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遣欲面色如常,又闭上眼睛假寐。
冉绮按响床头铃找来医生,和江遣欲说自己先走。
江遣欲客气地应了一声。
走到门口,冉绮听见他对医生说,他身体没什么知觉。
冉绮瞬间松了口气,脚步都变得轻快。
走出病房,傅含星正在门外侯着,见到冉绮又问:“江先生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冉绮摇头。
傅含星很费解的样子,提出送冉绮离开。
路上冉绮无聊,有意突然放出马园园,吓得傅含星呼吸都停了两秒。不过他面上不显,缓过神道:“你又养了只鬼?”
冉绮笑嘻嘻地道:“这是我园园姐。”
傅含星若有所思,“这周游戏也死了不少人。”
冉绮闻言,表情庄重地认真听讲。
傅含星:“不过这周,那些自杀的人很奇怪,他们会刻意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自杀。”
游戏操控失败玩家自杀,为什么要选人少的地方?
这么为当地管理机构考虑的吗?
冉绮问道:“上次那批没自杀,被监管起来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傅含星拧眉:“在监管所里生活,但行为举止很奇怪,像人又像动物,对什么都很懵懂。不吃人的食物,不吃死物,爱吃活人。饿到不行的时候,我们提供的活畜他们也能接受。我们暂且称他们为活鬼。”
冉绮思考片刻,揣测道:“有没有可能,游戏操控的自杀其实不是自杀,而是杀掉原本身体里的魂魄,让这些活鬼得意以在人体内寄生?”
傅含星:“我们也有这样的猜测。而且我们也选出了一些活鬼进行培训。结果是他们会学习模仿人类,且学习速度快得可怕。”
“当模仿人类达到一定程度后,他们会获得原身的记忆,不暴露本性的时候,完全可以装成一个普通人类混在真正的人类中生活。”
冉绮表情沉重。
所以,这游戏其实是在让非人类入侵玩家世界?
傅含星又道:“这周我也参加了游戏,问了一下其他参加游戏的人,可以初步判断游戏是一星期进行一次。”
“游戏内危险程度很高,江先生这次跟我一起进入了游戏。这次要不是江先生,恐怕我就回不来了。”
冉绮惊讶道:“江先生也是游戏玩家?他还能控制他自己和谁组队进入游戏副本?”
傅含星点头,“确切地说,江先生其实是全球第一位游戏玩家。在我们进入游戏之前,他已经将游戏通关了一遍。只不过,没进入过游戏的人是会自动忽略与游戏相关的信息的,所以他以前并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们。”
也正因如此,大面积的自杀虽然造成了一部分社会压力。但普通人还是不会因为这种未知游戏而恐慌。
冉绮期待道:“那江先生可不可以带我和你们一起玩游戏?”
傅含星道:“可以。”
冉绮兴奋。
组队打游戏可比散排爽多了。
可他话锋一转:“但是江先生要带我们机构的人。你有你的芳芳姐和园园姐保护,我们机构的玩家只能靠自己,没有人带,生存率太低了。”
而且很幸运的是,大家进入游戏的时间并不是同时,是分批的。
在游戏中不论过了多久,现实里也只是一眨眼。
所以江遣欲可以在短时间保住很多人的性命。
冉绮感慨:“他就是你们的外挂。”
傅含星点头:“可以这么说。”
以前江遣欲就是外挂,现在更是了。
为了提防未被发现的活鬼会去攻击江遣欲,机
构还特地安排了很多人,扮成医生护士进入淮城私立医院。
虽然江遣欲不一定需要这样的保护。
可这是他们机构对江遣欲的重视,是一定要做的。
说话间,车开到冉绮楼下。
傅含星送冉绮到单元楼门口,又道:“明天我们有一个行动,希望你能参加。”
冉绮:“什么行动?”
是欢迎会还是团建聚餐?
傅含星严肃道:“现在游戏范围已经不只是淮城,隔壁洪城也被波及到了。上头抽调了淮城对游戏有一定了解的骨干去了洪城支援,而现在我们又发现这些活鬼会融入人类,淮城人手不足,所以……”
冉绮听懂了:他想抓她去做苦力。
工作任务加重,冉绮有一点不开心。
不过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答应道:“那行吧,明天你来找我?”
