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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嫮派出大夫之后,就打算回房去看看书去,不过,还没进门,就听小丫头在外面回禀,说是兰姨娘求见。
谢嫮眉头一蹙,让丫头请她进来。
两人在耳房见面,兰姨娘也没说什么寒暄的话,而是直接对谢嫮问道:
“我昨儿听回事嬷嬷说,少夫人把那孩子放回去了?”
谢嫮让丫头上了茶,请兰姨娘喝,听了她的问题,也不着急回答,淡定自若的喝了口茶,才开口回道:
“兰姨娘说的是长寿啊。是啊,我放他回去了。”
兰姨娘脸色一变,一只右手抓着茶几的一角,对谢嫮说道:“少夫人,你也太糊涂了,那孩子手脚不干净,你若不能处置,直接交给我便是了,你这样放任他,今后若是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就不知这个罪责该如何追究了。”
谢嫮放下茶杯,呼出一口气后,淡然的看了一眼兰姨娘,冷下了脸,说道:
“你们不就是觉得那孩子是我沧澜苑的人,才交给我处置的吗?我倒不知道,我沧澜苑的事情什么时候兰姨娘竟然能带我处置了?今后他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我一并担着便是了,他昨天偷的那些药,我早上就已经让花意还回去了,回事处的掌柜也看见了,至于你说的其他东西,毕竟没有人赃俱获,凭什么就栽在他头上?”
兰姨娘没想到谢嫮会为了那个孩子这样与她说话,这些年在定国公府中,她协助二夫人管家,在府里的地位早就不是一个姨娘能有的了,她先前的话的确说的有些重,不过是气这丫头不知道轻重,竟然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白白错过了,当真可恼。
深吸一口气,兰姨娘忍住怒火,对谢嫮弯起了唇,说道:
“少夫人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偷盗的行径绝对不能姑息,我是怕今后府中养出一个害虫来,所以才想严厉处置此事,可少夫人这样纵容,岂不是把家规置于脑后吗?这今后还要人如何服从少夫人?我更是怕这件事传到老太君耳朵里,老太君让少夫人管着沧澜苑诸事,若少夫人行事这般没有分寸,那今后这管事的权利只不知又该如何分配了。”
谢嫮看着兰姨娘这副慈悲脸旁,对她抬出老太君来压她的行径不置可否,而是另外问了个问题:
“兰姨娘向来待人宽厚,为何独独对待长寿那般严厉?莫不是因为翠凤阁的绿珠吧?”
兰姨娘脸色一冷,却是端住了架子,冷笑道:“少夫人说的什么话,我如何要与那贱婢为难?那孩子偷了东西,人赃俱获,我是依照规矩办事,哪里担得起少夫人说的一句严厉了。”
“严厉不严厉的,我也不跟兰姨娘你争了,大家心知肚明,长寿偷的药材已经还回去了,我也对他口头训诫过,还是那句话,其他东西未必就是他偷的,所以,又怎么能笃定的算在他头上呢?”谢嫮从交椅上站了起来,在兰姨娘面前踱步两下,然后才说道:
“至于沧澜苑的管事权利……说实话,我也没有多留恋,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兰姨娘若是能让老太君收回成命,不让我管,那我就真要谢谢兰姨娘的成全了。”
谢嫮心中在笑,这些人一个两个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当初她们若是能从夫君手中把持的住沧澜苑的事情,又如何会给她做这个顺水人情,如今夫君把管事的权利交给了她,她们倒好,想来一招移花接木,用本就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事情来威胁她。
兰姨娘咻的站起了身,敛下眉目,对谢嫮冷声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少夫人。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绿珠的孩子全府上下都知道是大公子的,你今日帮了她们,我倒要看看那孩子今后会不会记得你的好,只怕要帮着她娘亲算计你都来不及吧。”
谢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孩子全府上下都觉得是大公子的?我看未必吧,兰姨娘不就不相信这件事?孩子是谁的,你我心中都有数,我如今只是不想闹大,兰姨娘若是再苦苦相逼,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
兰姨娘指着谢嫮半晌没说得出话来,目光愤怒,似乎要把谢嫮拆吃入腹的样子,然后才紧咬着牙关,拂袖而去。
谢嫮从雕花窗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看来兰姨娘还真知道孩子不是夫君的,可那孩子是谁的?竟然让她这般容不下?
兰姨娘是二老爷的姨娘妾侍,如果孩子是二老爷的……那倒是能够说通了,只是如果是二老爷的孩子,那动手整治长寿和绿珠的不应该是二夫人吗?怎的轮到兰姨娘这个姨娘出手?
脑中思索着这些事,谢嫮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花意从外头回来了。喝了两口水,就来和谢嫮回禀了。
关上了门,谢嫮在小书房见了她。
“夫人,我打听到了些奇怪的事情。绿珠这些年一直被软禁在翠凤阁,只有上回老太君大寿,她才被放出来一回,那天也不知她在花园遇见了谁,过了几天,就有两个梳妆的婆子去给绿珠梳妆,然后,她整个人就给抬到了别处,是两天之后才回来的,回来之后就病的很严重,可是府里也没人给她请大夫,长寿那孩子才迫不得已去给她偷药的。”
谢嫮从书案后走出,蹙眉想了想,问道:
“抬去了何处?”
