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归天,自然朝堂上是休朝数日,这段时间文武百官除了按时吊唁守灵外全都老实的呆在家里。一边听着京城里的风吹草动,一边仔细的琢磨着接下来的形势,这种敏感的时候谁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担忧。
过了正月了,正是春意昂然之时,钦天鉴据说已经为新皇选出了登基的良日,只是所需准备的事物颇多,这个日子暂时还没透出来。这个日子离先皇入殡如此之近,看得出东宫也是怕夜长梦多,这是要快刀斩乱麻啊。
这段时日百官们心里担忧啊,谁都知道这新皇的登基肯定是风雨不顺,所以都格外留意京城内外的动静。定王世子赵沁云没有离京,这关口上他要持孝孙之礼自然走不了,大伙都在密切的关注着他的动静。
要说定王敢发难的话,温家估计第一个就把他儿子宰了。这家伙年末来京城的时候是为了催要粮草而来,谁知事情被温迟良一拖再拖居然耽误了那么久,老皇帝说死就死他肯定也傻眼了,这会呆在京城肯定是寝食难安,没准哪一天就会禁军找上门来。
世子几乎等同于定王的风向标,这会他为了不被诟病不孝只能老实的呆在京城,只是不知道温家有多少的耐性,什么时候会对他下手。
至于容王那边就老实多了,这段时间顺天府该办差的照样办差,而他却是闭门谢客。称病的理由是父皇仙逝,为人子臣心痛欲碎急火攻火,一时是头风发作卧床不起。
虽然不知道御医有没有和他勾搭,不过人家看了以后也说容王确实是卧病了。
这事蹊跷啊,谁真信容王会因为老皇帝之死心忧而病,看起来更像是在蛰伏一样。要知道这皇帝的儿子可个个都不是善茬,虽然是父子关系,但这皇家自古就亲情淡薄,老皇帝突然死了恐怕是打破了不少人原本的计划,他们这才显得手足无措。
容王这边低调着,倒是起王爷那头就高调多了,每天跑去吊唁守灵的,每日痛哭还真的摆出了一副大孝子的模样,不过据说他的西北旧部活动频频,那头现在正是烽烟四起的时候,鬼知道这和容王穿一条裤子的起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更何况曾经的京城之变哪个老臣不记得,这家伙十五年前就敢带兵杀进宫内,谁会相信他真会因为死了爹而哭成这样。而且他被老皇帝囚禁了那么多年,放出来的时候感不感皇恩那不知道,没准暗地里把老皇帝恨得咬牙切齿了。
镇王那边的态度也是奇怪,一样的闭门谢客,据说不管是温家的人还是其他派系的全去拜访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不过人家倒没称病,该他去吊唁的时候他就去,其他时间是谁也不见,没人闹得清这杨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镇王的态度也是眼下京城百官的态度,马上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这时站队可得小心翼翼。东宫眼下有温家确实势大,但内有容王外有定王,可以说身为外臣的在这时候稍不谨慎很容易就会引火烧身,
今儿总算是要开早朝了,皇太孙还没登基,所以这早朝依旧是以储君之尊维持的。
文武百官依旧带着孝,在瑟瑟寒风中等待了一上午才听见了太监的一声上朝。按照位份先后进入金殿之后,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没有言语,谁都看不清现在的局势自然没人会在这当口上轻易的开口,哪怕是芝麻绿豆小的事都害怕引来别人的猜疑。
储君之服加身,即使强挺着腰板但脸上却是哈欠连天。赵沁礼睡眼腥松无精打彩,自然没人相信他是忧伤过度所致,顶多就是昨晚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百官前列,今日只有两位王爷站着,容王称病不朝,剩的只有镇王和起王了。这二位曾经有过节,上了朝除了客气的打声招呼外也没什么谈的,自然早朝就从这二位爷的臭脸色开始。
一旁的老温递了个眼色,礼部的官员立刻上前,大说些什么顺应天命,应尽早位登九五之类的话。表达的意思无非就一个,老皇帝死了,皇太孙这投胎技术好的家伙顺理成章就是下一个皇帝,谁要不服的话那就是谋逆,那就是在怀疑老皇帝被人戴了绿帽子。
皇太孙以位份而言,登基九五确实是名正言顺,老皇帝在的时候他就是储君了,自然现在要是老皇帝不诈尸反悔的话,下一个皇帝是他那是勿庸质疑的事,这也是这年头很是讲究的正统天嫡。
朝堂上礼部的那些人吹得天花乱坠,温家的人在一边煽风点火,上演了一出忠臣拥君的好戏。这过程中起王和镇王始终都没说什么,任由他温家的人搭着台唱大戏,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一声退朝以后两位王爷就各回各家,老实得实在让人有些纳闷。
