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云歌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毫无睡意。虽然屋里有足够的暖气还有空调,但是她还是觉得冷,无比的冷,从脚尖到发梢都是一片冰凉。她本来就是体质偏寒的人,冬天极难入睡,而现在似乎更难了。云歌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半张床铺,心里泛起酸楚。
除了新婚的那一晚她钻到沙发里和以声一起睡,他们结婚以来都是分房睡的。分房啊,云歌想着心里揪得疼,以声一定是嫌弃她吧,还是不肯相信她真的没有背叛他,所以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
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云歌裹着睡衣爬起来就往外走。她身上穿的还是之前她买的情侣睡衣,不过,现在只是她一个人穿也算不上情侣的了。家里安的是地暖,光着脚走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云歌环视了一圈客厅,站在黑暗中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声是在客房睡的,从那门缝看过去,灯已经灭了,应该也早就睡下了吧。
不是云歌不想睡,她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实在重得厉害,但躺在床上反而更加清醒,因为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就会出现很多繁杂的画面,让她禁不住去想很多事情,想到头痛了也睡不着,而且就算睡着了她也很可能会重复做那一个噩梦,真是折磨,所以还不如醒着好。她这长期习惯性地失眠,据医生说,是由于什么神经性衰弱而引起的,最好的治愈方法就是放轻松不要多想,但是谈何容易。
云歌站在客厅里站了半晌也不知道做什么,突然瞥见上阁楼的旋梯,便抬起脚步往上面走去。
以声不是一个奢侈的人,加上他是独自一人,所以住的地方也没有再往大了搬,但现在这地方说大不算太大,说小也绝对不小,旋梯上去有一个小小的阁楼,以声好像提过那里放着他姥姥以前的一些东西,算是给姥姥留的一间房间,所以平时也没有人上去。
云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打开灯,惊讶地发现里面干净整洁得就像经常有人住一样,看来是以声经常打扫着的。屋里的东西很少,都是很老很旧的一些东西,一双洗白了的布鞋,一台简陋的蹭得发光的机器,可能是以前姥姥用来做纺线之类的活儿的,反正东西很少,空间反而就显得大了。云歌抬头看去,就看见墙上一张黑白的照片,里面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微笑着看着她,应该就是以声的姥姥。
“姥姥,我是云歌,不知道以声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云歌看着那照片上的人轻声说道,“姥姥好和蔼,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美的美人,以声一定是遗传了你的基因才长得这么好看……”云歌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这算不算恭维啊,但是确实是真心话啦。
云歌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发黄的笔记本,云歌有些好奇地打开,竟是姥姥以前的日记,大多数都是关于以声的。以声满两岁了,以声会跑了,以声爱听什么故事了,云云。想必姥姥没有什么多的文化,所以记的日记都是些概要,没什么细节。到有一天的时候,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写着:以声父母的葬礼办完了,以声很伤心。
云歌看到这里,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不想再看下去。以声没怎么跟她讲过关于父母的事情,只说他从小父母双亡,好像是因为工厂的什么意外。不过,以声那时候太小,好像也不记得究竟是怎样了,只知道是姥姥一手将他带大,所以以声对姥姥是格外尊敬和孝敬的。
云歌又随手翻了翻,停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的字稍微多了些,但字迹已经歪歪扭扭,想必是写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写着:给以声的风铃终于做好了,希望它会一直陪在以声身边,希望未来的孙媳妇会喜欢姥姥的风铃,并且好好照顾以声……
后面便没有了日记,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云歌微微叹一口气,小心地将日记本收好放回抽屉,看着照片上慈祥的人,轻轻笑道:“姥姥,谢谢您把以声带到我的身边,我很爱他,所以以后我会替姥姥好好照顾他的,姥姥不要担心。”说完了,觉得心里好像轻松很多,于是往外走准备下楼睡觉,走到门口好像又想起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孙媳妇很喜欢姥姥的风铃。”
云歌扶着扶手轻手轻脚地下楼,脚刚碰到楼下的地板,突然白光一闪,屋里的灯突然亮起来。还没等云歌反应过来,以声已经一头从她之前睡的主卧室冲了出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在看到云歌的那一刻明显松了一口气,几大步上前就把云歌搂在怀里。
云歌靠在以声怀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真的很喜欢以声抱着她的感觉,温暖的就像在梦中一样,所以她不愿意开口打破沉默,生怕这真的是梦,她一说话梦就会消散。可是突然以声又一把推开她,眼中怒气流露出来,大声道:“这大晚上的你跑哪儿去了?!”
云歌顿时觉得有些难过,低下头轻声说:“我睡不着,就上阁楼去,和姥姥说了一会话……”
以声愣了愣,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不忍心再说她。他本来也睡不着,好像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声音,所以不放心地出来查看一下,却惊讶地发现她不在房间里!那一刻只觉得六神无主,觉得自己就要再次失去她,所以他才会那般慌乱地从她房间里冲出来,却看见她迷糊糊地站在外面。那一刻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心里好像突然又有了新鲜的空气,只知道自己只想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她跑掉!
以声看着她低着头不安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满满的心疼,心下轻叹,其实他最想要的不就是她吗,而现在她不是就站在他面前吗?一伸手,一低头,她就是他的。那他还计较什么,别扭什么呢?他长久以来的怨恨,愤怒,似乎都一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不是因为真的相信她像她所说的那样做过那些事,却很介意她的排斥,恨她为什么不信任他将他排除在外,恨她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为她承担。他折磨着她,以为那样就能时刻提醒她他的存在,以为那样就能让他自己好过一些,但那何尝又不是折磨他自己?没有她在身边,他的每一刻何尝不是煎熬?
刚才的那一刻,那一刻心里切切实实的恐惧,突然让他明白过来。其实他想要的幸福很简单,简单到现在一伸手就能拥有,他又还有什么解不开想不通?
他想着,手上已经先有了动作,一伸手便将她冰凉的身子卷入怀中。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僵,以声轻轻抚她的头发,放缓声调问:“怎么睡不着?”
“冷……”云歌说,“很冷,所以睡不着。”
以声这才注意到她是光着脚的,忙把她抱起来,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说:“怎么会冷呢,暖气很暖和的,电热毯也开着……”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床单,确实是暖和的。他知道她怕冷,但是好像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突然间那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以声微微一愣,看着她晶亮的眼眸。
“因为你不在身边……”
因为你不在身边,所以不管怎么睡都是冷,都是不安。
以声看着她,眸光微闪。然后,他掀开被子躺下去,将她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紧紧的搂抱和微微颤抖的身子,以声更加用力地搂紧她,低头轻吻她的头发,“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冷了,我保证。”
再也不会,因为我会给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