“具体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不过肯定是东苑里,而有能耐在国公府把一个人抬来抬去的,只怕也就只有那几个老爷和公子了,奴婢猜不出是谁。”
花意为了打探这些事情,没少与人费口舌,此时把事情全都说给谢嫮听了,她才觉得稍稍放松了一些。
谢嫮来回踱步,脑中想着这件事。
果然,兰姨娘身上穿的华服是有人特意给她穿的,如今听了花意打探回来的消息,只怕就是那日兰姨娘出门之后,被府里的某个人看中了,然后偷偷的抬了过去,两天之中发生了什么,谢嫮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要不然绿珠也不会生那么严重的病,大夫虽然还没来回禀绿珠的病情,但谢嫮早晨看了,却是是很严重的,而绿珠的眼睛里也似乎失去了生意,谢嫮脑中灵光一闪,想着今日绿珠不顾一切,一定要在她面前装作和大公子很熟的样子,为的不是让她嫉妒,而是想借由她的口,让大公子知道,然后……是不是有点托孤的意思?
她是自己没有了生存的**,想来想去,觉得大公子仁义,就想把长寿托付给大公子照料?
“你说,会不会是二老爷?”
谢嫮对花意这么说了一句,花意抬头看了看谢嫮,回道:“奴婢再去打探打探,夫人怀疑是二老爷看中了绿珠?”
谢嫮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你先去探,最好找几个二房院子里贴近照料的人问问清楚,二老爷最近去了哪个妾侍的房里,他在这国公府里,有几处小院,这些全都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花意记下了谢嫮的要求,点头便退了下去。
她离开后没多会儿,玉绡带着给绿珠去诊脉的大夫也回来了。
“病人之前身子的底子就不好,常年操劳过度,有些忧思成疾,后来调养了一阵,稍稍好了些的,只不过最近应当是受过某种刺激,如今又复发了,伤了心肺脉搏,颇有去势啊。”
老大夫是谢嫮让玉绡从外头找回来的,所以,不属于任何人,是个安心诊脉的大夫。
谢嫮点点头,又问道:“若是用药好生供养着,还能救回来吗?”
老大夫摸了摸白须,说道:“倒也不是不能,若是府上肯以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滋养,这么安静的养个两三年,应该也能无大碍,只是这代价不小,寻常人家,怕也是用不起,不过像夫人这样的人家,若是有心救,当是不成问题的。”
“是吗?那就请老先生尽管开出药方来,名贵药材咱们府上倒也还吃得起,请老先生务必尽心。”
“是。老朽自当尽力而为。”
那大夫随即便写下了一张药方子出来,倒真如他所言,各种名贵药材几乎都开到了,这一张方子据说是古方,专门用来治疗忧思成疾,调理心脉的,叫做松鹤延年汤。
谢嫮粗略扫了一下,就这张方子,少说一碗药就得二十两银子,而这药还不是喝一天两天就能药到病除的,得将养个一两年,日日进服,如此算来两年就要近两千两银子,果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吃得起的啊。
把方子交给了竹情,让她拿了自己的私房去抓药,竹情不解谢嫮的做法,却也不敢多问。
而谢嫮也不是不心疼银子,而是想着绿珠毕竟是宁寿的母亲,宁寿后来之所以会变成那样,说不定就是和他母亲的死有关系,上一世,主子为了一个宁寿,不知伤了多少神,又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若是她能保住绿珠的命,那宁寿以后会不会就不会变成一代佞臣,若是他记得此恩,凭他的本事,今后成为主子的左膀右臂,那主子就是如虎添翼了。
这就是谢嫮的私心,不过,这些私心却又不能和旁人多言,只能她一个人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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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翕回来,给谢嫮带了两盒蜜饯珍珠梅,两盒菊花饼,如今他每天回来,手里都会习惯性的拎点东西,看着谢嫮惊喜的目光,他总能感觉十分满足。
“今日我找了大夫去给绿珠瞧了病,说是忧思成疾,劳累过度了,最近又不知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导致病情恶化,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有伤性命,便开了一剂方子,好好调养,还是有救的。”
谢嫮一边替沈翕除下外衣,一边向他说了白天的事情。倒是没有提那方子有多贵,因为她知道,沈翕既然要她今日去瞧绿珠,那就是有心要救她的,不会因为方子太贵就不救,所以她也没必要说太多,只要让他看到事情的结果就行了。
沈翕微微张开双臂,享受谢嫮的贴身服务,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那样子别提多迷人了。知道她办事稳妥,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唉,绿珠也是可怜。她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比我大十二岁,小时候,我等于就是她带大的,她就像是我姐姐,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若是我不出面保下她,只怕她已经被投井,一尸两命了。那些年我没办法照拂她们母子,她们也吃了不少苦。如今情况好些了,你有空就去看看他们,也算是替我尽一尽心吧。”
谢嫮点头,她早就猜到,绿珠和夫君的感情不一般,这么一说,她倒是能够明白了。
“夫君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谢嫮正替沈翕解着腰带,却被他一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贴身抱着,说道:
“你这么贤惠,要我怎么奖赏你?”