退了朝以后,身为储君的赵沁礼立刻没了身影,据说他并没有去灵堂吊唁,这功夫也不知道又跑哪疯去了。打听到消息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这皇太孙也太不像话了,现在这情况都不知道收敛一点,难道他就不怕这些荒唐行径会惹来不孝的非议么。
朝廷压着各地近一段时间的奏折,很多情况百官都不清楚。其他大臣的权利大多在这时候架了空,朝堂上俨然成了温家一派独大的地步,虽然容王的势力也是不小,不过这段时间都是避其锋芒并没有与他们起争执。
此时的容王府内,刘品阳和已是衙司的师爷分落而坐,品着杯中之茶却是品不出半分的醇香。没多时一身素服的容王从屏风后走出,二人刚要起身见礼的时候,容王马上摆了摆手:“都不要拘礼了。”
二人赶紧坐下,容王径直的坐到了主位之上,叹息了一声说:“品阳啊,这段时间我托病不出,顺天府那边恐怕也是举步为艰。我门下的那些官员近日被温家打压得很惨,大权旁落的就不说了,有的甚至是被贬出京或是锒铛入狱,温迟良这是要下死手了。”
“王爷,温家也太放肆了。”刘品阳皱着眉头,茬愤不平:“眼下皇太孙还没登基他就如此张牙舞爪,倘若是等他君临天下的时候,莫不是连王爷他都不会放过。”
“人之常情嘛。”容王咳了一下,苦笑着:“温迟良不傻,眼下朝堂掌权的三位王爷中我最是落魄。定王有个东北大营在手,他不动手的话温迟良也不敢主动招惹他,镇王贵为杨家之首有三公和双极旗的支持,反倒比我这皇家王爷更让他们避讳。”
“王爷。”师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我暗地里查看了近日的奏折,温家的人脉开始大肆的调动,手握实权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京城禁军,乃至九门上下都有他们的人,除了杨家的双极旗他们渗透不进以外,温家几乎控制了京城内外全部的兵力。”
“是啊,兵部还有个师俊,他温迟良动起手来更事半功倍。”刘品阳眼神一冷,咬着牙说:“上次刑部居然敢开了拘令上我顺天府拿人,这事若不是温家指示,给他一百个狗胆他们都不敢招惹到我们顺天府的头上来。”
“镇王那边呢?”容王沉吟了许久,这才嘶声一问。
“依旧没有动静,镇王似乎是想置身事外。”师爷琢磨着,皱着眉头说:“京城这头姓杨的老实的有点过头了,不过江南那地界上敬国公闹腾得太欢了,据说还搞了个什么铸造局还让个洋女人当那的首官。虽是可笑,可在这敏感时候私设衙门,总感觉他似乎是在向朝廷挑衅一样。”
“三公已名存实亡。”刘品阳冷笑道:“成国公身陷西南尚不能自保,两广水灾啸国公一脉元气大伤。眼下只有个不知轻重又嚣张跋扈的敬国公在上蹦下跳,镇王手握双极旗大军,若不是因为他们立场不明的卡在中间,恐怕各派各系也不会如此安稳的对峙着。”
“是啊,杨家这不明不白的态度着实害死人!”容王苦笑着,这事想想真可笑,一位异姓王横插其中,在他的态度没明朗前皇家之人竟然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内斗,实在是讽刺。
“王爷,那我们。”刘品阳隐晦的问了一句,毕竟眼下容王的局势也很尴尬。
“等吧,等温家和定王兄谁先动手。”一直病态的容王眼里突然凶光一闪:“我将京城的局势拱手让出,就是为了让温家壮大起来,让他们羽翼大丰会忍不住先行发难,而我们最后的一切都取决于起王弟西北旧部能不能集结起来。”
这话一出,刘品阳放心的点了点头,王爷即使落魄到此依旧有那雄心。可担忧的是他却只字不提曾经交好的镇王,看来想拉拢到杨家的支持是不可能了,他虽能口出雄言,但即使起王真的集结起了西北大营恐怕也不够与其他人一争。
镇王的冷眼旁观对于容王府来说打击更大,如果未来的大乱中镇王选择不依靠任何一派,那也不会有人刻意的去与杨家为敌。这样一来等于三方都有了一争的实力,没了双极旗这支大军的横插一手,反而才能打破这看似平衡的对峙。
温迟良这是破釜沉舟之举啊,既然杨家的态度是谁都不支持,那他即使将信将疑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他先对容王下手了,眼下老皇帝仙逝,他的权利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在此时动手收拾容王的羽翼是最合适不过的。
定王是外忧,他有兵权在手,他真要反的话打起来那是迟早的事,温家必须有足够的准备才能在未来镇压定王的大军。而与定王相比,远下在京城的容王则是内忧,是睡在枕头边的隐患。
必须顺利登基掌权,到时他才能调集兵马对抗定王。而京城内的容王就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只要将容王的羽翼斩去,温迟良才有精力大张旗鼓的扶持新皇登基,眼下的容王即使什么都不做依旧是东宫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