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浙的交界处,连绵不绝的大山围绕着,官道比其他地方的坎坷但也不妨碍车马的前行。税吏们在这关口上可不敢有半点的大意,立刻催促着人快马加鞭的赶路,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安然无恙的进入了湖北境内。
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这一点的重要,浙江内那可是官匪勾结的大本营,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
进了孝丰的地界就有一个驿站,一千多号人日夜的赶路下已经是气喘吁吁,一个个混身泥水累得不像话。为首的人是户部的六品官员朱郎,他即使骑着马但也累得是面无血色,但看见驿站的大灯笼时那眼里的绿光可比狗看到屎强不了多少。
“大人,这儿地界安全,兄弟也该歇歇了。”一旁的税吏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一趟路赶下来别说他们受不了,就是马匹都差不多要吐白沫了。
“也好,休整一晚再上路,到了这应该就安全了。”朱郎也是累得够呛,这时哪敢想什么美食玉床,有个可以睡觉的木板都是一件乐事。
一千多号人一听欢呼了一声,立刻朝着驿站快步的走去。
驿站的门口,一个三十出头的驿兵正在门口扫着地喂着马,猛的看到这么多人冲过来顿时楞了一下。不过看清这些人都是官兵时他赶紧丢下手里的扫把跑了过去,殷切的问:“这些位大人们,你们,这是来投站休息的?”
“是啊,抓紧安排一下。”朱郎掏出令牌,说话的时候累得是有气无力:“我这有一千多号人,今晚睡觉的地方和吃食你赶紧着人去办,今天我们这一行就在这过夜,明天立刻启程。”
驿兵一听急得都要哭了:“这位从官大人,我们这就一个偏远的小驿,满打满算就十多个驿兵,哪有地方供这么多人住啊。吃食那方面更惨,站里的碗筷也就几十副,备下的米还没十斗,您一下带这么多人来我就是把门板拆下来给你们当床板也不够啊。”
“废话少说。”朱郎眼一瞪,掏出银票丢了过去,严声喝道:“附近没客栈没酒肆最少还有些村子吧,住的话晚上我们可以将就一下,但这吃食得好生的伺候着,敢怠慢了大爷小心我收拾你。”
“这,是是。”驿兵欲哭无泪,赶紧跑进站内叫出十多个懒洋洋的驿兵一起到附近的村子找吃食还有吃饭的家伙。“大人,这地方安全么?”旁边的副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也难怪他有这担忧了,这个驿站的地点实在太偏僻了,虽然周边应该有些小村落。但这里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地势有些险峻,一般的驿站都不会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这里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好几十里的距离,在这里设这么个驿站似乎也没多大的用处。
第554章满是算计的陷阱(中)
“你不用担心了。”朱郎掏出了一张地图,信心满满的说:“这个孝丰驿虽然偏远但也不是假的,而且这帮驿兵拿着俸禄也不是无所事事,这是两省的交会之处,平日里他们接待的传讯兵也是不少。”
朱郎这么一说副官自然不敢追问什么,因为这个朱郎生性就是个谨慎之人,就这么点人马押着这么大一批的税银他也很是紧张。
刚才来驿站的时候朱郎就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都没什么异样不说,这幺小的驿站自然是没办法安排这一千多号人的吃食,他刚才那顿吼但不是要显官威,只是因为谨慎而想试探一下那个驿兵的虚实而已。
这小小的驿站埋伏也埋伏不了多少人,再者说了附近的村户有限,驿站的那点人马鱼惯而出想买到足够一千人的吃食也不容易。就算是挨家挨户的敲门买粮,最少也得折腾一个时辰才能买到足够的食物。
地势险峻,那另一个词就是埋伏也是不利,朱郎来的时候仔细的观察过。这一路上来林子里和山上都是鸟声此起彼伏,真有埋伏的话也不会这样的安宁,所以说基本排除了山上有人马埋伏的可能。
至于这个驿站嘛,既然没大批人马埋伏的话那其他就一目了然没多少可担忧的,毕竟自己的人马足有一千多,真要这里有些游兵散勇一样的山匪看了都憷,又怎么敢觊觎这么多官兵护卫下的车队。
朱郎尽管已经放下心来,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手一挥派人将小驿站上下搜了个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惹得底下人都有些抱怨是不是太敏感了。
一番搜查下来倒没找出任何的异常之处,这驿站建造得很是简单自然没什么陷阱机关之类的,而且住的只有十多号驿兵,里边的衣物和生活用具也与这个人数吻合,东西都是老旧之物不少还覆盖着陈年的灰尘,从哪看都挑不出半点的猫腻。
税吏们在门外就地休息,官品稍高的人全进了里边休息。朱郎刚坐下喘了口气,善于拍马屁的副官立刻递上了一壶茶:“大人,请。”
