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军被寨墙上弓弩射的抬不起头时,冷不防被寨内宋军冲了出来,顿时乱了阵脚。在没有防备间,被宋军有组织地冲杀过来,虽然仍有近二千人,但已经无法组织有效地反击,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的是向前冲,整个队形扭曲在一起,乱成了一团,被宋军在声势上首先压了下去。
马忠冲在前面,一把环首刀舞的虎虎生风,大刀锋刃所到之处,无不衣甲皆碎、血肉横飞,几个照面,在砍翻六七人后他已经是满身血垢,一把浓密的鳌须被鲜血染成了紫红色,说不出来的恐怖。
夏军将吏遇到马忠者,无不肝胆俱裂,纷纷避让闪开,谁也不敢与之争锋。三百宋军个个都是身穿铁甲,手持钢刀,分成三队相互呼应,外面两队不断地将夏军囊裹其中,由中间一队穿梭夏军人群中对其进行绞杀,寨墙上的弓箭手对夏军进行袭扰性射杀,由于宋军队列齐整,夏军人群宽广,弓弩手射杀精度很高,上下配合,杀的夏军步步后退,攻击队伍已经呈现溃退之势。
“加把劲,把这群杂羌统统杀死——”马忠在手起刀落,砍翻一名夏军低等军官后,大声呼喊,再次快步向前冲击。
宋军将吏见主将奋不顾身,亦是高涨士气,嗷嗷地冲杀,夏军中的汉族军卒本身装备简陋,岂能抵挡得住宋军虎狼般地攻势。而回鹘军卒剩下数百人早就没有斗志,只想着避开这如同地狱般的地方,宋军大刀挥刀之时,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旋即快速后退出山寨前的平地,越过平地与斜坡之间的弩手防护墙,退到斜坡上做象征性地抵抗,焦躁地等候撤军的金锣。
汉军虽不能支,却仍然死死力战,固然有侥幸军功的缘由,但更多的是身陷绝境、困兽犹斗的绝望,寨墙上弓箭的射杀、前面宋军的绞杀,后面更不要说,退回去更是死路一条,而且要牵连家受累人。但他们没有士气、没有组织,只是凭借个人的恐惧而战,面对顶盔贯甲的宋军大汉,他们的抵抗又是那么的无力,往往在顽强抵抗下惨死在宋军刀斧之下。
不消片刻,百余名汉军横尸寨前,其他人不得不步步后退,退出平地被驱赶到斜坡,很多人失足摔进了干壕沟,好在壕沟并不深,不至于要了性命。但要命的是要爬上来,必须把背部暴露给宋军弓弩手,这可不是好玩的,宋军历来重视箭术,百步到数十步内射中人的后背,还是大有人在的,尤其是把后背给他们当靶子。
由于鹿角阵与铁蒺藜还在,马忠不敢多追,数百宋军步卒人人带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他好不容易制止了这群杀的兴起的人停了下来,寨墙上的弩手们再次出寨,对准夏军退却的人群又是一阵猛烈射击。
此时夏军中最剽悍的将吏,也丧失了再次冲击的勇气,也不顾后面的弓弩,连滚带爬地向山坡下逃去,好不容易上来的党项族部队,被这群乱兵冲击的七零八落,跟着退下山去。
为了节省箭矢,宋军也停止了射击,任由这帮吓破了胆的夏军仓皇退去,个个都在欢呼这场战斗的胜利。
马忠将环首刀放在一旁,坐在一句被砍死的夏军尸体上,大口喘着粗气。
青年参军走了过来,当他看到马忠的坐垫竟是一具汉军尸体时,白净地脸面徒然变得铁青,险些干呕出来。
马忠不屑地看了看他,喘着粗气道:“战损多少?”
