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极旗下,周家,唯公爷马首是瞻。”周默台阴沉的一笑亦是跪下地来,与张明远一样自从见过先祖的惨状以后,他们已然没了那种百姓对朝廷天生的敬畏之心。
林安国和曲仲相视一笑,没半分犹豫亦是跪下地来。他们早就因为皇家的迫害心已不臣,再者说他们本就是双极旗的出身,自然明白什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怕是他们不愿意造反,但他们始终捆绑在敬国公这条船上,根本没其他的选择。
五大家臣里唯一犹豫的是陈庆雷,他此时很是错愕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面色犹豫不定很是痛苦。凭心而论,以前对付当时的二王不是争夺利益而已,而眼下杨存所要做的事是造反,意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是平头百姓出身,对于造反这样的词早有深入骨髓里的忌讳和害怕,而陈家本来是杭州本地的地痞大族而已。挤身五大家臣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陈庆雷是最大的地头蛇,陈庆雷不是那种有枭雄之心的人,身为流氓他只关心利益,而不是什么雄途霸业。
或许说老陈不再年轻了,没有那种刚烈无比的血性,他必须考虑的是自己整个家族的利益,不能再血气方刚的想着去闯出一片天地之类的豪举。
陈庆雷动摇了,尽管他知道这种动摇要不得,即使他肯做个乱世下的百姓但其他人眼里他就是敬国公府的爪牙。陈庆雷明白,这种动摇其实是可笑的,但骨子里的思想作祟他还是感觉到了恐慌和不安。
其余四大家臣全把目光看向了他,坚定,而又没任何的抱怨,似乎他们也料到陈庆雷会是这其中的异类,毕竟大家的出身本就不同。被他们的目光一直视,陈庆雷顿时感觉混身都是冷汗,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老大,陪我走走怎么样?”杨存倒没说什么,而是笑呵呵的相邀,轻松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是。”陈庆雷感觉这时脑子昏沉沉的,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堂堂的三公之一却要造反,难道他就不顾及杨家百年的忠名么?
即使他知道以杨存的所作所为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但脑子里僵硬的思想还是一时难以转变,这些事要是心照不宣还好,可一但摆上台面的话他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
“属下告退了。”其他人善意的一笑就退了下去。
他们心里清楚陈庆雷的犹豫不过是一时的,他也是聪明人最后还是清楚自己别无选择。五大家臣早已经与敬国公府绑在了一条船上,一但这颗大树倒下的话,树倒不可能猢狲散,这些寄于荫下的猢狲也会受到牵连。
不管定王还是老温得了胜,他们还得费尽精力处理大华的内乱,到时确实有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可以过。不过一但万事鼎定的话,他们绝对会回过头来收拾敬国公,光是那些不臣之行秋后算起帐来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所以杨存看似在询问他们的意见,不过他们别无选择,除了富贵险中求以外,无论谁最后掌了权他们都没好下场。
车队在杭州的郊外官道上缓慢的前进着,前后数百的陈家弟子护卫着。
一路上的百姓们无不驻足停看,一看到马车上硕大的杨字无不恭敬的行之一礼,远远的甚至有不少竟然是跪地行大礼。陈庆雷在车帘内看着这一切禁不住叹息了一声,确实啊,在眼下的江南似乎没有朝廷没有皇帝,百姓的眼里只有敬国公这个看得见的人。
势力之大是一回事,安置了那么多的难民是不争的事实。富饶的江南也有不少的穷人,这些人才是百姓中数量最多的基数,而民心一但所向的话,于朝廷来说就是怀壁其罪的存在,哪怕是想安生都不太可能。
陈庆雷崇拜人性本恶,哪会看不出这些来。朝廷一但缓过劲来,不管谁当了皇上都会立刻着手收拾这远在江南翻江倒海的敬国公,因为这是任何人位极九五都容忍不下的忤逆之臣,谁都不容许有这种国中之国的存在。
诛连么?陈庆雷苦笑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的犹豫是没必要的。陈家早已与敬国公府一脉相连了,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即使自己真的想抽身事外求个太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哪怕是敬国公肯让自己过太平日子,可他一但失败的话势必自己的陈家就会受到牵连,哪怕是你什么事都不干但在敬国公府庇佑下而发展起来的辉煌谁没看见,这种早就千丝百缕的纠缠是无论如何都撇不清的。
自己其实没犹豫的必要,陈庆雷瞬间就想明白了,自然也清楚其他人善意的笑是什么意思,自己与他们一样没有别的选择,除了拼死求个人极富贵之外,没其他的办法可以保住现在的风光日子。
