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视线移到头顶,扫了眼站在树梢的小九,又斜眼看向地面的坑坑洼洼,“我就奇了怪了,地上挖坑还不够,还要爬到树顶。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找几张试卷?”
我被堵得无话可说,含糊地吱了几声。
曾易延看了我半响,叹了口气:“小璐,我知道你家里状况比较异常。从小被寄养在我家里,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大气不敢踹一声。可说实话,我和爸妈从来没有拿你当外人看,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亲妹妹。”
……
我头一回听见他说这种煽情的话,半天没能反应。
回味过来时,却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外人是外人,家人是家人。你也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说你也应该懂。”曾易延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你家人,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知道吗?”
我感动地点点头。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说出来,哥会帮你讨个公道!”曾易延严肃道。
我于是更加感动……外加一点摸不着头脑。
好好的亲情演绎,我怎么觉得他像是话中有话?
曾易延看了我半响,冷
137、归途尽头(上) ...
不防冒出一句:“说吧,你是不是被什么黑社会团体缠上了?”
我额头登时一阵黑线:“……啥!?”
“拿到了——”话音未落,一阵欢叫从头顶方向拖曳开来,直直坠下!小九以百米大灌篮后落地的姿势重重砸下,双脚稳稳踏在地上,呼啸地刮起了一阵狂风——连带着扑簌而下的树叶。
曾易延的脸色霎时变了,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
小九笑眯眯地抬起头,蓦然对上曾易延护崽似的表情,笑容一垮,冲我露出了个怨夫脸。
一头雾水的我本还想问句怎么了,视线一晃,却猛地对上了小九手上的那抹紫色。
登时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看看,看看!那就是咱们费尽心思历经磨难要找的第五个紫秋杯盏啊!看看它那精致的轮廓,看看它那优雅的外形——虽然现在杯子很明显沾满了灰尘,但不知怎的,我就是觉得它在发光。
激动地捂住跳动过快的心情,我深呼吸一口气,只感觉自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领会了一把当年唐僧西天取经成功的心理变化。
曾易延却误会了我的动作,握住我肩膀的手紧了紧,开口道:“没事的,别怕。”
……
我本来就没有在害怕。
“老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推推他的肩膀,“那是小九啊,我……弟弟。”
“你还骗我!”曾易延蓦然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早就查过了,你家老九是个女的,现在在A市和表姑住在一起。我怕弄错,还特地让表姑给我发了她的照片。那小姑娘眉清目秀的,这胖子哪里像她?”
“胡扯!你说谁是胖子!?”小九怒了,挥舞着双手作咆哮状。
“我叫他小九,不等于他在家里排行第九啊!”我急急地解释,“其实他排行第十,嗯,没错,第十!”
“老十我也查过了,的确是个男的没错,今年也的确是在读初二。”曾易延斜眼看我,那眼神冷得让我想刨土往地里缩,“但他上个月运动会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还裹着一脚的中药在宿舍里休息,没有那个体力和精力跑到这里瞎混混。”
我汗都流出来了,结巴地应着:“可,可能是我记错了,他排行第……”
“第十一的是个男孩,今年十岁,小学生。第十二也是个男孩,和老十一是双胞胎。你妈妈在怀着第十三个孩子的时候去玩蹦极,结果刺激过大流产了,医生说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生育。”曾易延冷淡地打断我,“排行第九的是个女孩,听说长得挺漂亮。排行第八的是个男孩,前几个月我还见了他一次,牛高马大的样子,长得比我还壮。”
“排行第七的就是你,以上是你全部的兄弟姐妹,所有资料都是我从正常渠道得回来的。那幺小璐,你现在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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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告诉我,这个小九是怎么多出来的呢?”
……
曾易延说得慢条斯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对,就是那种班主任质问你“作业做完了吗”的压迫感。
我咽了咽唾沫,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九却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头,视线在我和曾易延间打着转。
空气凝滞了很久,曾易延终于叹了一口气。
“小璐,有什么事情,难道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有什么事情我能告诉你呢?
我是该告诉你,我去了一趟古代混了一趟女尊,找了个正夫死了几百年现在作为骷髅每天晚上都准时擦洗肉身;还是告诉你我找了个二夫外表乖巧可爱内在腹黑阴狠想让其保持正常的唯一途径就是这辈子都别让他碰酒?
