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青一下子呆住了,茫然的望着李泰,连话也忘了说,李泰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去了,汉青呆若木鸡的怔了半晌,忽然回过神来,忙强按下心里的悲哀惊慌去看烟花。
院子里的阳光已斜了很远,烟花依然沉睡未醒,汉青呆呆的望着他,李泰刚才的话依然如晴天霹雳似的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原来皇上果真是变心了,不要我们公子了,汉青不禁悲从中来。
“你怎么了?谁惹你哭了?”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伸手掀开了头上的帘子,明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汉青。
汉青猛然一惊,忙抬手抹了不知不觉流出来的泪水,慌乱的掩饰道,“没有!我怎么会哭?是风沙迷了眼呢!”
烟花一笑,也不点穿他,伸了个懒腰,“太阳都下去了,我睡了这么久吗?”
汉青忙上前扶他坐起来,用毯子把他包好,“公子,外面冷了,我们进去吧。”一边抱起他来,转身进殿里来。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阳光已收尽了,殿内外静悄悄的,烟花吃了一盅冰糖燕窝羹,屈膝坐在榻上抚着一架古琴,一边漫不经心的往窗外看,庭中空无一人,暮色中只见一院菊花如雪,衬得四周更加冷清寂寥。
烟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琴弦,断断续续曲不成调不知在弹什么,汉青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看着他,有时候半天不见他动一下,以为他不会弹了,谁知他忽然又连续拔出几个音来,汉青不觉失笑,又觉心酸。
寒夜渐深,汉青留下四个宫女侍候,打发其他人都去睡了,到内殿往前后的大铜炉中添足了炭,与两个宫女把被子拱在暖炉上暖着,留下宫女看着,出来见烟花还呆呆的坐在琴前拔着弦,便走过去笑道,“公子,你都弹了一晚上了,也不嫌手疼,天也不早了,咱们去洗了睡吧。”
“好。”烟花微微一笑,收了手,“你先帮我揉揉腿吧,腿麻了。”
汉青忙扶住他帮他把腿展开,让他靠着榻背坐好,双手帮他拿捏,一边笑嗔道,“劝的时候不听,这会儿麻了吧,弹一会儿就行了,非要弄得自己难受。”
烟花笑道,“不是老不弹了嘛,练练手,不然干什么去?”
汉青不以为意的笑道,“练这个干什么?你又不做琴师,还嫌不够冷,倒把手弄得跟冰块似的!”
“那可难说,俗话说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说不定哪天我还得靠这个吃饭呢?”烟花戏谑的笑道,推推汉青,“好了,去洗澡吧。”
汉青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净瞎说!”先帮他挽起了头发,才拿了毯子包住他抱起来往偏殿浴池去,两个宫女抱着衣服毯子跟在后面。
到了浴池边,汉青把烟花放在宽榻上,先自己脱了外面的衣服,才帮烟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立刻抱起他走到水里,一边问,“公子,是到水里的台子上坐着?还是站着洗?”
“成天坐着,这会儿站着洗吧。”烟花双手扶着池壁站稳,眯起眼睛满足的叹了口气,喃喃的笑道,“泡在水里真舒服,做鱼是不是也这样舒服呢?”
汉青正帮他脱贴身的衣服,听见他这话失笑道,“公子,做鱼是要被人吃的!”
烟花不以为意的一笑,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做人还不是一样给人吃?还不如鱼自由快活呢。”
汉青手一抖,当作没听见,低了头帮他脱完了衣服放在池沿上,拿了毛巾认真的帮他擦洗身体,他便也不再说话,懒洋洋的闭了眼睛让汉青洗。
洗完了汉青又帮他做了个简单的按摩,抱他起来的时候他已倦怠得像只猫,眼睛都懒得睁一下,软绵绵的趴在汉青臂弯里,屏风外的宫女忙把在暖水瓯上烘暖的大棉巾铺在宽榻上,汉青把烟花放在榻上,宫女极快的把他擦干,另一个宫女立刻拿烘暖的内衣来帮他穿上,然后又拿过烘着的厚毛毯来把他包好。
汉青已换了湿衣服收拾好过来,抱起睡着的烟花回到内殿,内殿的两个宫女立刻把烘着的被子揭下来到床上铺好,汉青把烟花放在床上,仔仔细细的盖好被子,挥手示意宫女们都去睡,然后检察了一下四面的门窗,拉上床前的风帘,回到床边往暖炉里又加了些炭,又把小几上添好水的小陶壶拿来煨在热灰里,才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不管汉青愿不愿意,冬天还是如期而至了,虽然还没下雪,但是院中的花草都已败了,木叶落尽,只剩下院角一丛湘妃竹还有一些绿意,兀自在寒风中摇摆颤抖。
烟花早已足不出户,日日夜夜裹着毯子狐裘偎在暖炉边看书,看乏了就眯会儿,醒了又接着看,或者拿了汉青从御膳房要来的东西在火里烤,烤好了却自己不吃,丢给汉青或几个宫女吃,一天到晚几乎不说什么话,天一冷他就睡不好,精力自然也不会好,白天的饮食跟着就差了,吃得越来越少,整个人比秋天的时候瘦了不少,急得汉青与几个宫女日夜发愁,变着法子哄他吃东西。
如今寒照日几乎不来了,幸好辰月宫的日常用度还跟以往一样,还没人敢克扣,饮食补品一样没少,炭要多少都给,不然烟花的日子会更难过,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转眼十月已将尽,月尾的二十七是寒照日的三十大寿,宫内早已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各司的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各宫的主子们也挖空心思的打理着寿礼,都想着在献寿时抢得头彩,自然又少不了一番暗里比拼。
唯独辰月宫中依然静悄悄的,门前既少人来,宫内的人没事也少出去,很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烟花依然深居不出,日日偎在窗下暖炉边的软榻上,不是看书便是写字画画,或者一个人下棋,要不就是弹琴烤东西。
汉青早几天就将寒照日的生辰告诉了烟花,当时烟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几天下来却并不见他吩咐谁准备什么,汉青心里本指望他费点心思备一份别具特色的礼,怕到时候或许能争回寒照日的心,谁知他却全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