傅含星笑起来,点头:“嗯,明天早上八点。”
冉绮苦起一张脸,趴在马园园身上假哭:“我现在就感觉好累,园园姐背我上楼,我要从现在开始为明天攒点体力。”
马园园比李芳芳好说话,爽快地背起冉绮。
李芳芳在一旁嫌弃地嗤了一声。
傅含星看着她们一人两鬼的背影,深感不可思议。
就像第一次见到江先生一样震撼。
江先生能让非人类对他产生畏惧。
而她,总是会让这些非人类喜欢她。
*
翌日八点,傅含星准时来接冉绮。
冉绮嘴上说累,但他来接时她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了。
傅含星看看她的小裙子小皮鞋,早知道她会穿成这样,将带来的离队制服发给她。
最小码的制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有点大。
傅含星摆出了队长的架势,道:“你需要多吃多锻炼。”
冉绮戏精敬礼:“是,长官。”
傅含星禁不住笑了,让她上车。
今天开的车是十人座车。
车门一打开,看到车里坐满的队员,冉绮脑海里蹦出五个字:一车面包人。
她对面包人,不是,队员们挥手问好。
队员们也都笑着和她打招呼,让她坐在一名女队员身边。
女队员叫段心竹。
冉绮落座后,她刻意把其他队员往旁边挤了挤,给冉绮留出稍微宽松的位置。
然后,抱住冉绮,摸摸她的头,揉揉她的脸。
冉绮:……
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小奶猫对待。
段心竹还在她身边感慨:“好小哦。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队长,待会儿让她跟着我吧。”
冉绮顺势靠在段心竹怀里。
大姐姐的怀抱又软又温暖,她道:“我十八啦。”
傅含星上车坐驾驶位,边开车边道:“待会儿她跟我一队,去云伦小区。”
“啊?”段心竹诧异地搂紧了冉绮,欲言又止,“这不好吧?”
一个小区能有什么不好的?
冉绮猜云伦小区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傅含星:“你不要看她这样,她能操控两个鬼。其中一个还是百年厉鬼。”
段心竹瞪大眼睛看怀里的冉绮。
其他队员也震惊地看过来。
冉绮一脸纯真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操控,多难听,那是我芳芳姐和园园姐充满母爱的保护。”
段心竹和队员们都忍不住询问冉绮是怎么得到的两只鬼,两只鬼又是怎么愿意保护她的。
对此,冉绮故作高深地给出回答:“缘分,因为爱。”
还装模
作样地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离队全员:……
这是个沙雕。
玩笑开过后,冉绮才正式和他们说起芳芳姐与园园姐的来源。
为了不让他们害怕,她把芳芳姐与园园姐都说得十分可怜无辜。
一路闲话,他们还互相加了微信。
很快,车开到淮城私立医院门口。
冉绮困惑,不是要去云伦小区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转头就见江遣欲穿一件白色休闲衬衫,一条黑色休闲裤走出来。
衣服简约但很有设计感,一看就很贵。
冉绮看着他停顿了一秒,又很快收回视线,无事发生的样子。可她脑海里已经在那一秒内回顾了一下昨天的事。
昨天她除了握了他的手,其实还不小心……不过他那时候没知觉,她就当没握过好了。
江遣欲上车坐副驾驶。
冉绮靠在段心竹怀里,活泼地和他打招呼:“江先生今天也和我们一起巡逻吗?你身体好点了吗?”
江遣欲侧目微笑,淡淡“嗯”了一声。
正抱着冉绮的段心竹莫名感到自己的手被他的目光刺着。
她和其他队友同江遣欲打完招呼后,悄悄收回了手。
冉绮不明所以,眼巴巴地看着段心竹:为什么不让我靠着偷懒了!
段心竹对她使眼色,悄悄用微信给冉绮发消息:“江先生是个克己守礼的人,可能看不惯我们东倒西歪的坐姿。”
段心竹和队员们都摆正了姿态。
冉绮没骨头一样靠在座椅上:……
她是编外队员,偷点懒应该没什么吧?
