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放低了声音,轻声问:“小姐,那这个司马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美是丑?等等,还是先别说,让我猜猜。”
云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猜她很丑,如果是个美女,跟小姐你一样貌若天仙的话,难道还怕被人见吗?”
萱玉嘻嘻笑了一声,点着云枝的鼻子说道:“就算你最会哄我开心了。”她托着腮回想了一下白天的情形,道:“其实我也觉得很惶惑,从近处看她的眼眉神情,应该是个天仙之姿的美女,可是今天我趁她用溪水洗脸的时候,偷偷瞥到了一眼她的模样,真是把我吓坏了。”
云枝好奇心顿起:“怎么样,怎么样,她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萱玉拉着云枝的手说:“我告诉你,可你必须向我保证,绝不跟任何一个人说。”
云枝忙应道:“我保证。”
萱玉顿了顿,才道:“云枝,我真是从没见过那么丑的女子,虽只是一眼,可却任谁看了都不会忘掉。她的唇是裂开的,还向上泛起,脸上皮肤暗黄干燥,又长着好几个红疙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
云枝也听得愣住了,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她站起身来,在营中来回踱着步子,想象着刚才萱玉所描述的这张脸蛋。
“小姐,这我就想不通了,司马先生这么儒雅这么聪明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娶这样一个丑妇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难道他是瞎了不成?”
萱玉低低沉思,自古英雄爱美人,司马晋满腹才华难道真的有眼无珠娶得这般丑妇?那睿王呢,他有没有见过婉月的真面目?他又为何对这个无盐女这般不同?
她想得头疼欲裂,却仍是找不到一个答案。
可是,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军营上上下下便都传开了这件事,大家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但却在私底下暗暗议论。
于是司马夫人的丑貌便被一传十、十传百,宣扬开了去。
婉月坐在营中床榻上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服,神情专注,连司马晋是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夫人,”司马晋轻轻唤着,语声之中似乎透着疲累。
婉月放下手中衣服,走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了,精神这般萎顿,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司马晋望着婉月,却欲言又止。
她却仿佛看穿了丈夫的心事,浅浅一笑道:“你可是为了军中的传言在不悦?”
他怜惜地搂着婉月,抵着她的额际幽幽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相貌,可是听到别人这般诋毁你,我心里总是不是滋味。”
“夫君,当日你并未嫌弃我貌丑而娶我为妻,这几年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也从不在乎外间传言,不论别人怎么说都好,难道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话虽如此,可我怕你听到这些话暗自伤心。”
婉月温言劝道:“夫君难道还不了解我?他们自说他们的去,就算听到了,我也只当不知道便是。”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军营中本就没有墙。这些流言蜚语没过多久便传到了睿王的耳中。
他阴沉的脸仿佛低陷的云层漩涡,任何人只要一见到这张脸,定会不自禁地打个寒噤,就算是自己的夫人也不例外。
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站在面前的萱玉,眼神中的寒光逼迫得她不敢说话。
空气仿佛被凝住了一般,营帐内是令人胆颤的沉寂。萱玉终于还是耐不住,怯怯地开口道:“子洛哥哥,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睿王冷冷道:“在我军中立有十七条军规,其中第七条便是:谎言诡语,无事生非,大肆邪说,蛊惑军士者,斩之!”
萱玉并不明白睿王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的神情明明写满了怨怒不满,萱玉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文学库﹕www.WenXueKu.com】
睿王又道:“你虽非军中将士,不能以军规严苛,但你是我的夫人,如此这般,叫我军心如何稳定?”
萱玉一听急道:“子洛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见萱玉尤不肯认错,怒气更甚,“你还敢问我?你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司马夫人相貌奇丑,还描述得绘声绘色,仿若亲见。现在军中流言四起,议论纷纷,难道这还不是罪过?”
