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者仍是亡命地驾车驱马冲击,这种不要命的打发,使夏军外围军阵的厚度不断被刺薄。
在曹季夫坚定而又残酷的驱使下,残余的马军在战车的掩护下,一次又一次集中的冲击军阵,弓弩手也开始不加节制地发射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的弩箭。在他们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之下,竟然突破夏军的长枪阵,后面的夏军根本就抵挡不住疯狂的战车,展现在宋军担当军锋死士们眼前的是生机,他们竟然在一点上突破了重围。
一阵欢呼中百余名马军将吏冲出了围困,当然他们没有忘了在后面战车上指挥他们奋勇冲杀的统制使曹季夫,一名营副指挥冒险调转马头返回,一把将曹季夫拉上战马。
“不行军帅和弟兄们还没突围……”
“大人——现在能出去几个就几个……”
不由他分说,那名副指挥一只手死死摁住正在挣扎的曹季夫,另一只手用力击打在他的脖颈上,把曹季夫击昏之后纵马而去。
在场人人都明白,能打开一条缺口,只是偶然的际遇,许多战车和马军做出了悲壮牺牲,是他们动摇了夏军阵脚,剩余的马军的最后冲击才穿透这层厚厚的铁壁。但这个突破口绝不能支撑多久,夏军绝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现在能出去多少人就多少人。但是,马军在冲出去后还有生的希望,因为他们有战马,战车和步兵即使破围,他们能否在夏军骑兵的追击下逃脱升天,他们能够跑多远?
没有人仔细思考这个严酷的现实了,后面的将吏在看到一线希望之时,顿时炸开了锅,一窝蜂地向突破口跑去,刚才还红着眼和夏军做殊死搏斗的勇悍之徒,顿时成了一群只顾逃命的耗子,一股拼命的恨劲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但单单就这股人群,集中在一个点上,就把周围的夏军冲撞的站立不住,后面的人被前面的压倒,一时间形成不了有效地阻碍,反而被冲撞的突破口又扩大了许多。
时间并没有太久,回过味了的夏军在号旗的指挥下,重新组织起来发动反攻,数千名夏军枪手脱离本阵,快速向外围运动将正在逃命的宋军再次拦腰截断,他们顾不上逃离包围圈的宋军,枪尖直至对准没来得及出来的宋军,反正逃出去的人有马军追赶。
还在军阵中的第三营指挥刘俊焦急地指挥将吏们奋力冲击,但突破口已经被几千名夏军长枪手再次封闭起来,面对齐刷刷的枪林,一个又一个丧失斗志的宋军将吏被刺穿身体,斗志既然已经丧失,当此危局之下,再也不能恢复,他们只能沦为一群被屠杀的牺牲品。
“冲——能出去一个算一个——”刘俊悲愤地高呼一声,举着斩马刀冲向夏军,迅猛地拨开刺来的枪尖,闪电般地砍翻几名夏军长枪手。
但夏军的枪林仍然在不紧不满、坚定不移地前进,两翼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片刻间发射出可怕的箭幕,犀利而又致命的箭矢落在宋军纷乱的人群中,飞溅起一抹抹诡异的血光。
刘俊已经连中两枪,鲜血不断地伤口流出,感到手中的斩马刀越来越重,自己身上的力气渐渐地消失。当他前胸中了一箭后,钻……
心的疼痛使他的五官扭曲,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斩马刀狠狠地抛出,击中一名夏军的咽喉,随即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十余支长枪刺来。
“原来死是这么痛快——”这是刘俊在铁甲被刺穿后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
张长宁的身边还剩在几百人,他们聚集在金紫剑贯日帅旗下,一批又一批的夏军倒在他们脚下,同样他们也是一批又一批地倒下,几乎是人贴着人的激烈肉搏。
张长宁在斩杀一名夏军中级武官之后,正要喘口气,却不想一个夏军军卒的枪尖已经刺到,他本地侧身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枪尖深深贯透他的右臂护臂之上,兵刃把捏不住地掉落在地上。正当两马交错之间,他猛然左手拔出短剑,手起剑落,把那名尚在刺伤他而沾沾自喜,正要补上一枪的夏军军卒活生生劈下马来,整片的皮甲被削为两片,皮肉开裂而亡。
右臂剧烈的疼痛使他不自然地捂向伤口,手中最后保命的利刃也掉落地上,血如同喷泉似地激射而出,瞬间大量的失血加上连番作战的困乏,张长宁实在是支撑不住,但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摔落在马下。
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很多夏军将吏第一反应就是扑向摔落在地的张长宁,各个争相恐后、你争我夺地要争当杀死张长宁的第一人,也不知道是谁看的第一刀,简直乱成了一片。宋军将吏亦是在短暂的惊愕后,疯狂地扑过来,要抢回自己军帅的尸体,绝不能任由这群党项人和杂胡贰种凌辱主帅。
一阵惨烈而又短促的战斗,一具尸体旁边又平添了近百具尸体,一名夏军装令郎军卒的枪尖上挑起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疯狂地高呼:“我杀了南军主帅、我杀了南军主帅”
