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他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他不是不能出鬼都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盯着骷髅发愣。
“这位公子……”曾少离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僵硬,顿了顿,缓缓道,“这位公子自称左伯桃,是璐儿你的夫郎。可若是我没记错,璐儿你曾在圣上面前说过,你的夫郎左伯桃早已仙逝……”
“说!你是不是撒谎!?”展想墨一把推开曾少离,手执长鞭破口大骂。
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骷髅眉眼一挑,看也不看展想墨,直直向曾少离点头:“这位想必就是前旅双后人,曾府曾公子吧?我可是从璐儿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
我一愣:我啥时候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了?
曾少离也一愣,僵硬的表情缓了缓,眉眼稍弯,露出一抹浅笑:“是吗?”
骷髅也回以一笑:“既然是前旅双后人,那想必曾公子也知道,旅双国崇尚鬼神之说,风俗习惯无奇不有。其中一条便是,若是一对新人新婚不到三月,便被迫分居两地。那对着外来人的时候,妻主必须说夫郎已逝,夫郎也必须告诉身边人,妻主仙逝而去。”
“这算什么破风俗!?你哄谁呢!?”展想墨额头青筋爆出,咬牙切齿。
我也呆呆地看着骷髅:大哥,就是要编,拜托你也编个可信度比较大的吧……
“新婚燕尔,伉俪情深,却不得不分居两地,忍受分离之苦。这个风俗,是为了让分居两地的新人表达爱意。”骷髅面不改色,继续道,“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不管相隔多远,纵是隔了山水重重,深爱之人都活在心底的坟里。生时同床,死后同穴,纵是日后真的人鬼殊途,也能不负山河不负卿。”
一席话出,展想墨哑口无言。
曾少离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旅双国灭国多年,虽然祖上有记载下风俗惯例,但年月辗转,落到我手中的已经是残缺版本。所以,左公子所言,我并未知晓。”
骷髅轻笑:“无妨,你现在知晓就可以了。”
曾少离更不是滋味了。
骷髅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将缩在旁边的言笑揽过来:“璐儿,这孩子,便是你所说的言笑吧?”
我看白痴一样盯着他:装……你再装……
骷髅脸上一僵,险些破功,但还是努力营造出一副温柔娴淑落落大方的正夫相,颔首笑道:“这孩子眼神清明、乖巧温顺,一看就是纯良之人,我也很喜欢他。家传之宝虽然碎了,但好歹是家族传承之物。既然你已经把家传之宝的其中一个碎件给了他,那待得他及笄之时,便把他迎娶过来吧。”
我瞪大了眼睛:骷髅发烧了?他不是说过,在没有找齐紫秋之前,我不能和其他男子拜堂吗?
兴许是我的表情太喜感,骷髅不爽了起来,偷偷伸手在我腰间一拧!
“啊——”我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吼。
偏偏骷髅还一脸关切:“璐儿,你怎么了?”
“我,我太感动了……”我龇牙咧嘴。
“那就好。”骷髅得意地笑着,转头正准备对红着脸、难以置信的言笑说几句什么。展想墨的声音却突兀插了进来:“等一下!”
众人一愣,骷髅慢条斯理地回头:“何事?”
展想墨冷笑,挑衅似的开口:“若我没有记错,璐儿现在不过十八芳龄,年小未过,侍郎未娶的她,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正夫?”
……
话一出口,包括我在内的众人恍然大悟。
按照东祖国的惯例,女子十七岁为年初,一般这个年龄会搬离家宅,自立门户。十九岁为年小,可以娶侍郎,并在年小的宴会上为自己看中的男子送上定情信物,以作为自己未来的夫郎的凭证。而二十一岁为年成,这个时候才可以娶正夫。
我现在还没到十九,自然连侍郎也没有。
只是,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为什么上次在皇帝面前,他没有说呢?
我不解,看向骷髅,喜滋滋地准备听他解释。
骷髅白了我一眼,回头嫣然一笑:“年初年小,本就是东祖国达官贵族才有的规则。璐儿与我,本就非东祖国子民。不过是为了寻回百年前旅双灭国之物,以达成祖上心愿,才千里迢迢自隐居的地方赶来此地。没有达到年小便娶了我为正夫,有何不可?”
啧啧,看我家伯桃说得多好!
我乐呵呵地将他的手拽进被窝,一根一根手指玩得不亦乐乎。言笑看见了,脸上一红,偷偷转头捂着嘴笑。
骷髅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璐儿为东祖国人,她有否过了年小,她娶的是正夫还是侍郎……”眉眼一挑,挑衅似的瞥向展想墨,“与你何干?”