江遣欲没有看向她,拿平板电脑刷着什么资料。
冉绮便安安心心瘫着。
八点四十,抵达云伦小区。
段心竹与其他七名队员被分成两队,派去云伦小区附近的街道巡逻。
冉绮、傅含星和江遣欲,则进入云伦小区。
云伦小区在老城区,有多年历史,整体比较破旧,老年人很多。
门口保安看门也不严,可以自由出入。
走入小区,冉绮听见唢呐吹奏声,看见小区内有三个单元楼门口都挂起了白布。
三张奠字黑布被竹竿撑着随风飘飞。
冉绮问道:“这都是死去的玩家吗?”
傅含星摇头:“这三个是被杀的,他们的家属已经报案了。”
冉绮了然地“哦”了声。
傅含星:“第一个被害者父母报案时,警方派人过来查看过,死者浑身的肉都被割走,却没有在附近留下任何痕迹。小区监控也没拍到有人带着大包裹离开那栋单元楼。”
警方派人蹲点,在附近单元楼四处查看,翻找下水道,都没有发现任何血肉残留。
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凶手连续两天又杀了两个人,死者情况与第一起凶案一样。
于是这件案子就被派给傅含星了。
警方是明面上用于安民心的,傅含星才是处理这案子的主力。
他判断杀人者是活鬼。
这次来云伦小区的目的,就是找出那只活鬼。
冉绮:“咱们要怎么找?全小区挨家挨户搜吗?”
傅含星:“江先生推算出了那只活鬼所在的单元楼,我们先去那栋单元楼搜查。”
这栋单元楼有六层,十二户,因是老小区,还没有电梯。
要爬六楼,挨家挨户敲门检查,冉绮想想就累。
可惜活鬼不是鬼,如果它想要隐藏自己,就算是芳芳姐也找不到,
不然她就让芳芳姐找了。
冉绮一脸苦相,跟在傅
含星身后敲响第一户门。
101的房门打开,一名中年男人穿着背心问:“你们找谁?”
傅含星不方便暴·露特殊身份,道:“你好,我们是街道办来检查各家住户管道的。”
中年男人又问穿着和他们明显不同的江遣欲:“他是谁?”
冉绮从善如流地道:“他是管道师傅,现在街道考虑重新规划管道,他是来做规划的。你看他还带着电脑呢。”
中年男人点头表示了解,让他们进屋。
傅含星和江遣欲悄然观察着屋内情况,然后去厨房和卫生间检查管道。
冉绮不去,她往客厅一坐,开始和中年男人唠嗑:“叔叔,你最近经常在家吗?”
中年男人正在吃早饭,啃着油条道:“怎么可能经常在家,我要上班呢。昨天晚上到十二点才回家,今天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哎,年纪大了睡不着。”
冉绮感叹道:“那你好辛苦啊。最近这里不安全,每天那么晚下班,叔叔要注意安全,尽量和别人一起走呀。”
她给人感觉太无害,太真诚。
说没两句,中年男人就毫不设防地道:“我本来是和别人一起走的,就是住楼上301的那个小孙,他跟我在同一个厂当保安,还是我介绍进去的呢。小伙子人不错,就是脑子不怎么聪明。上个星期从楼上摔下来,把手和腿都摔断了,还是我和他妈一起把他送去医院的。”
“他现在请假休息,我每天就一个人上下班了。你还别说,我这两天晚上一个人下班的时候,还真有点害怕,以前从来不怕的。”
冉绮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是什么时候摔下来的?怎么摔的呀?他家困难吗,我看看回去可不可以给他申请个补助。”
一听要帮忙弄补助,中年男人开始知无不言,“就是上周六,他说是看到有猫被卡在六楼空调架上,他想去救,一不小心自己摔下来了。还好没摔死,不然他妈也活不下去了。”
“他爸爸去世早,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有工作但是赚不了几个钱,他妈干保洁,早出晚归,也挣不了多少。”
“现在从楼上摔这么一下,他妈每天要照顾他,没法儿出去工作,进医院还花了一大笔钱。他妈妈自己身体也不好,一直舍不得去医院,天天吃止痛药硬扛着呢。他们家是真困难,要是能弄个补助那真是要感谢你们。”
中年男人提前代表他们家向冉绮表达了感谢。
冉绮道不用,继续跟他闲扯,心想江遣欲和傅含星怎么还不出来,这两人该不会真在检查管道吧。
和中年大叔继续聊301小孙十分钟后,傅含星和江遣欲终于出来了。
冉绮和他们一起离开,中年大叔还出门送,道:“麻烦你了小姑娘,上点心哈。”
冉绮点头笑道:“你放心,我尽量帮忙。”
中年大叔连连点头关门。
傅含星不解地问冉绮:“帮什么忙?”
