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走过来,将谢临炎拽着跪了起来,将他的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把阴气森森的拶子夹在了他的两只手的四指之上。
“收!”
随着一声断喝,两旁执绳的衙役猛的收紧了拉绳,谢临炎整个身子顿时绷紧,在半空中凝成了石雕,他的牙齿紧锁下唇阻止着差点脱口而出的惨叫,唇边的血丝逐渐成流而下。
拉紧的拶子嘎吱作响,谢临炎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如筛糠一般。他将头埋下,依然闷声不响。
见他始终不出声,堂上传来师爷冷酷的命令:“撺梭!”
一个衙役拿了绳套和木锤走了上来,用绳套缠在拶子两端绑牢,拿起木锤开始上下敲打拶棍。拶棍紧夹着手指来回拉扯,谢临炎的手指皮肉脱落,已经血肉模糊。他开始忍受不住,象落入陷井的猛兽般拼命的挣扎了起来。一个衙役在他身后紧扯着他的头发险些被他挣脱,连忙用肘部压着了他剧烈晃动的肩膀。
十指连心,谢临炎刚受了杖刑的虚弱身体,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酷刑折磨,他拼命提着一口气抵抗剧痛,喘不过气来,大脑缺氧,眼前一黑,绷紧的身子瘫软了下来,又一次昏了过去。
一桶凉水浇下来后,谢临炎身子只是微微动了动。
“你还不从实招来!”
周玉海急切的逼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又待去取竹签往地上掷去,旁边的师爷附到他耳边低声嘀咕道:
“大人,这犯人刚刚小产体虚,若再动大刑,只恐没得口供就弄出人命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周玉海沉吟良久,方冲下面挥了挥手。衙役们给谢临炎戴上枷锁,将已经意识不清的他拖了下去。
“唉,可怜啊,被打成这样。”
“是啊,许头,当年他当将军出征时,我还见过,长的好啊,多威风,谁想到落到这种地步。”
“一会上完药,把这碗参汤喂他喝了,”
“唉,心气这么高的人哪受得了这种羞辱,喝了汤还不就为了吊着这口气,多受些罪罢了。”
灯光如豆,昏暗潮湿的牢房中,两个狱卒正在给谢临炎伤口上药。
谢临炎戴着二十多斤重枷,斜倚在牢房血迹斑驳的墙上,上药时伤口的刺痛让他悠悠醒转。
他黑发散乱,脸色惨白,眉目依然清俊非凡,干涩的唇边的血迹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发现自己光着臀,两个狱卒蹲在自己身边,他本能的蜷起身子,躲闪了起来。
“别动,给你上药呢,这大夏天的不上药,伤口溃烂了连命都得丢了。”
年老的狱卒按住他劝说着。
“是啊,后面还有得罪受呢,不上药怎么支撑的住。”
年轻的狱卒紧接说,被年老的那个狠狠剜了一眼,才住了嘴。
谢临炎紧闭着眼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上完药后他非常顺从的喝完了狱卒手里的参汤,安静淡然。
第二天一早,狱卒便来牢房提他过堂。昨天的杖伤虽然上了伤药,却依然剧痛难当,根本站不住,手也肿的象萝卜一样,谢临炎被两个狱卒粗暴的半拖半拽的走了出去。
到了公堂之上,周玉海威坐在公堂之上,对着爬在地上的谢临炎阴阳怪气的问道:
“怎么样,谢临炎,过了一夜你可想好了?”
“我没有毒害魏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背这莫须有的恶名。”
谢临炎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我对你可不薄啊,上药喂汤,谢临炎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对付骨头硬的,我有的是办法,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免得我费周折。”
周玉海停了停,看堂下的谢临炎闭上眼睛不说话,一拍惊堂木:
“来啊,拉出去,站笼!”
“你这个狗官!……你们放开我!”
谢临炎忽然睁大了双眼,拼命想挣脱前来拉他的衙役,无奈四五个衙役一起上手,他又重伤在身,一会便被脸朝下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衙役们除下他脚上的重镣,将他因臀伤本就半挂在腰间的囚裤褪下,把他抬出了府衙。
来到门口的一站笼外,卸去他颈上的木枷,把他推入笼中,将脖子枷在笼子外面。他受了杖刑,根本站不住,身体所有重量都卡在脖子上,只觉的一阵窒息,本来苍白到透明的脸憋的通红。伤痕累累的臀部和腿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面。
听说府衙门口又有作奸犯科者站笼示众,一传十,十传百,一会便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些街上的流氓地痞,轻浮女子见是俊美男子,又听说是出名的双颜公子,更是淫,言秽语不断,大声调笑着。
谢临炎羞愤难当,头部被枷的阵阵昏晕,他紧闭着双眼,似乎这样就可以和这个污浊的尘世隔绝,脱离噩梦。
晕沉中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炎儿,我的炎儿啊……”
熟悉的呼号之声让谢临炎猛的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白发苍苍的爹娘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拼命推开人群向自己走来。他的心疼的要爆裂开来,他想对父母说:
“别过来,别看。”
可是喉咙中如同被塞了块石头一样,徒劳的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见自己的爹娘好容易走到人群前面,想要冲过来,被守在旁边的衙役推搡出去,他心如刀割,使出全身劲喊道:
“爹,娘,快……走,”
声音嘶哑不成人声。
谢夫君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如此惨状,放声大哭,谢夫人征战多年,从不流泪,如今也不禁眼泪纵横,她哽咽对谢临炎喊道:
“炎儿,你要坚持住,娘一定想办法救你。”
站在父母面前受辱,听着爹爹揪心的哭喊,时间似乎永无尽头一样难熬......
