?”
“千户息怒,小人安敢不为四太子郎君办事。”贺率黑讪讪地笑道:“就是千户大人交办的事宜,小人何时怠慢过。”说罢,又道:“小人目前打探的最可靠消息是王泽有可能要外放,至于何地,小人尚未打探出来,或许赵佶还未有安置。”
“要虽是打探王泽动向。”
“千户大人,四太子郎君为何对南朝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此留意……”
“四太子郎君的事情也是你我能相知的吗?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问,不要到时候连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贺率黑,你这个奴才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轻重。”
贺率黑笑道:“千户息怒,小人不过是顺嘴说说,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打探四太子郎君之事,小人能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这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加紧收集南朝军将的部署情况。”
贺率黑眼前一亮,用压抑的兴奋之声说道:“看来主上是要对南朝用兵了,小人也算熬出头了。”
“做好事情,少问,待到时候接应大军便是。”
“小人明白”
“还有什么细节,一并道来。”……
对于王泽来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便以是宣和七年。
此间朝内事,随着王黼的罢相,赵桓的太子之位似乎稳固了许多,赵桓所请必为大臣所谏阻的尴尬境地,早以是过眼烟云。
郓邸的奴才们也收敛了许多。
王泽最为欣慰的东南各路,或强制或敷衍的将他的政策慢慢的推动实施着,不论是好是坏,反正都在实施新政,用他的话说:“只要实施了便好。”
整个宋皇朝为着自己所犯的错误,面临着金国的巨大压力,张觉在金军强大的打击下,全军覆没,只身逃入宣抚使王安中治地。金军出动大批马军由完颜昌率领,在宋军燕山大营外对阵要人,王安中一介文人,那里见过这等野蛮阵势,被逼无法只有将张觉杀了将头颅连同张觉的两个儿子一同交与金军。
这种失策的行为,不仅让金国强硬的主战派更加看清了宋朝的无能,也寒了燕云民众和降将的心。
郭药师曾言:‘金人要张觉,朝廷就给张觉,万一要我郭药师,朝廷也会给他的’。众多降将对赵佶也是失去了信心,纷纷另做打算。
面对这种情况,赵佶还在做梦,派人招降辽帝许以以兄弟待之,建千舍府第,选美人三百,派童贯前往太原迎接。
唯有让王泽感到吃惊的是蔡京才复职不到数月,即主动辞官,让王泽百思不得其解,蔡京明明还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为何要主动致仕。不过他也懒得去想了,反正自己快要离开汴京了。
值得回味的是在蔡府的一次宴会上,王泽真正感到什么是奢华。他那一桌菜本不觉得什么,但蔡绛悄悄告诉他那一桌菜价值六百贯,仅那两个蟹黄馒头便值七十贯。
当时将王泽吓了一跳,他的这一桌酒菜,这可是宰执大臣两个月的俸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王泽真是感慨万千之际,也没忘记暗中交代蔡绛,让蔡府厨子给从人宴上随行的四个弟子一人上了两个,反正吃不完蔡府也得将这些馒头扔了。
令人感到耐人寻味的是,内宫传出消息,蔡攸几次觐见,言及不过兴仁府,人口仅三万余户,若非设节度,为辅郡,升府本就勉强,认为兴仁府应改为州治,也好与王泽身份、资历搭配,不让旁人说道。
二月,朝廷传诏撤兴仁府改为曹州。
第五章
蔡府书房内,蔡京坐在书案后,王泽恭敬的坐在一旁。
“德涵,定然是惊讶老夫为何在东南稍有起色之时,告病致仕。”蔡京话中流露淡淡的寂落,更多是无可奈何的无奈。