冉绮颇为得意,“就是借帮忙套个话,我们不用一户一户查啦,直接去301看看吧。”
她往楼上走去,发现江遣欲走在她前面上了楼。
她震惊道:“江先生又推算出来了?”
傅含星点头:“活鬼现在是人的身体,他吃下那么多人肉,消化后肯定要排泄出来。”
冉绮一脸恶心,悄悄远离他俩,“你们掏马桶了?”
傅含星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是隔着管道检查管道内有无活鬼的能量残留,根据一楼管道的能量残留量,可以推断他大致住在几楼。”
冉绮这才收起嫌弃,又一脸期待地问:“那是不是301?”
傅含星笑道:“是。”
冉绮开心地像考试得了
第一,蹦跳了下,嘚瑟道:“我也很厉害。”
“是。”傅含星看着她笑。
她确实很厉害,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她都能套话。
他们一个眉飞眼笑,一个含笑注视。
江遣欲站在楼梯拐角处俯视着他俩,眼神微冷,“上楼。”
傅含星不再嬉笑,正色应是,跟上楼。
冉绮也雀跃地跟上。
不用挨家挨户搜查,她是真的很开心了。
到达301,冉绮上前敲响房门。
门内有人连声应:“来了来了。”
还时不时发出咳嗽声,但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
开门的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汗酸,穿着花布短袖,头发凌乱地扎着。
她就是小孙的妈妈。
听101中年男人说,孙妈妈今年才四十出头。
但看她头上的白发和沧桑的面容,像六十岁的人。
冉绮放柔了语调,道:“我们是街道办的,听说了你们家的情况,特意来核实。核实之后我们可以为你们向上面申请一个补助。”
孙妈妈一听,立刻侧身请他们进门,“不好意思,我家有点乱,很久没收拾了。”
冉绮道没事。
他们家确实很乱,房里充斥着各种杂物垃圾堆积的怪味。
由于通风不好,怪味中还有一股发酵的气味。
江遣欲进门便确认了活鬼所在,对傅含星轻轻颔首。
傅含星上前问道:“你儿子呢?”
“睡觉,他最近精神不太好。每天都要睡很久。”
孙妈妈请他们先坐,打开一间房门,探头进去慈爱地道:“儿子,儿子?街道办派人来看你了。”
“妈,你让他们等会儿。”
门内是正常年轻男人的声音。
孙妈妈应声,回头道:“我儿子刚起床,要换衣服呢。”
江遣欲道:“听说你儿子从六楼摔下来,恢复得这么快,能自己换衣服了?”
他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一听他开口,孙妈妈就拘谨得像被训斥的员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儿子腿摔得比较严重,手还好。一只手骨折,另一只手只是擦伤。”
江遣欲低头在平板电脑上写了几行字,冉绮和傅含星都看到了。
——撒谎。
——这只活鬼的恢复能力,智商,学习能力都超出普通活鬼,是否有特殊能力未知,特殊能力是什么未知,有可能涉及记忆篡改方面,将不合理的事伪装成合理。
傅含星抬手抓抓头发,表示看到了。
江遣欲手顿了顿,又写上:
小心。
冉绮摇头晃脑表示知道啦,看上去像只是在活动脖子。
孙妈妈去厨房端来杯子和水,“你们先喝点水吧。”
水是滚烫的开水,倒入杯中,飘出白色雾气。
冉绮善气迎人地道谢,接过水杯说太烫了,把水放在一旁。
她不敢喝。
孙妈妈撒谎,是因为她已经看出儿子异样,却仍然想维护儿子,还是她已经被活鬼控制了?
