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忠倒是没有察觉其中奥妙,但任敬得的脸面已经变的不太好看了。
散了朝后,任敬得刚要出宫,却又被内侍传召回睿思殿,李仁孝要单独召见,他不知所谓何事,忐忑不安地随内侍而去。
在睿思殿内,经李仁孝一说,任敬得立即明白为何被再次召见,原来李仁孝是为太后任氏为先皇驾崩事,日夜茶饭不思,日益消瘦。李仁孝不免焦急,劝说无效后,正好任敬得入朝,想他做为国丈,应当能劝说任氏进食,于是方才托付任敬得入内宫。
任敬得方才被削去兵权,原本正在懊恼不安之际,不想竟然适逢转机,饶是他心思缜密,立即从中看到自己有大好的时机。没想到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并非生母的任太后,李仁孝大可不必如此,只有一种可能最大,那就是这位少年皇帝正值情窦初开之际,而太后也是正值花季守寡,二人之间或许真有不能明说的牵连。想到这一层,马上精神大振,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亲自前去劝说太后进食。
李仁忠在回到府中后,才感到今日有些不对劲,他把自己关在内室里想了半天,方才品出一点余味,自己做为当年皇位有力的继承人,今日被新皇帝剥夺了兵权,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宗室亲王,能不能再上阵领兵出征都不好说。其气恼的心情可想而知,不禁大骂李仁孝在国难当头还是铲除异己作此亲者痛、仇者快的龌龊事,简直在拿国家大运玩笑。
在发了一通火冷静下来后,他细细地寻觅着对策,发觉由于自己喜好行伍,常年在外领兵,朝廷中的大臣竟然无一人可以托付大事,心中大为悔恨。如令其发展下去,无论宋、夏之见谁胜谁败,自己都不可能有太好的出路。宋朝战胜,自己肯定成为一个亡国贵族被迁居东方,大可不必忧虑终身富贵,夏国战胜,自己肯定会成为李仁孝下一个下手的目标,连成为一个奴隶安度平生的可能也没有。
何去何从,一自负的李仁忠,亦是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的前途。
就在夏国国内各项矛盾开始激化的时候,在北方草原的的深处,一股可怕的寒流已经酝酿而成,正准备席卷夏国的北方领土。
夏国北面右厢黑水镇燕军司边地草原上的天气晴朗,夏军边军没有左厢五军司紧张的临战态势,边军们无聊地打发着无聊的时间。由于相信多年来,蒙古塔塔尔、乞颜、克烈部等游牧部族正在激烈地内斗,无力对边地州郡进行抄掠,为应付东面紧张的战局,黑水镇燕军司大量的边军精锐奉调南下,整个军司防御不足两万兵马。
做为夏国为数不多的几位汉族都统军的张钰,却极力反对消弱黑水边军的实力,自开战以来,原河北到午腊蒻山的七万驻军,已经有三万南下,四万大军分布在整个北面,显的力量淡薄,不能有效地遏制蒙古游牧部落的渗入。他多次上书要求停止抽调边军,但由于辽朝的覆灭,多年来北面无战事,散落的游牧部落无法对夏形成威胁,所以自李乾顺时就不断地消减北方兵马,战事烧到夏国境内后,大批战斗力强悍的边军,尤其是号称‘山讹’的横山羌兵被调走,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传令各城谨守关防,聊以即事而已。
担心什么来什么,近来北面的克烈部和乞颜部反常地积聚,这本也没有什么,冬季的来临,游牧民族开始向南迁移,避寒过冬,但他却从这次克烈部南下过冬中,嗅出了几分异样。几次小规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骚扰,本是平常之事,每年夏军都要应付这种小规模的过境抢夺,有些时候为求平安无事,黑水镇燕军司甚至主动给与游牧部落一些生活必需品,并允许他们以牛羊换取过冬物品。
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在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中,他发现这些草原上的强盗并不是以抄掠为目的,而是攻击夏军军事目标,试探夏军布防虚实。更令他感到惊悚的是,在被俘的战俘中,竟然有乞颜部和其他一些小部落的骑兵,多年的御边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偶然的现象。
蒙古各部族相互抄掠对方人口、牛羊,尤其是克烈、乞颜两大部族几乎没有联合对外抄掠的可能,乞颜部竟然与克烈部一气,沿着克烈部的领地对夏国边地进行进攻,太反常了,实在是太反常了。但多年来几乎没有打的冲突,使夏军上下麻痹不仁,纷纷认为这是都统军大人看左厢军司打仗,自己心里痒痒,非得要小题大做,不让人消停,私下的牢骚抱怨声不绝于耳。
在广漠的北方草原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列列南下的队伍,缓缓地行进,其中有全副武装的骑兵,也有赶着牛羊,拖着大车帐篷的部落人群,各队的旗帜上却显示他们不同的部族。