站了两个时辰的笼,谢临炎脖子已经被枷的半昏迷的时候,才被提了回来。
周玉海这回却不在公堂审他,把他直接押到了刑讯密室中。
经历了两个时辰生不如死的站笼,身体刑伤的痛,人前受辱的耻,见了父母的心伤,谢临炎心中悲愤,见了周玉海,他咬牙切齿的怒骂:
“狗官,你不问青红皂白,妄动大刑,草菅人命。你……你枉为朝廷命官,你不得好死!”
“哼哼”,
周玉海一阵冷笑:
“我得不得好死不知道,你肯定好死不了!你杀死的是谁?顾贵君的义妹,顾太师的义女。你姐姐这两天四处为你活动,居然找到了本官的头上,她也不想想你得罪的是谁?别妄想脱罪了,我劝你还是招了,早死早超生。”
见谢临炎还在挣扎着怒骂,周玉海一招手,几个狱卒将谢临炎抬到了一张铁床上,把他的四肢和腰部都紧紧的用皮套固定住,两个人一左一右固定住他的头,把一个巨大的漏斗插入他被捏开的嘴里,开始往他的嘴里灌冷水。
大量的冷水灌入,等到把谢临炎的肚子撑的象鼓一样的时候,两个狱卒拿着一个人臂粗的圆木杖,狠狠的在他的肚子上擀了起来,直到冷水从他口鼻中带着血丝如喷泉般溢出,接着再灌冷水。重复几次后,谢临炎早已经气息奄奄。
顾太师一再施压,周玉海早已失去了耐心,她坐在一边一再逼问,让谢临炎招供,见他就是不开口,气急败坏的对狱卒说:
“接着审,给我吊起来打。”
整整一天,鞭子,烙铁,棍子轮流上,硬没从谢临炎嘴里掏出一个字。
张之清和赵芷心听到谢临炎出事的消息,什么也不顾得了,都不约而同私自回到了京师,两个人和谢临炎的姐姐多日来投师访友,无奈皇上已经多日不曾露面,顾太师一人把持朝政,谁敢和她唱反调。谢元帅当年的几个旧交,现在在朝廷多受排挤,根本说不上话。几日活动下来一无所获。便是想见谢临炎一面,都进不了大理寺的牢门,想贿赂,谁都不敢接这个银子。
无奈,张之清找到了卫承枫,向她打听熙早的去向,卫承枫也心急如焚,她知道谢临炎在熙早心中的份量,这要是没了命,那一位回来还不定怎么着呢,可是派出去通知熙早的人根本没有回音。
所幸卫承枫的一个市井朋友和大理寺牢头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卫承枫带着张之清找到了那个牢头,到了晚上给张之清换上了狱卒的衣服,才混入了大理寺牢房。
张之清来到牢房前看到谢临炎仍然带着重枷,以别扭的姿势闭着眼睛半倒在地上,坐也坐不起来,躺也躺不下,没穿裤子,身上杖伤、鞭伤、烙伤没有一块好肉。见他紧皱着斜飞入鬓的黑眉,紧抿着薄唇还是显得那么的倔强,不禁心如刀割,她含泪颤声低唤:
“将军,醒醒。”
谢临炎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向她,一看到张之清,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如深潭黑水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将军你先不要着急,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张之清强压泪水,哽咽的说道。
谢临炎喉结滑动,似是用尽了全身劲儿才发出声音来,平日深沉浑圆的声音嘶哑如砂纸一样:
“军师,请你转告我爹娘,谢临炎不孝,不仅不能承欢膝下,还让父母蒙羞,如今顾太师要冤枉我,给我扣上通奸杀妻的恶名,我死也不能让她如愿。我今生恐怕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他们,这辈子就他们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喘息不已,咳嗽了起来,血丝从唇边缕缕流下。
张之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说:
“将军千万别抱着死志,卫承枫已经派人去通知世女和雍王,现在朝中恐怕只有雍王可以和顾太师抗衡了,她们得了消息一定会想办法解救将军的。”
“不要告诉熙早,我身受如此奇耻大辱,最不想的就是让她看到,就让她把我忘了吧。如果我死了,不要让父母给我收尸,我请军师将我的尸首挫骨扬灰,烧成灰烬,我不想让这肮脏的身子再留在这尘世间,我要干干净净的上路。
张之情泪水止不住的流,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牢头匆匆跑来,将她拉倒一边。
不一会儿,顾太师带着几个侍从走过来,让狱卒打开了谢临炎的牢房,几个侍从进去将谢临炎拖起来,卸下来了枷锁,将他绑在了牢房正中的十字木架上,将一个口钳塞入他的口中。
谢临炎见是顾太师,想开口怒骂,无奈被口钳堵住嘴,说不出话来。
旁边大理寺的师爷拿出一张供状念到:“魏良之夫谢临炎嫁入魏府之前,与雍王世女宋熙早暗中私通,怀有身孕,嫁入魏府后,奸,情暴露,小产之后,心生怨恨,故用□□放入粥中毒死魏良……”读完之后,拿着供状走到谢临炎面前,一个狱卒扳着谢临炎的手指想让他在供状之上画押,谁知道谢临炎血肉模糊的手指紧握成拳,无论怎么样也掰不开。旁边一个狱卒见状,拿着一根铁棍猛然冲着谢临炎心口打了一棍,趁着他吃痛之机掰开来他的手指,蘸上印泥,按上了手印。
顾太师在一边阴沉沉的说道:
“罪犯谢临炎通奸杀人,十恶不赦,明天一早,游街示众,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