无论是哪种,孙妈妈给的东西都不能碰。
孙妈妈不善交际,冉绮有意和她说话,套出些重要信息。可她总是心不在焉。
冉绮能感受到,她此刻心心念念着屋里的儿子,像在担心什么。
说话间,屋内终于传出小孙说换好衣服的声音。
冉绮、江遣欲和傅含星进入屋内。
小孙房间被整理得很干净,装修和客厅的老旧完全不同,可见孙妈妈有多爱他。
小孙靠在床头,穿着短袖。
他
脸上皮肤光洁,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裸露出的皮肤也看不出任何伤痕。
孙妈妈端来两张椅子让傅含星和江遣欲坐。
冉绮没地方坐,孙妈妈道:“你要不坐床边吧?”
冉绮委婉拒绝:“这不太好吧。”
傅含星站起来,道:“你坐我这儿。”
有懒偷冉绮是不会谦让的。
她立刻坐过去,没骨头一样趴在椅背上,傅含星以保护姿态站在她和江遣欲身边。
孙妈妈飞快瞟了眼床上的小孙,没说什么。
冉绮开始装模作样询问小孙家庭情况,从小到大的经历等。
她想让小孙暴露破绽,让孙妈妈清楚这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
然而小孙对答如流,孙妈妈在一旁听着,也没有任何异样。
冉绮和他聊了半小时,小孙连一丝诡异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伤后虚弱的人。
冉绮难得感到挫败。
这还怎么对小孙下手?
她对傅含星和江遣欲使了个眼色,站起身道:“你们和小孙谈谈吧,我有话要和孙妈妈说。”
傅含星会意。
迂回不成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冉绮在心里对孙妈妈说了声抱歉,带孙妈妈离开卧室,将房门锁上。
刚和孙妈妈一起走到301大门处,房内猛地传出“砰”的震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墙壁。
混乱的响动接二连三,此起彼伏。
孙妈妈顾不上冉绮了,大喊着儿子冲向房间。
然而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孙妈妈心急如焚,用力拍门:“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儿子,别伤我儿子,你们什么人……”
她喊着喊着,哀痛地哭嚎:“别伤我儿子,别伤我儿子啊……”
她不断重复这句,冉绮上前哄骗她:“孙阿姨,我们没有伤害您儿子,他们是想把你儿子带去治疗,抬你儿子的动作可能不太稳,撞到什么,门不小心被反锁上了。您要是不放心,待会儿等他们出来,您跟我们一起走,好吗?”
“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孙妈妈六神无主,浑浊的眼里不断流下泪来,去桌边拿起电话拨打。
冉绮不怕她报警,毕竟他们的行动是官方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走过去,不停地劝孙妈妈,“你要是不信任我们,待会儿警察来了,你让他们陪同我们走一趟,好不好?”
孙妈妈不听,不断地拨打电话。
冉绮听见听筒里传出声音说电话已欠费。
孙妈妈一愣,摔下电话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恸哭:“杀人了,杀人了!你们想要什么啊,我们家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冉绮挽住孙妈妈的胳膊扶她起来。
孙妈妈也许是干粗活多了,手臂略硬,好像长满肌肉。
冉绮低头看了眼她的胳膊,没看出异样,倒是看到桌旁的垃圾桶里堆满了药瓶,没有其他生活垃圾。
这些药瓶很多是同种药,有些看着还新。
药瓶上显示一瓶100片。
冉绮若有所思地扶起孙妈妈,门内的动静也终于平息下来。
孙妈妈立刻甩开冉绮去拍门。
傅含星将门打开,扛着一个用被子裹住的东西出来。
那东西一动不动,隐约能看到一大片猩红染红了被里。
孙妈妈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冉绮无奈地与傅含星面面相觑。
江遣欲镇定地打电话给附近巡逻的离队成员,让他们过来把孙妈妈一起带走。
要带走孙妈妈和小孙,车子便少了两个空位。
冉绮想要在附近转转,就不跟他们一起回了。
江遣欲有点洁癖,不想和浑身酸臭的孙家母子在同一个封闭空间待着,另外叫了车来接他。
傅含星带上孙家母子和队员离开。
冉绮和江遣欲还在孙家屋里。
她走到垃圾桶旁,道:“江先生,你看这个。”
江遣欲走过来,看到满垃圾桶的药,立刻打电话给傅含星,吩咐他不要把孙妈妈带去普通医院,直接带去监管所。
傅含星不知所以:“您发现什么了吗?”