夏军斗志更加旺盛,对残存的宋军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青年忠士终于力竭倒下,他手中的金紫剑帅旗,也不甘心地缓缓倒下。又有一名宋军军卒接过帅旗,高高举起,百余名宋军再次振作,与夏军做殊死搏斗,他们紧咬牙关,瞪着通红地眼睛,沉默等候死亡的来临,百余人中没有弃械求饶,没有人慌乱奔逃,杀死夏军的同时,他们也被夏军杀死。
片刻间,金紫剑帅旗终于在夏军疯狂地欢呼声中,帅旗终于落下,没有再扬起。
“宋军败了——”
“张长宁死了……”
夏军的狂欢声宣告了战斗的即将结束,也彻底摧毁了残余宋军的士气,包围圈内本已经丧失斗志的宋军将吏,再也承受不了这一重击,军心士气彻底崩溃。
整个战场的激战基本结束,夏军开始了追逐和围猎,他们催着坐骑嚎叫着追向逃窜的宋军将吏,整日厮杀让夏军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也让他们对胜捷第三军的仇恨达到了极点,现在是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时候了。但他们并不直接面对面拦截,战斗的收尾阶段,谁也不想送了小命,他们的马蹄践踏受伤挣扎的宋军将吏,用利箭射向徒步逃忘的人后心,一颗颗头颅被割下拴在马肚带上,染血的兵器、包裹被作为战利品抢夺瓜分,充斥着追逐杀戮抢夺的战场完全成了夏军逐乐的天堂。
“该收兵了!”整整一天的激战,到了这个时候高澄才算松了口气,不断上报的伤亡,令他心有余悸,本应乘机组织追击破围而出的宋军残兵,但已经报上来的伤亡数字,令他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为何不追击,高帅为何不组织马队追击残余南军。”任敬得听到了收兵整队的号角,立即打马赶到了高澄面前。
高澄冷冷地看了看任敬得,懒得向他解释,只是淡淡地道:“已经够了,胜捷第三军可以从南军军号中勾除了!”
任敬得从高澄的目光中,感觉到一丝冷漠的距离,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第七章
胜捷第三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令整个西侍军、整个陕西为之一震,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继而是一场轩然大波,士林中的议论纷起,尤其是陕西士人借机对他们早就不满武人当道的陕西局面发难,矛头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曲端,也有借故攻撼唐重不尽节臣差遣的评议,尤其是几大报纸的派驻分设掀起了一层搞过一层的浪潮,令陕西和六路官府颇为尴尬,西侍军都指挥司最是难挨。
曲端却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他平和地承受着舆论的攻撼,甚至嘴角上挂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与云涧城前关失守,大军都校张严等高等武官阵亡时的惊愕和暴躁,完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作态。
对于这场令人痛心不已的失败,必然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而且云骑第二军、胜捷第三军的损失,足以令宋军中路攻势被消弱,从而影响整个伐夏大略的实施。大家都明白,责任必须要追究,至于怎样去追究,引起众人的议论,但也只有少数人心中暗自明白。
整个事件在短短十几天时间内便被处理完,效率可以说在朝廷办事中相当高效,当然这是由辛炳奉唐格之名前往军前的处置,在处置败军责任的整个过程中,辛炳逐见明白了在他临行前,唐格颇有深意地话。当他看到曲端进军的步伐实际上并没有因为这次惨败而停止,宋军中路各支大军不过是刻意地停顿攻势,吴玠的云翼侍卫大军反而转向东北方向,而徐徽言的部队正如同一块铁毡缓缓由东北向西南逼近,当然其中也要为云骑、胜捷吴玠的云翼侍卫大军补充大量兵员。
处置的结果就是负有第一责任的曲端当然引咎自责,上书朝廷要求法办,代表朝廷的诏谕处置司自然温言款慰,事后仅仅对曲端做了降节度使为节度观察留后的处分,根本就是无关痛痒。而做为胜捷侍卫大军都指挥使的李彦仙,由于丧失整整一个军司和数千永兴军路乡军,被弹劾未能在胜捷第三军东面部置可以应变接应的部队,由于他的疏忽大意致使整军覆灭,着降为亲卫大夫遥领刺史,待罪护都指挥使帅印。
李彦仙倒不在乎什么官职大小,他没有把官位看的多重,但令他痛心的是整个胜捷第三军几乎全军覆没,成建制逃脱升天的不过是第五镇残兵千余人,保住军旗的他们或许还有一些斗志,能够在今后的战斗中发挥作用。至于其他的零散将吏,从他们深深恐惧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斗志已经完全丧尽,今生恐怕都难上战场了,令人委实心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