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笑着重回座位,故意催促,称自己忙得很,乃是抽空来听贺济义闲话。贺济义晓得自己说不过她,甘拜下风,耷拉着脑袋,将贺济礼钻丫头房的缘由,大致讲了一遍。
孟瑶听完,乐不可支,掩嘴大笑:“你哥哥居然……居然……怪不得……看我回头怎么笑话他。”
贺济义慌忙道:“不可,不可,这事儿你听过就算,千万别告诉他人,尤其是在我哥面前得装作不知情。”
孟瑶打量他两眼,忽地伸出手去,掌心朝上。
贺济义见这姿势甚为熟悉,先唬了一跳,惊问:“作甚么?”
孟瑶闲闲地回答:“封口费。”
贺济义瞠目结舌:“嫂子,你……我没钱……”
孟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少废话,你若不是收了你哥的银子,能嘱咐我别讲出去?”
孟瑶言之凿凿,跟亲眼看到了似的,贺济义登时泄了气,不甘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到孟瑶掌心。
孟瑶掂了掂,嫌弃道:“太少。”
贺济义叫起来:“这还少?他总共只给了我二两,已分你一半了。”
孟瑶叹了口气,将银子收起,道:“好罢,算我吃亏,谁叫我是你嫂子呢。”
贺济义眼睁睁看着那块银子落入了孟瑶的荷包,欲哭无泪,愤然转身,飞快逃走,一面跑,一面感叹,村里老人们所言,果然不错,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见了孟瑶,须得谨慎又谨慎,莫又被她哄骗了去。
贺济义走后,孟瑶又乐了一阵,后随手将那一两银子抛给了知梅,问道:“方才二少爷讲的话,你听见了?”
知梅忙道:“奴婢甚么也没听见。”
孟瑶满意点了点头,吩咐她传话下去,贺府后宅各人,恢复用度,又亲自走去外书房,请贺济礼回来住。
此时天色已暗,贺济礼正挑灯,准备备课,忽见院中一溜大灯笼,照亮如白昼,赶忙出来一看,却见孟瑶站在当中,笑吟吟看他。
这是唱的哪出?是来逼他开门么?贺济礼忐忑不安,走上前去,问道:“娘子,这么晚了,你来作甚?”
孟瑶笑道:“你也晓得晚了?那还不回房?”
贺济礼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他不是被赶来外书房的么,怎反来责他未回后院?
知梅见一向精明的大少爷成了痴呆模样,暗暗替他着急,站在孟瑶身后,连连与他递眼色,直到眼眶发酸,对面的贺济礼才终于悟了过来,惊喜问道:“娘子,你来接我的?”
灯笼也打来了,人也到了,可不是来接他的?孟瑶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先行。
贺济礼满腹惊喜,无以言表,受苦受难这些天,终于盼到孟瑶气消了。他小心翼翼地陪着孟瑶回到房内,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将他赶了回去。
两口子到桌边坐下,知梅点燃灯,带领下人退去,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贺济礼不敢开口,怕讲错了话,只就着光,偷偷看孟瑶。孟瑶却是托着腮,正大光明地细细打量他,看一时,笑一时,最后撑不住,甚至伏在桌上大笑起来。
贺济礼因着这笑声,先是莫名其妙,渐渐地,感到毛孔悚然,暗自思量,孟瑶是不是想出了甚么花招,要来整他?他越想越担心,站起身来,道:“娘子,你要是气还没消,我继续住外书房。”
孟瑶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眼前的事儿,随口接道:“你想多了,我只是瞧你长得好看,多瞅几眼罢了……”一语未完,又忍不住笑了。
贺济礼不知她心中所想,被这番直白的言语,闹了个大红脸,待得脸红过后,又暗骂自己愚笨,娘子打情骂俏的话,都讲到这份上了,他还在等甚么?遂移步上前,扯了扯孟瑶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语:“娘子,天色已晚,咱们早些上chuang歇息罢。”
就如同他不知孟瑶所想,孟瑶也一样不晓得他的心思,见他突然间含情脉脉,很是诧异,一时愣住了。贺济礼还道她害羞,暗念,身为男子,须得主动,遂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床边走去。
这会儿孟瑶已回过神来,但也没有推却,只伸手揽住他脖子,同入芙蓉销纱帐。
俗话道,小别胜新婚,此话自是不虚,两人几番纠缠,云雨数度,方才沉沉睡去,一夜美梦。
如此过了几天,贺济礼本想解除前后门的出入禁令,但因孟瑶总时不时地冲他傻笑,使他极度怀疑她仍存有和离之心,所以不敢掉以轻心,只将禁令解了一半——许进不许出。
孟瑶已然知晓那日的真实情况,大门开不开,她再也不着急了,反正大家女眷,讲究的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外人能进来,那耽搁了好些天的冰窖,倒是能开工了。
这日,她仔细看过贺宅图纸,又命管家领着工匠头领,在府内看了一圈,最后选了四进院东面,圈出一块地,开挖冰窖,即刻动工。
傍晚,贺济礼回来时,工地上仍旧热火朝天,一担担的土被挖出来,挑出后门,这般大的动静,他自然注意到了,连衣裳都没换,便朝后面去。
第四进院子东面,一块不大的地方,由不透光的黑纱布团团围住,仅在背对院门的位置,开了一出口,以供担土。贺济礼近前一看,许多工匠正在朝下挖土,那坑口虽小,里面却既大又深,黑乎乎地瞧不清楚。
他满腹疑惑,叫来管家一问,得知是在挖冰窖,大吃一惊:“买冰也就罢了,挖这劳什子作甚?难道你们不知道,冰窖是个吃钱的物事?”
贺济礼这般诧异,是有依据的,时下窖藏夏天冰块,需实际用量的三倍才够用,因为其中的三分之二会在凌阴中融化。
这道理,贺府管家十分清楚,他是随孟瑶陪嫁过来的,在孟家时,管的就是冰窖一项。但当朝大户人家,但凡有些家底的,谁家没个冰窖?只要家中有钱,谁又在意那融化掉的冰块?他对贺济礼的反应,很是不以为然,道:“大少爷,咱们家也不是没钱,挖个冰窖,您走出去更有面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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