冉绮凑过来,站在他身侧仰着头,笑得像朵花似的,不断用手指指她自己。
虽然没开口,但她满眼都在说:是我发现的,夸我!
江遣欲不由得想笑,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头温和地蔓延。
他很官方地对傅含星道:“是冉绮发现的。”
然后把手机交给冉绮。
冉绮踊跃地道:“我发现孙妈妈可能一次性吃了很多药,这里有很多新开的药瓶。一口气吃这么多药会吃死人的吧?可是孙妈妈却没事。而且我挽她胳膊的时候,她胳膊很硬。”
“我不确定她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警惕些好。”
傅含星表示了解了。
冉绮邀功道:“我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从来没人跟傅含星要过奖励,他沉吟起来。
冉绮还没听到他回答,手机就被江遣欲夺走了。
冉绮像被抢走糖的小孩,下意识去抢手机。
手伸到他耳边,又放下来,委屈地道:“我还没要到奖励呢。”
江遣欲淡声道:“他不会给你奖励。你做的这些对他的队员来说,都是分内的事。如果每做一次事就要一次奖励,那他岂不是每天都要给他的队员发奖励?”
傅含星原本打算给奖励的。
可听江遣欲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很有道理,道了声:“抱歉。”
冉绮难过地哼唧起来。
她又不是要很贵重的奖励,多夸几句也可以呀。
好冷漠,他们都好冷漠。
冉绮伤心地坐下,趴在椅背上,可怜巴巴地对江遣欲道:“那你可以给我奖励吗?”
她今天涂了唇膏,嘴唇红润,微微仰起脸对他噘着,唇轻动间,能看见她的贝齿与粉舌。
不合时宜的回忆浮现,江遣欲回想起她曾在他怀里这样仰着头对他噘嘴。
不过那时候她是要亲亲。
江遣欲晃了下神,微微侧过脸,“可以带你去买。”
“真的啊!”冉绮惊喜极了,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完全没想到江遣欲会答应给她奖励。
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江遣欲是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拒人于千里的人。
对他撒娇一是习惯,二是她也有点小心思——她觉得这种冷漠的人,要是能和自己做朋友,那肯定很有趣。
能让傅含星他们吓一大跳!
最重要的是,她也想和江遣欲做朋友,就像和傅含星那样。
不然每次面对江遣欲,都要恭恭敬敬的喊江先生,她会觉得很有压迫感的。
她不喜欢。
如果做朋友的话,就不需要这样啦。
她可以直接喊他,江遣欲。
冉绮跟在江遣欲身后,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狡黠的笑,表情丰富。
江遣欲隐约有些许明白了梦里的自己为何喜欢她。
有这样一个人跟在身边,呼吸的空气都会变轻松。
如同早春的阳光,悄无声息的,等发觉时已经感觉到了暖。
接江遣欲的车来得很快。
是一辆迈巴赫,内里宽敞舒适,有股淡淡的木质香,和冉绮坐过的那些充斥着汽油味的出租车不同。
她充满新奇地上车,东张西望。
车后座与驾驶位完全隔开,有一块大荧幕散发柔光,正对座位。
冉绮半躺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不禁感慨有钱真好。
大荧幕亮着,在自动播放一些风景照。
江遣欲上车后,吩咐司机去市中心的盛嘉商场,便开始闭目养神。
冉绮的手在座位之间的扶手上轻敲。
他感觉到那有规律的震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冉绮先拍他彩虹屁:“哇,你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我想说话,好厉害。”
然后笑容明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用那个屏幕看电影。”
江遣欲睁开眼,用电脑调控:“看什么电影?”
