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心,直说吧。”杨存面色少有的凝重。
高怜心犹豫再三,这才轻轻的将手里的小碗放在了桌子上,碗里的血已经黑了,隐隐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恶臭。上边漂浮着几样温性的良药,看样子是以这些为方试出了里边隐藏许久的的毒性。
“啸国公之毒,随血而侵髓,难全之相。”高怜心叹息了一声,将一根银针扎入了杨横的内腕处,再拔出来时那银针竟然已是见血化黑。
“这种毒乃是高人所制,寻常时候以银针探之也无所得。”高怜心眼神带着几分的郑重,又难掩钦佩:“平心而论,这种毒虽然诡异但于我高家的医术而言也不是治愈不了。只是啸国公已经服食了二十余年,血已化毒,不可除也。”
“叔母,您的意思,杨横已是一个毒人了?”杨横无奈的苦笑着,自己拿了一根银针扎入了手臂,果然再拔出来银针已是黑的,自己的血里已全是这种毒在流淌了。
“是也,无化药的话,银针已无法探毒。”高怜心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刚才的脉枕上有我配的一个显化毒性的方子,若没有事先准备这个方子的话,什么样的银针都探不出这积聚二十余年的奇毒。”
言下之意很是明白,配这种毒是煞费苦心,一般的情况下哪怕是银针探血也是查不出的。寻常大夫更不用说,对这种毒若不是一早就有准备的话,断是无法查出的,可想而知这处心积虑到了何种程度。
“毒人,哈哈。”杨横突然笑了,看着自己发黑的血,似乎显得有些沮丧,也有些绝望。
“怜心,还有办法么?”杨存关切的问了一声,高怜心肯说那么多,她心里应该也是有一些办法。
“啸国公,眼下想除毒是不可能的。”高怜心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说:“妾身苦思许久也只能想出两个办法,可这两个办法事实上都不太可取。”
“叔母但言无妨。”杨横客气的说着,不知为何,这会绝望过后脸上隐隐有了狰狞之色,温和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着难掩的杀气。
“这一,似乎不太现实。”高怜心犹豫再三,还是叹气道:“那就是采取推宫过血的办法,每日子时放掉一些毒血,再食以补血之方定气。午时阳光最烈时浸泡药汤,并且每日早中晚子,四次以银针刺激穴道,再以灸活穴过气,每日耗时最少五个时辰。”
“需多久?”杨横轻声的问着,尽管办法说出来时他眼前一亮,可看着高怜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高怜心苦笑道:“每日五个时辰的诊治,以啸国公中毒之深最少需治疗三十年才能痊愈。而因放血活气身体也会越发的虚弱,恐怕一月一小病,半年一大病是在所难免的,一年时间毒血每清一分都会有体虚丧命的危险,是上上策,也是下下策。”
“三十年?哈哈?”杨横眼里顿时发红,狂笑起来:“叔母玩笑了,杨横已是三十出头,又哪来的三十年光阴啊。况且若是下半辈子成了个无能的药坛子,那做人又有何意思,侄儿虽是惜命但也不愿如蝼蚁般的偷生。”
这年头的人寿命普遍不长,六十几岁可是古来稀。这样痊愈的方子竟然需耗时三十年疗养,可想而知皇家用的毒毒性何等的剧烈。杨存听完是脸一冷,马上开口:“怜心,你说这个方法出来,想必也料到了杨横是不会听从的吧。”
“是也,虽耗时天长日久,但却是唯一能治毒之策,这是唯一的良方。”高怜心苦笑着。
杨存一听顿时心里有数了,有那良方,自然也有大损之策。
“叔母医术高明,可否为侄儿再想想办法。”杨横突然眼一红,跪下地后满面扭曲的说:“杨横不需要长命百岁,也不愿意下半辈子过得那么窝囊。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了,让我啸国公一脉后续有人即可,求叔母看在同室宗亲的份上帮帮侄儿吧。”
“你,快起来啊。”被他这么一跪,高怜心也是慌了。
“杨横,先起来吧。”杨存在一旁开了口:“你的性子我知道,想让你窝囊的活着是不太可能的。只是眼下你这样跪着成何体统,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真是丢了我杨门国公的体面。”
杨横虽是虔诚哀求,这年头晚辈跪长辈是正常的,不过高怜心还没过门可当不了他这样的大礼。更何况杨门的三公可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虽然辈分有分高低,可在地位上是平起平坐,杨横如此卤莽也证明他此刻是真的心急如焚。
“是啊,您不要折煞妾身了。”高怜心也柔声的劝着,语气里并无任何的不悦,反而是因为杨横的一跪而有些惶恐。
杨横坐了起来,狠狠的灌了一口茶平息着心里的怒火,沉吟了一下这才嘶哑着声说:“侄儿听闻叔母医术高明,既有良方那想必也定有那大损之方,杨横此刻已经没别的顾忌了,还请叔母直言吧。”
“这其二,则是损命害中之法,于我辈医理不合。”高怜心幽幽的叹了口气:“高家医术以治病纠人为己任,这第二个法子乃是一些急功近利的江湖郎中才会取的下三滥手段,虽短时间内有成效,可那损害也太大了。”
“怜心,说吧,没准杨横更需要这个。”杨存在旁唏嘘着,能让高怜心犹豫不决,那这方子之阴损难以想象。高怜心犹豫再三,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后这才脱口而出:“以毒攻毒。”“以毒攻毒?”杨横嘀咕了一下,但脸上却没任何的诧异之色。
第399章阴损之方(下)
“没错。”高怜心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说:“你血里带毒,虽然隐伏不出但于身已是大损。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强制性的压抑住之前的毒性,唯有这样才能短暂的压住毒性的发作,只是……”
说到只是的时候,高怜心又犹豫了。杨横赶紧追问道:“叔母无妨直言,用了此法会有何后果?”