“恩!”朱郎闻着味也看了看色泽,出于谨慎还用银针探了一下,确定无异后一口喝下去虽然微微皱眉但也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这壶喝到一半的茶水还有些温,是普通的茶梗加上一些老杂茶泡的,味道极端的苦涩口感极差简直是不堪如口。不过这偏远的驿站过往的都是传迅兵可没多少油水,这喝的茶自然只能是这种次品了,要是这有一壶上好的碧罗春的话那才是怪事。
几个副官凑在一起休息了一下,喝着这难喝得要喷出口的烂茶水也不敢嫌弃。
远处的高山之上,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潜伏着,其中一人纳闷的说了一声:“这混帐东西还真谨慎啊,还好里边的水和东西都没放蒙汗药,不然的话就被他试出来了。”
“废话,能当官的有几个是蠢蛋,你以为温家会派一个楞头青来主持这种差事。”另一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仔细的观察着驿站外的兵马人数和分布情况,心里也默默的盘算起来。
一众税吏喝着茶水休息着,不过那是越喝越饿啊,风餐露宿了两三天这会还饿着肚皮算什么事,一时间到处是抱怨声四起,一个个指爹骂娘的恨不能把这驿站拆了自己找点食物。
当官的就是好,驿站的小厨房内还有点剩余的食物,随便煮了煮算是先垫了一下肚子。不过外头的小兵可没这个待遇,一个个已经是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眼冒着绿光都要吃人了。
押运税银本来就是个体力活,这一路走来小心防备自然极耗心神。吃的都是粗饼干粮本就胃口不佳,再加上这茶可是苦涩无比,这一通喝下去不饿才怪。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这些驿兵还没办好差使,虽然如自己所料但也有点太久了,朱郎眉头一皱也有些恼火了,毕竟这驿站偏远是偏远,但好歹驿兵常年驻扎最少与附近的村子都熟悉,要一些吃食就那么难么?
朱郎刚想叫人查看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抱怨的骂娘声:“你奶奶个腿的,买点吃食搞那么久,想饿死老子啊。”
朱郎和副官赶紧跑了出去,一千多兵丁已经饿得连骂娘的声音都很小。驿站的十多驿兵拉着十多辆大板车赶了回来,这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被骂了几声沉着个脸明显很不爽,有的则是害怕对方人多势众所以点头哈腰的抱歉着。
“不许吵了。”朱郎面色一沉,厉声喝道:“几位驿兵兄弟为我们劳累着你们吵什么吵,有本事就自己找吃的去,自己懒坐在地休息还敢抱怨别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大人体恤。”驿兵们赶忙道了声谢,原本脸臭得要命的那几个面色也是好看多了。
朱郎这一开口其他人都不敢做声了,有的饿得实在不行忍不住说道:“大人啊,我这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要是想训那就一会再训好不好,等我吃饱了肚子您敞开了随便骂。”
“你们啊。”朱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带着几位副官上前查看着。
板车上的东西很是杂乱,前头两辆拉的是十多口大小不一的生铁锅,有的大锅上边还带着从灶里撬出来的泥块,不少都是烧了很多年头所以显得很脏。碗筷那更不用说了,杂乱得简直是惨不忍睹,往这一堆就像是一团垃圾一样,明显是匆忙间四处搜刮来的餐具。
其他的板车上是各种各样的吃食,猪肉和鸡肉之类的不少,鱼也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一些还带着泥土的蔬菜,大袋小罐的各种各样的杂粮都有,更让人哭笑不得是还有一些是咬了半口的杂粮饼子,乱得像是土匪抢来的战利品一样。
士兵们一看都忍不住哎了一声,这顿食看起来可比猪羹都好不到哪去,看来想大鱼大肉吃一顿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现实点还是能填饱肚子再说。
这一看朱郎倒是放心的笑了笑:“劳烦几位兄弟了,我这些弟兄们也实在是饿坏了,请你们不要见怪。”
按理说以朱郎的官位不必这么客气,他这一客气一帮驿兵那是受宠若惊,门口扫地的那个更是惶恐的鞠了一礼:“大人您放心,我们哥几个这就动手做饭,不过这下手活多得很,您看是不是派些兄弟帮帮我们。”
“恩,好。”朱郎安排了一些人手帮忙,满意的点了点头先回驿站喝他的茶去了。
在税吏的帮助下十多口大锅很快就架了起来,掏洗过后的粮食,菜,鱼什么的加了点盐巴就往里扔。柴火一架立刻大火就烧了起来,尽管料理得很是粗糙但这会税吏们都饿疯了,谁还有空去挑剔个什劳子的色香味。
山上之人远远的观察着,纳闷的问:“这小子倒有能耐,锅什么的是一回事,这附近就几十户人家,他人生地不熟的,匆忙间哪弄来那么多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