王泽不知如何应对,蔡京对时局变化有极透彻的见解,他既然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敷衍地说道:“学生才疏学浅,实是不敢妄加猜度。”
“哈哈……”蔡京一阵捻须长笑,双目颇有深意看着王泽道:“德涵,乃聪明人,耐何不解。”
王泽面色怪异的看着蔡京,稍稍沉吟。悠悠地说道:“愿恩相释疑。”
“事将不可为矣”
王泽惊诧地注视着蔡京,瞬间,顿悟蔡京这六个字所蕴涵义。
二人的眼光相对,渐渐地,似有默切的笑了。
“德涵真乃老夫平生所见少有俊才,想老夫少年登科,满腔报负。追随王荆公革新弊政,欲挽百年沉疴。却是沉浮几十年,一事无成。老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何才能让士庶共利,当年王荆公变法错在何处?”说着品了口茶,长长舒了口气,又继续道:“那日德涵崇政殿对,使老夫刮目相看。寥寥千言的青册,不仅揭去老夫数十年之惑,东南小行二载,士庶竟应者重重。王荆公为之呕心沥血、身后是是非非的变法,德涵稍稍变通,竟然使得朝中大臣无人反对,收取这等奇效。”
王泽不知蔡京为何今日对他说这些话,他在东南施行的政策,亦是将一些现代管理附和在王安石变法的施政之上,使之更趋完善。
此时的蔡京在王泽的眼中,已不是几年前那么令他不栗而寒,如今他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说朝中大臣无人反对,却不尽然。反对者无非是那些自清流的人物,多数朝廷重臣还是支持东南之政。他的本意原是在尽量保证农户基本的生存的条件下,使财富迅速集中在部分有势力的人手中,使之有能力进行投资使财富进一步升值,再扩大投资范围使部分人中的部分人有更加雄厚的资金,进行更大地事业开创,同时以利诱之,谁人还能反对。
“恩相过誉了,学生不过是窃观前朝诸公大论,略有小成罢了,安敢与前朝诸位相公比肩。”心中虽是颇不以为然,谦恭的话还是要说的。
“年青人懂得推崇前人,很好、很好。”蔡京捻须点头,浅笑道:“我那孙儿与德涵相善,若有德涵半分才智,老夫也就放心了。只是绛儿为人过于耿直,不善变通,德涵须得时时开导。”
‘这是在拉拢我吗?’
王泽能体谅到蔡京用心,蔡门一支始终与一派势力相连,无论哪派势力得势,都会有蔡氏子弟跟着成为显贵,这也是豪门世家惯用的伎俩。
这是在托付子弟,蔡京不看中自己,岂能将蔡氏的孙辈中的佼佼者托与自己。或许——是要蔡家第三代中的长孙蔡绛与之结为盟好,想到这里,王泽心中不知为何有股莫名其妙的兴奋。
“恩相抬爱,学生实是愧不敢当,文锦亦是当今不可多得之才俊。学生每每与之论政,实感文锦真乃栋梁之才。”王泽的话,说的委实犯忌,但在蔡京面前,这是一种承诺,一种对蔡京善意的回应。也许是有些狂妄不过,但他必须蔡京面前许下这一诺。
蔡京虽已致仕,但数十年所集余威尤在,王泽不愿让他误会,何况在王泽看来蔡绛思想活跃、接受力强、不拘俗礼,为人义气,倒是一位可结为政治盟友的人选。
“德涵为兄长,要多多教导绛儿才是。”
“这是自然,恩相放心。”
蔡京满意的含笑点头,王泽又道:“恩相,以文锦之才,在馆阁中已有数年,如今东南承平,又蒙官家恩赐,文锦通判扬州大郡,也好建功立业。”王泽这是为日后打算,万一南下,也好有人声援。
“年青人,外放历练历练也好,不过此时亦不须老夫操心”
王泽想到蔡绛的父亲蔡攸,虽然蔡绛与其父蔡攸关系紧张,但蔡攸在气顺后,无论如何也会明里暗里相助蔡绛。领会了蔡京的意思,点了点头。
“倒是德涵过几日便要赴曹州任,只是曹州乃一京东军事州,恐他日难有作为。”蔡京对兴仁府将为曹州之事是心知肚明,顾及王泽感受,没有提兴仁,而是直言曹州。
“学生不求闻达,但求济世,高居庙堂,身在富庶恐淡了这番心事。”
王泽言不由衷,从容应对,不瘟不火地将了蔡京一军。
想那日自己按例向赵佶上请郡折子,见中书省檄文将兴仁府将为曹州,原以自己资历出知兴仁府这也不错,毕竟府的重要性与地位要高于州,但蔡攸真是执着,施展手腕硬生生将府降成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