在各路行军队列中间的一座小寨子内,几名贵酋站在寨门前观看队伍的行进,其中两人虽然穿着草原上贵族皮袍,但看面容却是南方汉人,他们年纪也就是二三十岁左右。
二人脸色都是从容淡定,但眉宇间却隐隐展露一抹极力压抑的兴奋。
其中一人正是当年王泽牧守杭州时,属下余杭知县曾言。自他在任上考绩上上后,被调回朝廷,由于王泽对他的欣赏,得以入馆阁试用,仅仅一年,他被任用为权试礼部主客司员外郎。其精明强干、雷厉风行的作风,被王泽与李纲委以军国重任,秘密北上前往草原的克烈部和乞颜部,对克烈汗阿合速和乞颜汗俺巴孩进行进攻夏国的策动,并带去了朝廷封俺巴孩、阿合速等各部族首领的官碟、印绶,当然少不了珍珠宝玩、美女绫罗。
他在短短数月间,捻转几个蒙古部落,吃惊地发现这些蒙古贵酋,早已和职方司西北房的官员们称兄道弟,说话间没有了多少生疏。在赞叹之余,他立即展现了平素的干练,在西北司北方房支持下,成功说服了克烈、乞颜两大部落联合南下,配合宋军进攻西李。
当然,代价还是要有的,但在曾言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当他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骑兵队伍时,不禁由衷地感叹,断言西李不可能抵御这两股强大势力的冲击。
但另一位年轻人却不像他这么认为,那人在兴奋之余,那双鹰一般地双眸,充满戒备地望着这些凶悍的草原骑兵,时不时地别样蹙眉。
第七章
任得敬果然没有辜负李仁孝的期望,自他从太后宫中出来后,太后任氏终于开始用膳,李仁孝大喜过望,不断前往太后宫中请安问候,任氏不再如以前那般消沉,笑容又重新回到她那张妖媚艳丽的脸上。而任得敬却没有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他的如意算盘终于成功地达成,在李仁孝从任太后宫中挂着笑容回去之后他,他任得敬也被任命为同领左厢军司事、静塞军司都统军。虽然他对这个差遣不甚满意,但毕竟又有了兵权,值此乱世还是先取得军权再说,横竖有任太后在宫中主持,待退了宋军积了军功之后,再入朝廷不迟,到那时才有自己大展宏图的机会,所以他对打败宋军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强烈欲望。
随着夏国朝廷内逐渐统一了策略,紧张地调兵遣将之时,宋军中路大军进展顺利,邵兴的云骑侍卫大军纵横于盐、韦二州之间,不断向北面展开试探性进攻,夏军并不与其正面对抗,而是采取拖延战术,众多的关防营寨延缓云骑侍卫大军的进程,使马军不敢单独深入夏军防御纵深,以免遭到意想不到的打击,毕竟夏军主力马队还没有被消灭,他邵兴可不傻,岂能让一支单独的侍卫大军孤军深入涉险。
吴玠的云翼侍卫大军三万二千人和配属乡军八千人已经进至盐州治城之下,正在准备拿下盐州州城。而李彦仙的胜捷侍卫大军主力担负着掩护云翼侍卫大军,并向北徐徐北上,但李彦仙并没有放弃快速北上的想法,夏国君臣所言胜捷侍卫大军突出一部,便是他派出西进攻取溥浪城的胜捷第三军,军指挥使张长宁更是迫不及耐地要立下一大功。
由于有邵兴的云骑侍卫大军掩护,溥浪城距胜捷侍卫大军也就是不到百里之遥,何况中路大军亦是正缓缓缩短与溥浪城之间的距离,胜捷第三军加上李彦仙给特别配属永兴军路乡军部队,总兵力达一万二千人,所以他张长宁敢于脱离中路大军主力向西进攻溥浪城,因为他拥有装备精良的八千多禁军和同样有相当强战斗力的边郡乡军,一般夏军部队他还真看不到眼里。
而且张长宁亦是有他自己的个人理由须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他原属王泽在京西时的旧将,是王泽当年第二次勤王救驾原从将帅之一,几年来多在侍卫步军司任职,前年方才外放授予军指挥使要职。与他在河上跟随王泽的几人中,上官云是侍卫水军副都指挥使护正印了,被军中称为制帅,傅全刚刚由长骑侍卫大军都指挥使升任侍卫马军司副都指挥使知杂事,何春早就是军指挥使,已经被提名升任侍卫大军都指挥使知杂事、秦良跟随朝廷南下后,一直在东南,新军制后在南侍军都指挥司担任都参军使。几人除秦良和他之外都是王泽在曹州时的原从将帅,升迁的快也无可厚非,但秦良的前程都要强过于他,已经是方面都参军使,由此而看到他和上官云、秦良、傅全三人相比,一个是制帅、一个是方面参帅最后一位由大帅升任马军使副知杂,他真的是不服气,若是赶上新军制时,他要求去人人看不起的南侍军,纵然比不过秦良,但今日他最少也是个侍卫大军都校了,也好过在侍卫步军司中熬资历,现在还是军指挥使。
由于他来自侍卫步军司,又有与王泽之间的关系,被看好是下一任胜捷侍卫大军都指挥使知杂事的不二人选,当然想立下一次大功,不能被各位西军大将看扁了侍卫步军司出身的将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