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师爷则是觉得眼下的水师不再是原来那老实得几乎不存在的水师,现在梁华雄张牙舞爪的江苏水师肯定是动作频频,呆在这里很容易就会招惹是非。无奈严修文固执己见还对他的劝阻面露不悦,常师爷也只能无奈的随着他躲在这里。
“混帐,梁华雄这家伙简直反了天,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起兵乱政。”严修文到底沉不住气,怒骂了一声狠狠一拍桌子,脸色已有几分的狰狞。
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欺压着梁华雄,没想到今时今日堂堂一省巡抚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躲着梁华雄,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兵多将广的美妙,过去的日子光顾着捞银子了,这会老梁一发难他是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不过好在严修文察觉得早,在老梁动手的第一时间他跑了不说还派了好几路人马去送密信,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等着几路人马带来的回信。
“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常海德摇着脑袋,眼里精光一闪分析道:“梁华雄坐任总兵多年,眼下江苏的兵马多半是他的门下之人,据我所知对他死忠者数不胜数。想挑拨他们内乱我看是不太可能的,更别指望其他的卫所会起兵干预,唯今之计严大人只能是隐忍下来,静等朝廷那边的回复。”
徐博沉吟着没有出声,他是武家出身倒不代表对江苏官场的这点破事懵懂无知。
梁华雄这总兵干得实在够久了,眼下江苏四五万的兵马几乎全是他的嫡系,可以说所有的千夫长清一色的梁家班底。这些年来总兵和巡抚摩擦不断是不假,他严修文占尽了上风也是事实,不过这都居于两人同朝为官的情况下老梁不得不受这个窝囊气。
两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为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没事就正面交锋,事实上两人各有分工也不可能有多少的交集,这二十多年来还真没因为各自的事起过冲突。
真正一直起冲突的是双方底下人的,顶多就是严修文拿着把柄上纲上线的欺负老梁。地方官和地方卫所之间的摩擦可以说是三天两头就没断过,老梁可以说是为了手下的人才背的黑锅,这些窝囊气也大多是为了替底下的人出头才受的。
事实上老梁和严修文还真没因为自家的事有过什么矛盾,尽管摩擦不断不过那都是底下的事,严修文出了头手底下的人自然是扬眉吐气。而老梁受了气底下的人除了自责外更多的是感动,军中之人性子梗直很容易就领悟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
一来二去的,严修文确实是次次都占尽便宜,不过却让这江苏一省的兵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铁一样的梁家军。
这一省的兵马都成了老梁的死忠,可以说这么多年的摩擦下来老梁为他们受了多少气个个都心里有数,试问有这样的上锋谁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梁跑朝廷要银两受京官的气,调停摩擦得受文官的气,老梁这些年干的事谁都看在眼里。在这群不受待见的地方兵心里老梁就是他们的天,这些年的气老梁也没白受,现在他的麾下可是万众一心唯他马首是瞻。说不客气点,就算不拉着假圣旨那张虎皮,只要老梁明言自己要造反的话那也是响应者无数,二十多年积攒下的人心可不是闹着玩的,老梁的付出足够让他们义无返顾的背叛朝廷。更何况一动手就是收拾巡抚严修文和他的手下,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了积缘甚深,这帮武大粗那叫一个兴致饽饽,老梁一发话他们几乎不用考虑就直接起了兵,管他什么师出有名的的先打下苏州城再说。
第747章放长线,钓大鱼(二)
所以这一次杨二爷狰狞毕露时机选择得很对,可以说选择在这时候发难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一是天下人的目光全关注在了北方定王和新皇的一战,二是江苏的官员已经麻痹到了彻底没警惕性的程度,在这当口上严修文投诚老温忙于为他筹集新一批的饷银,在这批银两筹集得几乎快完成的时候动手,可以说是一举夺取了严修文之前的努力。
有梁华雄这只蛰伏许久的猛虎一出手,江苏一省的兵马顿时是四起呼应,二十余年积攒下的人心在这一刻见于天日,连年的积怨也让他们立刻把矛头指向了最是可恨的巡抚严修文。
堂堂一省巡抚立刻就被逼得如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往日的权利在这时反而成了招惹杀身之祸的东西,严修文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入这般的境地。
光一个梁华雄还好说一点,可有杨二爷庞大的势力在同一时间发难,恐怕任谁当这个巡抚都无法控制住这种混乱的局面。
这两人是蓄势待发又各有强大的实力,即使不是搞突然袭击严修文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梁华雄手上兵强马壮。”徐博倒是冷静,眉头微微一皱:“往年里他虽然粮草不缺,但现在他攻打下各府手里握着这一省税银的话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只要老梁有足够的粮草那响应者更是无数,我看指望他们从中生乱是不太可能的事。”