庸人自扰,纯粹是庸人自扰,陈庆雷想明白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是越活越胆小了,当年敢豁出去与二王做对,这会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轰轰列列的干就是了。
一行车马到了玉房山下的一个小村停了下来,崭新的村子错落有序,门前都是老妇们在看守。在看见杨家的马车来时整个村子沸腾得都要疯了,村保跑了出来一脸兴奋的将杨存和陈庆雷一起迎进了村子里。村内似乎都是作坊声音吵杂,空气里夹杂的味道乱得让人闻了发晕。而村旁的小山谷内更是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四周都是碎石走沙看不见多少的植被很是慌凉,断裂的树桩四处都是,场面可以说萧瑟的让人难以想象。“陈老大,您一直不与军中之事,接下来的事五大家臣里只有你没见过。”杨存神秘的一笑,面色上难掩的一阵得意。
第559章何许人也(上)
陈庆雷困惑不已,什么东西自己没见过,难道就是这些东西让其他人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说起要造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也太诡异了吧。
村保殷勤无比,立刻把村里的工匠召集起来,将所有研制得已经很是稳定的火器展示了一遍。山谷内一时飞沙走石漫天的烟尘,轰隆声不断极是骸人,感觉一时间山蹦地裂让人防不胜防,只觉四周地动山摇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工匠们难掩崇拜的虔诚之色,村子内的人亦是客气到几乎把这一行奉若神明。与他们热情的态度相比,后山那边几乎被炸成了废墟,甚至可以说这一通展示下来几乎炸掉了半个山,此时那半片残余的断壁还在冒着青烟。
一行人出了村,上了马车的时候陈庆雷和贴身的弟子们还都回不过神来,一个个如神游太虚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那哪还是人类的力量,纯粹就是天雷狂轰一般的肆虐,可怕的破坏力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先前对战争无法改变的认知。
马车回城是一路上鸦雀无声,安静得有几分诡异让过往的路人都感觉到几分的别扭。随行的陈子弟子很多还瞠目结舌满面的不敢相信,神色木讷步伐僵硬,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在巨大的震惊面前已经彻底失了神。
车队回到了城边,不过却没有回杭州城,而是朝南郊一路直去。现在夜已经深了,官道上都是忙碌了一天的百姓迈着归家的蹒跚步履,披星戴月的劳作只为了这一天的温饱,当带杨家的车队经过的时候他们立刻自觉的让到两旁,即使疲惫还是恭敬的行着礼。
这时陈庆雷才微微的回过神,看了看天色忍不住问:“公爷,我们这是要往哪去?”
“拜会一个前辈,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他。”杨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回杭州之后他一直躲着我,好几次派人去他都不肯见。后来事情诸多我也无暇探望,只希望这次老人家不要把我拒之门外。”
“哦。”陈庆雷楞了一下不敢追问,眼下杨家的昔日家臣全都回归了,声势之大甚至鼎盛于当年鸣成公在世之时。这位又是哪一位大神,居然敢把杨存这个国中之王拒之门外,实在是有趣。
车子缓缓的来到了一个大院之外,府邸有些老旧,里头的灯火有些昏暗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这院落不大顶多就是一般人家的院落而已,在杭州的郊外来看的话还有几分的寒酸,连一般的人家都比不上。
院子的门紧闭着,杨存下车的时候神色有些漠然,也有些无奈。一旁的洛虎赶紧上前去,很是礼貌的敲了几下门。
“哪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开了门,读书人的打扮,一开门看见门外这数百人的队伍明显楞了一下但也没半点的恐慌。
“又见面了。”洛虎抱了抱拳,很是客气的说:“卫兄,不知令尊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洛兄好,你们这是?”被称为卫兄的人环视了一圈,微微一楞后苦笑说:“家父最近的身子还是一样,在下上次就说了,这十多年来家父自觉有愧不愿再丢人现眼,洛兄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卫纵老人家还在自责,何必呢。”杨存上前一步,抱了抱拳后说:“这位兄弟,请转告令尊一声,杨存亲自求见,还请老人家能看在先父的份上不要再将我拒之门外。”
“草民卫阳,拜见公爷。”卫阳一听慌忙的跪下行礼,但依旧是摇了一下头苦笑着说:“公爷,家父的身体虚弱行神有疾,时而疯癫时而哀泪自责。他一直避而不见是因为心里有愧,请公爷不要为难家父了。”
“卫老何自责。”杨存的态度很是恭敬,语气更是虔诚无比:“卫老当年被我父尊为兄长又视为良师,我父战死沙场乃是命数怎能怪卫老呢。”
“公爷,您随我来。”卫阳满面的无奈,哎了一声朝里带了一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