青年参军好半天才压住胸中的翻腾,仍在有点恶心地道:“我营止有二十三人阵亡,乡军八人,但弩箭消耗很大,恐怕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战事了。”
他站起身来,凝望山坡下的夏军小寨,看满地夏军尸体,宋军阵亡三十一人,算得上是一次大胜,他们想要夺取山寨,也并非易事。但守住山寨的前提就是保证弓弩的存量,没有弩箭弓矢,仅凭一个小小的山寨,根本无法抵御上万名夏军的猛攻。他细细沉吟之后,断然道:“传令,厢军快快打扫战场,能用的全部收回来,全寨备战。”
青年参军愕然道:“夏军新败,死伤数千,怎能再次组织进攻?”当他看到马忠嘴角摸过讽刺意味地笑,遽然明白其中意味,立即改口道:“下将明白。”
马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此时他已经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如果夏军不计伤亡地持续猛攻,山寨定然不能保住,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友军的增援了。
第九章
步曲侍卫大军唯一一支马军部队,此时正在密切关注静宁寨的战时,时任镇统制司虞侯判官的吕双更是心急火燎地观望这场规模不算大的战斗,在夏军攻势正猛之际,他几次要求军法虞侯敦促统制官吴璘进军救援。其中亦是有稍许私心,由于马忠认定王泽大有所为,其弟子无不是当时杰出人物,就刻意结交王门子弟,吕双乃王泽弟子,在军中自然与马忠关系相善,救援之心异常迫切。
他的要求竟然得到吴璘的准许,二千马军全部出动,在外机动待机,途中遇到几股夏军游骑,并未发声战斗,由于宋军的马军并不是太多,尤其是步曲侍卫大军是一支担负守御任务的步军部队,更是缺少战马,所部二千余骑的宋军在夏军眼中已经是一支诱人的肥肉,游骑自然禀报大营,而夏军出动之时,宋军马队已经不知去向。
在静宁寨东面的一处山谷中,这支宋军马队静悄悄地在谷底待命,骑兵们都下了马,各自看管自己的战马,尽量不让战马发出嘶鸣声。
吴璘在高处观看前方形势,眼看夏军猛攻静宁寨而不为所动,吕双却按耐不住,高声道:“夏军急攻清宁寨,后方定是空虚,如马军直捣其营寨,必可大获全胜。”
吴璘并不答话,依然是神情淡定地观察前方形势,仿佛整个小山坡顶上发生的激烈战斗并无他人一般。
吕双有些受不了了,自从在学堂时,他因是王泽弟子,受到一些有意无意地照顾,从军以来又身为军法官,得双重身份环绕,自然是无人敢平白开罪于他,使他产生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感,感觉便是镇统制使吴璘也得曲就他三分,眼看吴璘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自然是大为不满。
“静宁寨危在旦夕,大人担负各寨增援,若山寨有失,大人何以面对大帅?”
此话在这个时候,说的尤为严重,作为军法官临阵说出这这样的话,不吝于逼迫主将出战,而军法官的权威已经由新军制规定,临阵主将萎靡不前,军法官有权当即斩杀。
吴璘目光带恨地转首看了看吕双,他心中自然是恼怒之极,但却不能出言驳斥,毕竟吕双是军法官,不属于他镇司部将,他无权节制,在镇虞侯职位缺时,反而受他监督。但吴璘有他自己的打算,时下夏军虽然攻势正猛,他感觉对方并未用尽全力,寨子中尚有正在集结的队伍,这个时候冲过去,固然可以占到便宜,但绝不会击溃夏军。他可不愿意打一场无谓的消耗战,数万宋军抵御二十万夏军,只能凭借云涧城险要,和夏军节节周旋,瞅准空子速战速决,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希望,处处死战根本不可能长久相持。
“还不是时候,等等再说。”吴璘淡淡地回了一句话,不再理会吕双。
吕双一怔,他没想到吴璘会这样说,饶是他年轻气盛,立即脱口道:“叛羌主力正在山寨,我等只须一鼓作气,便可拿下寨子,统制若不愿前往,下将愿得三百骑前去。”
吴璘白了吕双一眼,冷笑道:“好胆识——可惜本将却不会拿两千弟兄的性命冒险,你且看寨子中有何异动?”
“异动?”吕双顺眼望去,却不曾发觉有何异常情况,在他看来夏军营寨中调动,不过是正常的第二波攻击队伍。
“不要小看了这个小寨,它可是进攻我军静宁寨的据点,攻我二千人守御的山寨,西李动用兵马绝不会少于万人。以目前形势判断,他们寨子里最少还有半数兵力未曾调动,我军突袭即便成功,数千夏军亦可依托营寨固守,这里离云涧城不远,西李主力近在咫尺,万一被缠住,如之奈何?”
“这——”吕双无言以对,他虽然身在军中,但作为军法官,毕竟不如吴璘这样久经战阵的军将老道,很多时候,看不清战场形势,只凭借一腔热血罢了,两军征战的谋略上明显处于下风。
“稍安勿躁,到时候本镇马军谁敢闻令不前,还要虞侯当机立断!”吴璘淡淡一笑,目光再次转向前方。
吕双心中不服,却又不能反驳,吴璘未曾说不出战,而是静待时机,他也只能暗自生闷气,不能过分督促出兵,毕竟临阵军法官的权威在于处置临战不前将帅,副署军令而不能干涉将帅便宜指挥。
当他二人闹心之际,夏军寨子中的仁多阿宝目睹进攻部队的溃退,他没有恼怒异常,反倒有一种青年军将少有的冷静下令鸣金收兵。当残兵败将退下来后,他细细请点伤亡人数,并传令集结吐蕃族部队三千人与二千党项部队,准备再次进攻静宁寨。当然他考虑到了各种问题,不顾颜面地向李仁忠请求,再调马军三千与他防守后方,使他可以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全力进攻静宁寨,务必今日一定要拿下这座小寨子。
李仁忠的大军也就在附近,当他听到仁多阿宝的的担忧后,立即派三千马军在夏军小寨附近巡哨,以防备宋军援兵可能发动的逆袭,而李仁忠则亲自率中军卫队前来督战。
“阿宝,这次有多少把握把静宁寨拿下来?”当李仁忠得知一场进攻,竟然阵亡一千七百余人之时,脸色顿时变的极为难看,他的口气也变的不太和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