“这个不得好死的贼寇,难道他想就凭自己手里的那点兵马造反么?”严修文越发的恼怒,一向温文淡定的巡抚大人忍不住狠狠的拍打着桌子。
严修文隐隐知道杨二爷的存在,可他无论如何都料不到这两人是一丘之貉,在他浅显的目光看来老梁此举简直是在找死一样,就凭他手里的几万人马难不成还想反了天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异响,守卫盘查过后店小二将酒菜送进了房间,进门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不过也一脸的抱怨。哪有客人摆这么大架子的,门口几个守卫几乎把他里外搜了一遍,那架势森严得简直是来面圣一样。
他一进房三人都停了口,不过脸上的阴沉都让店小二吓了一跳不敢吭声。
放下酒菜以后他匆忙的走了出去,严修文看着这一桌酒菜眉头顿时狠狠的皱了起来,将筷子一摔没好气的骂道:“这家是什么破店啊,竟然拿这些喂狗的东西来糊弄本官,混帐东西,莫非连他们都看不起本官。”
徐常二人看了一眼菜肴,六菜一汤还算尚可,有鱼有肉还有虾,比普通的家常便饭强了不少,估计这种慌野小店这已经是最拿得出手的好菜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本就暴躁不安的严修文更加的恼怒,一向是人上人的巡抚大人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陈年佳酿,身为一省之首可以说他连夜里用的尿壶都是玉制的。
这会看着这一桌家常菜和那普通的竹叶青顿时就来了脾气,怒起之时甚至将一桌子酒菜都扫落在地,还骂骂咧咧的好一顿咆哮,似乎不这样难以发泄心头的那股恶气。
看着他在这撒一通无名火,徐博站在一旁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巡抚大人有些沉不住性子了,事实上这桌子酒菜也不算委屈了他。
毕竟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哪还能惦记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眼下能安身立命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严大人也是娇奢惯了,再加上是独掌大权的封疆大吏一向过的是扬眉吐气的日子,受不了这份窝囊气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让他发泄发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常海德则是目光中阴色一闪,脸上隐隐浮现一抹失望之色,看来严大人是身居高位久了有些忘乎所以,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还谈何东山再起。
养优处尊最能磨掉人的耐性,严大人有这一通无名火证明他已经失去了冷静,或者从一开始选择在这躲藏的时候他就有些想当然了,过份的自信是现在的他最大的软肋。
一路上严大人很是天真的发了许多封的密信,指望着朝廷派兵剿灭梁华雄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心里清楚朝廷现在和定王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不过毕竟江苏是国之粮仓,想来老温即使焦头烂额也不会将江苏弃之不顾。
江浙二省每年的赋税占天下的三成有余,江苏这么好的地方想来老温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更何况浙江的敬国公离经叛道根本不受朝廷的管控,一点江苏也生乱的话朝廷也很容易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
毕竟江苏除了赋税外还算是朝廷的大后方,富饶的粮食和可以调动的物资绝对是老温不能不顾及的。
严修文想得很是美好,梁华雄为乱朝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不管他老温和定王斗得怎么水深火热也会另派骑兵稳定住江苏的局面。
到时候朝廷剿灭了梁华雄,他忠心耿耿的严修文就有雪耻的机会,只要江苏的兵乱平定的话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巡抚大人,对于这一点严修文一直有着极强的信心。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常师爷劝过几句甚至还被他破口大骂了一顿,要知道往常严修文可是对他礼遇有加,眼见这位虎落平阳的巡抚大人已经气急败坏昏了头常师爷也不想多费口舌了。
“徐兄弟你陪大人坐坐吧,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好点的吃食。”常海德摇了摇头朝外走去,他心知严修文已经恼怒不堪了,这时再劝下去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一意孤行几乎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想法天真可笑,养优处尊了那么久脑子已经进了屎,多说也是无益了。
严修文是气不过也觉得混到这地步很是丢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怒气冲冲的喊道:“本官现在是虎落平阳没错,但等朝廷平定江苏的时候本官还是官拜巡抚,不小心点伺候小心本官拆了他这家破店。”
“是!”常海德满心的失望,不过面色上还是如常,接过银票后很是恭谨的关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