“可振雄风一年。”高怜心面色一时有些羞红,扭捏的说道:“此方毒性凶猛异常,在那猛烈的药效之下可恢复一年余的狼虎之风。可……”
“别可了,到底会怎么样?”杨存听着都着急了,高怜心何时如此扭捏了,莫不是杨横一口一句叔母把她恭维晕了,这会也感染上大家闺秀那些扭捏的坏毛病了。
“狼虎一年,于身大损,狼虎之风过后身体会极端的虚弱。”高怜心难为情的吐了吐舌头,这才正色道:“这一年过后底子会被彻底掏空,啸国公的身体会每况愈下,日后断无治愈或者养回来的可能。即使啸国公的身子骨硬朗有先天之厚,可最多也撑不到十年之寿。”
“可以。”杨横想也没想,立刻是斩钉截铁的说:“有一年的狼虎之风,折寿又算什么,更何况侄儿余下的时间还有十年,够了。”
“您,不用再考虑一下?”高怜心小心翼翼的问着,毕竟换回了一年的狼虎之风,可那十年也必然过得不安生,肯定是万病缠身之痛。
“不用,叔母,用方吧。”杨横饶有所思的看了看杨存,突然是爽朗的笑道:“有这十年的时间我可以做很多的事了,哈哈,一些之前我还犹豫不决的事。一年的时间,生他十个八个的,到时候还有子子孙孙继承我啸国公一脉,大事不愁也。”
杨存没有说话,明显默认了杨横这剑走偏锋的选择。
事已至此,高怜心也不便劝说,喊来贴身的丫鬟嘱咐几声后就朝着杨横柔声的说:“既是如此,那妾身就开始用药了。虽是大损之方不过也需用上一个月才见成效,这段时间的针灸和汤药我会派一人专程为您料理。”
“是,多谢叔母了。”杨横此刻倒是豁达的笑着,或者这方子看似很阴损,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瓶子,你自己带着,谁都不能告诉。”高怜心将一个粉色的药瓶递给了他,严色的嘱咐道:“每日服一指盖的量即可,这乃是剧毒之物,倘若不是你有剧毒的话那绝对是见血封喉之效,所以多服的话会有丧命的危险,你可要小心再三。”
“是。”虽不知高怜心为何如此郑重,但事关自己的性命,杨横也是不敢怠慢。
毕竟男女有别,高怜心自然不可能为他亲自去施针,所以只能另选他人。没多久一位长着花白头发的老头就走了进来,恭敬的朝两位国公问了个好,这才笑吟吟的说:“不知高姑娘开的是何方子,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这人虽然年纪大,但也拜于刘奶奶的门下,这会自然说起话来很是谦虚。可当他接过高怜心的方子时是面色一变,惊呼道:“此乃狼虎之药也,急功近利于身大损,有违医德。”
“这位先生,我时日不多,耽搁不起。”杨横不好明说什么,眼下这个老头是日后为他诊治的人,自然他说起话来异常的客气:“这方子乃是我求来的,叔母本不愿,可我身上的毒已是难解,唯有如此杨横才能有一子半嗣。自古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请先生成全杨横的一片孝心。”
“这样啊,那好吧。”老头迟疑了一下,将方子一收叹气了一声。
按照高怜心开的方子,杨横准备跟着老头回去试这第一次的药。除了服食外还有其他的辅助手段,不管是针灸,药汤浴和推宫捏拿那都是缺一不可,唯有这样才能起效。
杨横饶有深意的看着杨存,谢过以后就跟着老头走了。等到他们走远之时,杨存才面露凶色的说:“怜心,你很讨厌这个老头么?”
“知我者,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