我握着骷髅的爪子玩得正开心,一不小心被他挣脱开去,伸手又一拧……
当下疼得我龇牙咧嘴。
还以为他从鬼都出来以后温柔体贴有气度了——装的!这脾气一点都没变!
正夫的力量(上)
展想墨的脸色很难看。
这种活生生吞了一块纯白大肥肉的表情,我只见过三次。
第一次,我拉着言笑和小九在城下隐身。他气急败坏地在城墙上破口大骂,手里长鞭挥得“呼呼”作响,愣是将城墙上的石头都划碎了几块。
第二次,他在客栈见到我和曾少离四人。眼神毒辣、面孔狰狞——我知道眼神是杀不了人的,但事实是,当时他在我眼中还保持着麻子脸大黑痣加毛的形象——我光是吐都已经死去活来……
而第三次,是现在。
鉴于展想墨露出这个表情后,一般会攻击力加倍。所以我几乎是瞬间,就条件发射地将骷髅和言笑拉到了身边。
展想墨没有动手。
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瞪了我一眼,便收起长鞭大步往门口走去,顺便扯过展晴儿的耳朵和蔺佑的手。
曾少离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走到言笑身旁时,伸手到:“笑笑,过来吧。让你阮姐姐和左大哥聊一会儿。”
言笑乖巧地拉上他的手,走了出去。
骷髅脸上慈祥大方的气质表情一直维持到大门关上。
然后一转身,龇牙咧嘴地坐在床上,信手往头上一掀——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来……
我当即双眼一翻险些没晕过去!
搞什么!?你说这大门一关,你给我看点春.色无边的画面也就算了……
居然来个现场版的画皮!?
你考虑一下我的心脏好不好!?
“热死我了!”骷髅心情明显不爽,人皮脱了一半,就腾手扇起风来。半截白花花的骷髅骨架连在血肉依稀可见的躯体里——真是怎么看怎么有冲击力。
“我说,伯桃……”我认真思考了一会,认真道,“脱了吧!”
一记暴栗狠狠敲在我的额头,骷髅恼羞成怒:“我这么半截骨头半截肉的你都不放过!?”
我抱头委屈状:“谁不放过你了?我是叫你脱掉那层皮……”
骷髅更气了,伸手过来掐我脖子:“还脱皮!你对我的真身有什么不满?”
我被他按住脖子摇晃得眼花缭乱,耳边突然冒出两个字,顿感晴天霹雳:“真,真身!?”
骷髅松手坐在床边,白了我一眼:“自然是真身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说罢,手指一勾,床边的茶杯便落入手中。
我呆滞:“不……我还以为这算是你的衣服什么的……”
骷髅很不给面子地被茶水呛到了,幽怨地瞪了我一眼:“你真以为这是人皮呢?没看见除了头这部分,身下可都是血肉相连的吗?”
“看到了。”我干笑,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我一直想问你,这具尸体你从哪里挖来的……这么新鲜……”
……
骷髅浑身冒着黑气,起身就想走。
我一把抱住他腻歪,认错的同时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表示反省,再三强调“如此漂亮的外表除了我家相公左伯桃怎么可能长在别人或者别鬼脸上”……
如此半柱香以后。
骷髅重新坐回了床边,带着皮肤上、骨头上一层淡得看得出水雾的粉红——其实我觉得他是被我抱着蹭大腿吃豆腐吃得害羞了……
“我乃仙鬼,修出肉身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平日这肉身都放在鬼都我的坟下,由阴寒之气养着,无法离开鬼都九百米之内。”骷髅解释道,顺便将我放在他脸上的毛手拍掉。
“可是前些日子,你得了紫秋的其中一个杯盏。正好当日你落水,水气阴寒,我一时兴奋,就将你连着那个杯盏召了回来。杯盏是旅双国国宝,本属阴性,我死的时候,又沾了我心脏的血,国脉连同命脉都依附上了。”骷髅嘴角抽搐,将我挪到他脸上的毛手拍掉。
“鬼都古井下的那个镜湖,是我化形变出的法宝。我把杯盏放入里面,实际就是与我的魂体一脉相容,助了我百余年的修为。肉身也能稍微离得鬼都更远了……你的手给我放规矩点!”骷髅黑线,终于忍不住按住了我移到他大腿上的毛手。
我笑嘻嘻地吃着豆腐,干脆一把揽过他,头一伸,枕在他大腿上,仰头问道:“那伯桃,你怎么突然从鬼都跑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对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又不好意思,只好用行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我盯着骷髅的脸“嘿嘿嘿嘿”地奸笑,成功地看到环绕在他身上的粉红色逐渐转变成深红,然后终于一声大骂,爆发道:“你想得美!”
我转身,就着趴在他脚上的姿势环上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