我是该告诉你,我找了个三夫白衣飘飘风华绝代对万事万物都有着唐僧般泛滥的绵绵情意,还是该告诉你,我找的四夫凶残霸道每每拿着鞭子挥舞却总也隐藏不住自己气场中萦绕的傲娇?
……
就算上面那四只的事情我没说,单是告诉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小胖子如无意外也会是我未来相公这一点——都足够让易延哥你老人家心脏病发……
我是很想对你诚实,可我总得悠着点吧?你被气出心脏病或者我被你送到精神病院,影响都是不好的呀!
“阮姐姐,别说了,时间不等人呢。”小九见我发呆,低声提醒道。
我蓦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古代和现代的时间差本来就不一样,现代的一年折合回古代,基本就等于五年。我和小九回来了差不多五天,算来古代也过了差不多二十五天。
还不回去,指不定骷髅几个怎么教训我。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什么时间不等人?你们要干什么?”曾易延皱眉。
我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伸手抱了他一下。
“老哥,对不起了。我很高兴你把我当家人看,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转过身,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拉着小九就往远处跑去。
跑出树林,跑出公园,跑过马路,我头也不回地拉着小九逃难似的飞窜。直到气喘吁吁,指尖都变得冰冷,汗渗得眼睛生疼了才停下。
“这么一跑,还真有点私奔的感觉。”我擦了把汗,笑着看向小九。
小九捧着紫秋杯盏脸红红,眼睛一闪一闪地霎是可爱:“可不是么?我就罢了,毕竟在这里,我一无身份二无背景,就是不见了也不见得有人担心。可阮姐姐你这么一走,就算是失踪人口。曾叔叔他们定会到知府衙门报案!”
我乐了,摸摸他的脑袋:“看来你现代知识也不是学得很好嘛。这里可没有知府衙门,有的是警察和私家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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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一皱鼻子,笑了:“说错几个字,无妨。反正我们都要回去了,对吧?”
“对。”我松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杯盏,又从自己裤兜里掏出相同的另一个杯盏,“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小九:“?”
“你先回树林,把易延哥的穴道给解了。”我严肃道,“我们走了就算了,不能把他一个留在小树林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被色狼袭击怎么办?”
小九:“……我马上回来。”
一个人在原地等了半晌,愣是没见小九的身影。我有点不耐烦地踱着步子,抬头远眺。
“阮姐姐,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飞窜而来,小九以诡异的速度在地上弹跳着,身形忽闪,几步就溜到了近旁。
我心底压着的大石顿时放下了,边抬脚向他走去边问他:“怎么这么晚?”
“没办法啊!那曾易延烦得很,我刚把他的穴道给解开,他就想扑过来揪住我!”小九拍着胸膛做惊吓状,“幸好我动作轻盈,轻功一闪就溜掉了。嗯,也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把他的哑穴解开,不然还要闹得更厉害!”
“你呀,真是唔啊啊——”我正说着话,脚下突然一个踏空!
“呀!阮姐姐!”小九一声尖叫地窜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不料袖子质量着实不好,“啪嚓”一声就裂了开来。小九施救未遂,反而跟着我一起摔了下去——还是摔在了我的身上,害得我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
“阮姐姐,你没事吧?”黑暗中,小九惊慌失措地叫着。
“你如果再不把脚从我肚子上移开,我可能就不行了……”我气若浮丝地开口。
小九一声惊诧,从我身上跳了开去,反手把我扶起来。顿了一顿,突然又叫了起来:“阮姐姐,这里是下水道吗?你衣服都湿了!”
“要真是下水道的脏水该有多好……”我笑得凄怆,声音开始变得狰狞,“刚刚摔下来的时候,那第五个杯盏的锯齿在我额头上划了一条伤疤!我现在满头都是血啊!”
小九都快哭了:“那,那现在怎么办……”
“哪有什么怎么办……帮我拿一下杯盏,扶我出去……”我头晕沉沉地,说话都不灵活了,“走在平地都能往下掉,这年头的豆腐……渣工程,还真多……”
小九小心地搀着我往上爬,偶尔应和几句我的牢骚。白光透入,夹带着一抹新鲜的草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