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楼,圆厅内。
众人循声仰头望去,只见漠小侯爷的斜对面,正凭栏懒洋洋的倚着一位贵公子,宝冠玉带绣衣香扇,玉面上浅笑吟吟,使人如浴春风,正是一直静观不动的寒观云。
红尘立刻笑容满面的福了福,娇声道,“云公子,莫不是您也对我们烟花有意么?”
这位云公子是这燕归楼的常客,但凡楼中有人挂牌都来捧过场,只是一向眼高于顶,来这里仅只是听听曲、观观舞,与小倌姑娘们调调情、喝喝酒而已。即便是艳惊京城的风华公子,他也仅仅只是动容而已。这楼里的姑娘小倌们,莫不倾心爱慕他俊美风流的姿容与雍容华贵的才情,各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却终没有人能哄得他入了幕上了床去,真真是惹得人又爱又恨、越恼越想、欲罢不能。
红尘虽不知晓这云公子的底细,但她久居欢场阅人无数,仅观其气度举止也能断定这云公子定然身份不凡,如今他既能与这漠小侯爷叫板,可见其身份即便不在漠小侯爷之上,那至少也是能平起平坐的。
寒观云唰的一声挥开折扇,不慌不忙的摇了两摇,笑吟吟的说道,“红楼主,这样的美人儿,谁不想搂在自个儿怀里好好的疼爱?要不然,本公子坐在你这里做甚?”
红尘娇声笑道,“云公子教训的是。但不知云公子——肯为我们烟花出价多少?”
寒观云悠然笑道,“如此美人,岂能用一堆世俗的臭铜烂铁给辱没了!本公子这里二百万红楼主先拿去,算是红楼主这些年悉心照顾美人儿辛苦了。至于美人儿那里,本公子自有薄仪。”
喜笑颜开的红尘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的漠小侯爷已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敢跟本侯爷争美人?这美人儿本侯今儿是要定了,谁也别想染指!”
这漠小侯爷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霸王,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主儿。他爷爷是前朝的大将军漠言,父亲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长胜侯将军漠云,为煜国统一大业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当今的皇后是他的亲姑姑,就连皇上也要看他父亲三分面子。
但这位温润如玉的云公子,却笑得极是玩世不恭,这却又是哪座庙里的尊神呢?
这红尘七窍玲珑,只不动声色的望了望云公子,笑眯眯静悄悄的等着他发话。
寒观云不紧不慢的摇了摇扇子,不愠不火的笑道,“漠小侯爷,您此言差矣!这花楼有花楼的规矩,历来价高者得美人。您若真是对此美人志在必得,只管出价就是了,本公子若是接不起,这美人儿自然就是侯爷您的,何必倚势压人呢?如此大家岂不伤了和气?”
说得楼下之人也纷纷点头,却也有些明白人只饶有兴趣的瞧着,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漠小侯爷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闻言冷笑道,“本侯爷就是要以势压人,你又能怎么样?”
寒观云依然淡淡的笑道,“如此,那可就不好说了,您小侯爷的势再大,这天下的事儿,却总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儿去!”
漠小侯爷正欲说话,身边的一个侍从忽然拉拉他,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漠小侯爷脸色变了变,惊疑不定的扫了寒观云几眼,强笑着拱了拱手,“好!难得有让云公子如此心仪之人,既然如此,那漠容今日就做回成人之美的君子,容这美人儿与云公子春风一度,告辞!”说罢,拂袖大步下楼而去。
这下,楼中众人不由得都对寒观云刮目相看,纷纷暗中揣测他的身份背景。
红尘急忙笑道,“云公子出价二百万,不知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人?”
满楼上下,寂然无声,红尘照例连问了三遍,依然无人再叫价。
“如此,烟花今晚的娇客就......”红尘正欲宣布今晚争彩的结果,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上台来,扒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红尘不觉倒抽了一口气,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扫了那个一直寂然无声的阁窗一眼,那窗口垂着珠帘影影绰绰的,却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定了定神,镇定的微笑道,“云公子,诸位,刚才,有人出了一万金,已替烟花赎了身!”
厅中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什么!一万金子?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寒观云微沉了脸,折扇一收,在手心里击了一下,微笑着问道,“红楼主,这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呀?”
红尘向寒观云屈膝福了一下,微笑道,“云公子,您是我们燕归楼的财神爷,红尘自然不能拂了您的面子。只是您也知道,这花楼历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从来不问来客的家世身份。”
寒观云冷冷的哼了一声,“本公子自能查出这人是何方神圣!”说罢,带着侍从一阵风似的下楼去了。
未等争彩结束,寒照日就出了燕归楼,一边观赏着街景一边缓步徐行,这花街的确是个行乐的好去处,此刻如此深宵,还依旧灯火通明车来人往吃食满街。
“爷。”张良快步跟上来。
寒照日头也不回的问道,“都办妥了么?”
“办妥了,爷。”张良垂着头跟在后面,又浑身不自在的想起了刚才用马车送那少年去别院的情景,他仅仅一上一下之间抱了那少年片刻,就为那绝色的容姿几乎不能自持,若那少年日后真留在了寒照日的身边,那岂不是天大的祸害?他张良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一想到这里,张良就浑身止不住的直冒冷汗,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寒照日走了一截才发现张良没有跟上,扫了他一眼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张良快步跟上,犹豫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嗫嚅道,“爷,这事......小的觉着......怕、怕是有些......不妥......”
“哦,”寒照日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不妥了?”
张良头上又冒出一层冷汗来,结巴道,“爷,您想,这事若给家里知道,那、那......那可怎么得了?”
寒照日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不让家里知道不就得了?谁还敢多嘴不成!”
“爷!”张良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若给传进去,小的还不得给扒了皮!”
寒照日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屑的笑道,“没用的奴才,你怎么就不操心点别的?没我的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你?”
张良苦笑道,“哎哟我的爷,敢动张良的人多了去了。先不说别人,只老祖宗那里,怕到时爷自个儿都不好交待,哪里还能顾得上小的!”
寒照日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天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