“我没有将这事传出去……”萱玉委屈地喊道。
“你不必再狡辩了,难道还是大家说好了一起来诬陷你不成?”睿王的语气冰寒刺骨,扎在萱玉的心上。
她止不住落下了泪来。曾经,因为睿王,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哭,就算是眼泪裹在眶中,也要掐一下自己,不能流下。
她在奉陵的这些年月,就算再委屈、再艰难,也都咬着牙过了下来,满心欢喜以为嫁给了唐渊之后,便可以迎来新的生活。
可是谁知道,恰恰他——这个萱玉最爱的男人,让她那么多次黯然神伤,就算狠狠地掐着自己,心也痛得忍不住要滚落下泪儿。
她扬起头,戚戚的脸上是道道泪痕,她倔强地说道:“就算将士们传,那也不是流言。我的确亲眼看见了,她的长相奇丑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比她美上百倍、千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只是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头顶,甚至都没有思考反应的时间,一个响亮的巴掌便扇了过去,她粉嫩的俏脸上顿时印出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靖宣!”睿王朝帐外喊道。
“王爷有什么吩咐?”
萱玉此时反而止住了哭泣,她满是哀怨的目光让睿王的心中也是泠泠一颤。他不该打她的,只是既然已经出了手,要他道歉却是绝无可能。
“夫人身体不适,你安排一下,明日送夫人回沧平……好生照顾着。”
靖宣不敢多问,低头应命。
萱玉捂着脸倒也不再多言,她此时此刻才真的明白,自己在睿王的心中,不过只是个利用的工
具。
“不必等明日了,既然我让你这么眼见心烦,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回城。”
没过一个时辰,萱玉便和云枝拿好了包袱准备上路。睿王并未出来相送,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根本不想再看见她,萱玉望着他的营帐,终还是低低叹了口气道:“走吧。”
倒是唐淇骑着马追了两里路前来相送,萱玉神色憔悴的模样令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拿了些制好的药丸,装在小瓷瓶中交给萱玉:“大嫂,你身子弱,这一路也得走上个几天,这些药带着,不舒服的时候也用得上。”
“多谢你了子汶。”萱玉淡淡谢道,将药交给了云枝。
“大嫂,大哥的脾气不好,他自己现在也定在懊恼,你别气他,等打完仗回去,什么误会都会没有的。”
“恩,”萱玉点点头,辞别唐淇,乘着马车一路东行。
云枝挽着萱玉的手,这时候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小姐,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是我嘴快,一时没忍住,把你昨天看到的事告诉了前锋营的小李子,他本来答应我保密的,可谁知今日却传得满营皆知了……小姐,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萱玉搂住了云枝,哀哀道:“不怨你,云枝,真的不怨你。就算不是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在他心中,那个丑女始终比我要重。”
云枝闪着泪儿,满是心疼:“小姐,那你就这样算了吗?”
萱玉一字一顿地道:“云枝,今日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来的。男人争天下是这个道理,女人争男人也是这个道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处处忍让,低声下气,我自己的男人,我也要自己争回来!”
马车在凹凸的路面上行驶,颠簸着萱玉那颗半碎的心儿。如果说五岁那年的萱玉因为唐渊的一番话得到了一次重生,那么今日以嫁为人妇的萱玉,则又一次死而复生。
17
17、攻谋 ...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各位留爪~~~~~O(∩_∩)O
一江之隔的沛池,驻防在江边的军队天天看着对岸的睿王军在江面上集结调防一次,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一连过了半个月,慢慢的,他们的防守也懒怠松懈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空气中弥散着一层薄雾,氤氲在淡白的江面上,远远望去只是一片迷蒙。
“老三,你呵欠连天的,昨儿晚上又和癞头他们喝酒去了吧。”一个两眼迷蒙的沛池兵正和边上一个精神不振的士兵聊着天。
“咳,别提了,和他们轮番赌牌九,输了的便要请酒,可把我老家底都输出来了……”
“你们还真是胆大,要是被都尉大人发现了,可是要拖出去吃板子的啊!”
“怕什么,蒋老二,”那个叫老三的士兵摇摇手,丝毫不在意,“都尉大人自己还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欢乐着呢,哎,你说这个睿王也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敢情把涟水当成自己营地了,天天都要调防,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老三,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远处,被茫茫雾气笼罩着的江水中央,似乎若隐若现出现了战船的影子,缓缓在向沛池驶来。
蒋老二使劲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他推了一把身旁的老三,惊道:“老三,快看,是不是睿王的军队打过来了?”
老三仍是迷迷糊糊地:“哪有什么军队啊,你看花了眼吧。”
蒋老二拉起老三正对江面:“你自己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