谢嫮脸上一红,低下头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妾身不要奖赏,这是应该做的。”
沈翕凝视着她微笑,从未觉得有什么人让他如此安心,看着她就能够忘记所有的烦恼,抛开一切,只想多一刻享受她带来的平静。
谢嫮抬头看了一眼沈翕,只觉得他眼中的光芒似乎发生了些变化,突然觉得腰肢酸了酸,想起前两天晚上的疲累,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件事,对沈翕说道:
“不过,夫君若是一定要赏,妾身倒也算有个要求的。”
沈翕正在意乱情迷的啃咬谢嫮的耳垂和颈项,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听谢嫮这么说,便闷在她的肩窝里回了一句:
“说吧,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办到。”
谢嫮一阵惊喜,伸手将沈翕稍稍推开了些,闪亮着黑眸说道:“那妾身能不能求两天休息?就两天,好不……唔唔……”
话还没有说完,谢嫮的后脑就被一股力气压送向前,然后便是气息不稳的双唇相接,一阵气血翻涌的掠夺之后,沈翕才放开了她,在她耳边说道:
“除了这件事,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
谢嫮挂在他的胳膊上喘、息,只觉得自己三魂丢了七魄,迷迷糊糊间就又给某人搂在怀里欺负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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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谢嫮日日派人去给绿珠送药,绿珠喝了几天后,丫鬟就过来回禀,说是气色好了一些,谢嫮就干脆叫竹情亲自去督办了两个月的药量,运回府里,送去了绿珠的小院子,然后又从沧澜苑拨了一个奴婢去,日日专门负责给绿珠煎药。
又过了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那个小丫头突然回来禀报了一声谢嫮,说是绿珠又有两天没有回来了。
谢嫮大惊:“你说什么?她去哪儿了?”
小丫头惊恐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每天负责熬药给绿珠姑姑送去,可是,连着两天奴婢都没有看见绿珠姑姑,长寿也每天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的等,奴婢想着夫人是派奴婢去照顾绿珠姑姑的,如今绿珠姑姑不在,奴婢连照顾谁都不知道,所以才回来告诉夫人的。”
“你说具体一点,她是怎么不见的?”
谢嫮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小丫头说道:“前两日突然来了两个婆子给绿珠姑姑梳桩打扮,然后晚上绿珠姑姑就被人抬出了院子,长寿跟着他们后面跑了好长时间,被那几个人打了回来,奴婢看那院子里其他人的样子,估摸着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回了,就想着再等等,可是如今都两日了……姑姑还没回来……”
谢嫮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就喊了丹雪和竹情一同往翠凤阁赶去。
她赶到的时候,发现翠凤阁外头的两个守门嬷嬷正在门口探头观望着什么,谢嫮走过去哼了一声,她们就把头缩了回来,谢嫮冷着声问道:
“绿珠回来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回夫人的话,绿珠回来了,刚才被人给抬着送了回来。”
谢嫮不理她们径直入内,两个婆子想阻拦,却被丹雪一手一个推开。
谢嫮进去之后,就听见长寿的哭声,走进屋里一看,就见绿珠被放在床铺之上,眼神空洞至极,脸上,身上,脖子上,手上,竟然全都露着伤痕,谢嫮走过去,长寿立刻就警戒的挡在绿珠身前,丹雪把他拉开,谢嫮坐到床沿,抓起了绿珠的手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稍稍拉开她的衣襟,发现内里也是伤痕累累,而有些伤痕,看起来着实可疑,就像是……有的时候夫君使坏,在她身上弄出的那些闺房痕迹似的……
谢嫮抓着绿珠的手,轻声的喊了喊她:
“绿珠?绿珠?是我,大公子叫我来看你了。”
绿珠空洞的目光似乎有了些微动,缓缓的移过了目光,看在谢嫮的身上,似乎凝视了良久,才分辨出谢嫮是谁,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喉咙也有些嘶哑:
“大……公子?”
谢嫮点头:“是,大公子!大公子让我来的。”
绿珠突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看着谢嫮痴痴的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说道:
“大公子……大公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嘴里持续说着这几个字,神态近乎癫狂,突然绿珠神色一变,想要捂嘴,却是没有捂得住,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洒在床铺之上,看着触目惊心。
长寿扑到床前喊她:“娘——娘——你怎么样了,娘——”
绿珠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想要去触碰长寿的样子,不过,手指就在快要碰到长寿的时候,却又收了回去,然后她就将身子缩成一团,盖上了破旧的棉被,让自己完全被笼罩住。
谢嫮见她这样,如何会不懂到底在绿珠身上发生了什么。脑中一片混乱,到底是谁……
目光落在她吐出的那口血上,只觉得眼睛刺痛的厉害,失魂落魄的站起了身,对竹情说道:
“去叫大夫!去把府里的邹大夫请来,就说我说的,立刻去请来!”
竹情领命而去。
谢嫮碰了碰不住哭泣的长寿,却被他一把甩开,怨愤的目光看着谢嫮,说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滚!你滚!”
“……”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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