冉绮趴过来看电脑屏幕,头几乎和他的头靠在一起。
他只要稍微往她那儿偏一下,耳廓就能与她的耳廓相蹭。
江遣欲保持着端正的姿态,没有动。
但冉绮手撑久了觉得累,不自觉地身子往下滑,往他身上偏。
她专注地找着电影,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侧也毫无察觉。
可她头压在他身上的感觉,几乎夺走江遣欲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
他干脆把电脑推给她,让她自己找电影。
冉绮获得选片权,不再拘束,各种类型的片都点开看看。
刚刚江遣欲点的全是什么一看就很正剧的片。
他是车主,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些片她完全不感兴趣。
她感兴趣的是什么呢?
江遣欲看了眼,喜剧,奇幻,动画片。
点开动画片和喜剧的分类,他听见她小声嘀咕都看过了。
她点开奇幻寻找。
奇幻恐怖类五花八门,其中还有不少用是用海报吸引人眼球的。
她看到那些海报时,会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睁大眼睛。
江遣欲不由得想起,回忆里他和她看电影。
他闭上眼睛,后仰靠在座椅上。
他这两天总会想起这些。昨天他说他没知觉,让她离开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去。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起伏的心绪。
可现在,他总会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他将这判断为人类到了一定年纪而产生的自然冲动,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这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用多想。
车内的木香中,逐渐混入她身上的香气。
江遣欲嗅着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冉绮看到了,“我也要喝!”
“喝什么?”
“牛奶……下面还有冰淇淋?我也想吃冰淇淋。”
江遣欲的手从上层的牛奶划到下层冰淇淋上,拿给她。
她捧着冰淇淋,又问:“牛奶可以也给我喝吗?傅含星说我需要补身体,要多喝牛奶。”
她没有贪心,就是单纯嘴馋。
江遣欲把牛奶也拿给她。
看着她接牛奶时露出的手腕,心想她确实是该补补。
这么细的手腕——他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看到他,盯着她自己手腕看的场景,狠狠喝了口冰水,再度把记忆压下去。
他原本只是想她的手腕实在太细,是她留给他的回忆太多。
她和他谈起恋爱时还真是……热情。
江遣欲突然没由来地心情不好。
和她
恋爱的是他,可是是梦里的他。
冉绮挑了一部封面看起来很正经的电影看,打开冰淇淋挖着吃。
看江遣欲很快喝了大半瓶冰水,她有点担心地道:“你的身体能这么喝吗?”
“能。”他又喝了口冰水。
冉绮悻悻然。
他好像情绪不好,她哪里惹到他了?
是因为她要了太多吃的吗?
她不会觉得他那么有钱,给她一盒冰淇淋一瓶牛奶怎么了。
她默默地吃冰淇淋,喝牛奶,心想待会儿去商场给他还礼好了。
电影龙标过后,正式开始。
开场就是花楼,还有漂亮小姐姐们的娇媚笑语。
冉绮吃冰淇淋的动作顿住。
在只有她和江遣欲的封闭空间里,就算是她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也感觉到了尴尬。
她看向江遣欲,笑着解释剧情道:“她们是妖怪,马上就会开始吃人了。”
然后小姐姐们拉到了客,进房间去了。
冉绮:……
倒是快点开始变妖怪啊!
她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冰淇淋。
江遣欲看着她唇上残留的冰淇淋渍,她的声音与电影声音皆朦胧。耳边是梦里她和他坐在车上时说,冰淇淋像他。
可是现在不会像了。
他是人,不是鬼,不会是冷的了。
江遣欲收回视线,一瓶冰水喝完。
终于,电影里的小姐姐们变妖怪了。
冉绮一拍大腿,“你看,变狐狸精了吧!”
江遣欲垂眸看自己腿上的手:“……”
冉绮拍完就察觉到不对劲,默默地把大半个身体从江遣欲的方向挪回来,身体坐正,把手挪回自己腿上。
她盯着电影屏幕道:“我不是故意的。”
终于挨过尴尬的场面,她就是有点激动了。
江遣欲又拿出一瓶冰水喝起来,面不改色,“嗯。”
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