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事!”年轻人的目光偏了偏,冷冷地拒绝道。
“你说什么?”骑士的首领陡然提高了声音,将手按在腰畔的剑柄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竟然胆敢妨碍卫戍骑士团执行公务,你……”
“这个家伙攻击了我,根据王国法典,我作为贵族,是有权处置一名刺客的,自然也要包括处置他的财产。”年轻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骑士的大喝。
有些奇怪的,他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却极为清晰,即使在那个高声的喊喝里也清楚的送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让人不由心中一凛。
用轻蔑的目光扫过那个小鬼随手掏出的那枚徽章,上面环纹镶嵌的铜边让骑士队长轻轻的哼了一声。
一个子爵?
或者,在图米尼斯土地上的大多数地区,这个名号都足够让人称呼一声老爷,甚至有些极端的家伙们还会遵循古制,低头去亲吻拥有这个头衔的人的鞋子……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是大多数,而是罗曼蒂,王国的首都!
或者,当那位开国大帝,欧米茄费尔南迪斯陛下跃马扬剑,向忠诚于他的四千金瑾花骑士团宣告这里成为他神圣的国家领土的时候,贵族这个名词还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与血脉铸就的传奇,然而经历了几百年的统治之后,贵族这个称谓,早就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好吧。或者,对于那些冠名公侯的存在来说,贵族仍旧是高高在上的,是声名显赫的,不过这样的人物,整个国家内也不超过十位,他们令人敬畏的也不是那些贵族的头衔。而是紧随其后的称呼,领主。
在贵族眼里,高贵与悠久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远超平民的财力让他们在生养上有着不错的保障,而数量庞大子女团体也可以让他们甄选出优秀的继承者,不过这样做的后遗症也绝非可以无视的小事——除开皇室。每一个贵族的血脉早就已经被那绵延数辈之后就成百上千的子嗣,冲淡得比白水还有稀薄。
所以,西封邑地才会应运而生,这个国家的第六位国王陛下聪明的将那些仅有象征意义的封爵领土都塞到那块贫瘠的地皮上,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爵位这东西,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了。
是真的不值钱了——如今在罗曼蒂,只要花上几十上百个金币,你就可以从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手里买下成套的家徽,纹章。以及杂七杂八的身份,还有一大叠破旧不堪,散发着气息的血统证明书,而且这些可不是什么冒牌的货色,条条有据可查。证人齐备,除了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见过这位贵族本人的家伙,要什么有什么。
在罗曼蒂第四大街尽头,林立的赌场里,少不了有大把的破落贵族后裔,在输光了他们最后的一个铜板之后。在周围人的哄笑,以及流莺们的娇声里,急红了眼睛的他们总会狠狠地将那个累赘的家名给填进赌注,而结果……即使总有些幸运儿能够勉强翻盘,但正是那大多数的人,给了那些掮客们生财的门路。
好吧,实际上,子爵很了不起么?或者是的,不过,巧的很的是,在这小小的空场上,可就还有两位——拿出了纹章的和正在看这个纹章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王国子爵,而且,高高的骑在马上这位,可还是个一等子爵,一个等到这场欢庆的盛典之后,就有机会晋级的王国的骑士候补。
不,哪儿会有一个名声显赫的贵族家族,会放任自己的后代,尤其是一位名媛做出这样的打扮?那个小鬼身上那件寒酸的半旧灰色短袍,恐怕都已经是五年前才流行的式样了,而且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那枚手环算是镶嵌了一颗宝石的,不过那种暗淡的光泽,可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除了个头,这东西和一块水晶看上去也差不多——不得不说那些愚蠢的暴发户,挑珠宝也像是买面包,只选大个儿的。
好吧,事实上,若是一个名声显赫……不,哪怕只要是有点声名的家族,恐怕也不会这样跟自己扯皮,而是气急败坏的甩过来一通咒骂……虽然这个判断方法有那么一些贱骨头,不过确实是百试百灵的。
想到这一切的时候,这位拥有一个显赫名字的王国子爵的目光已经从那个马前的矮小身影上挪开了。
事实上,这个小家伙身后的两个人,显然要比他吸引目光至少一百倍……尤其是那个穿着一条漂亮的礼服长裙的女子,裙子在腰际收束,很完美地衬托出这位小姐纤细的身材,虽然那简单的梳拢了的发髻并不引人注意,不过当目光放在其上的时候,就可以轻易注意到那精致的五官……
骑士不由得稍微停止了一下呼吸。他眨了眨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子而不是从画布上走下来的幻影。不过随即便狠狠地吞落了一口唾沫,目光中,带上了一些异样。
“抱歉,子爵阁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袭击了你。你,还有你的同伴,都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戍卫骑士团总部。”
“如果我拒绝呢?”年轻的贵族渐渐皱起了眉,
“你以为你有选择?这个人,是郁金香骑士团刚刚发布通缉的要犯,通缉的原因是他试图侵入皇宫!而我,现在怀疑你与他是同谋,想要帮助他毁灭证据!”这位骑士义正言辞的高声宣布,同时伸手按住长剑:“还是说,你想要……不,是胆敢拒捕?”
“证据呢?”
“证据?我们就是证据,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正在试图拿走他身上的东西!这已经是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你还想要狡辩?”骑士队长冷哼了一声,狞笑道::“但你说他袭击了你?又有谁可以替你作证?你身边这两位小姐?他们可也是跟你一伙儿的,有同样的嫌疑。”
“那么……如果我可以找到其他的证人呢?”
“够了!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废话,如果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视你的行为为拘捕!”骑士狠狠的咆哮道。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大概还不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吧?
再过上一会儿,他作为依仗的那个身份就会被拆穿了——就算他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那也没有关系。城卫军总部有的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在他的身份上找到一些‘不容置疑’的证据,证明他不过是个冒牌的人物。当然,这些证据或者会被推翻,不过能够推翻他们的。绝不是这个固执又愚蠢的小家伙的言辞或者其他什么。
而通常是亮晶晶的金币。
不付出几百个金币,他别想离开戍卫骑士们的牢房……虽然这其实和那些街上找由头勒索的小贼们干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只不过没有一个小贼能够将勒索干的那么合法。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举国欢庆的大典临近,为了在城卫军一向恶劣的声名上刷上一层勉强可看的粉彩,上头可是下达了死命令,捅出了篓子,让陛下不快的话,那么就得用脑袋去弥补,而这个命令显然卓有成效,最近罗曼蒂的犯罪率已经下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恐怕只有开国皇帝开始修筑这座城市的时候。才有类似的和平景象,不过那个时候这里的人口还没有超过一万呢。
当然了,和平总是要有代价的,没有大案要案,也就没有了苦主和嫌犯。少了这两种最大的财源,城卫军骑士们的钱袋子,最近也就干瘪得不成体统,
不过,自己和自己的这一队兄弟算是运气不差,不是么?这只看起来不怎么肥的羊儿。至少可以提供一些酒水的零花,不过最为重要的是,那两个女孩……好吧,她们或者可以脱罪,只要稍微改变一下身份,自然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保证人了——一位皇家骑士团的正式候补骑士。
想想看,晋级为正式骑士之后,也确实应该拥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来为自己的私宅增添一点色彩了……骑士队长眯起眼睛,几乎陶醉在这个美好的憧憬之中。
不过,美好的东西,从来就不持久。
“真是麻烦。”年轻的贵族开口道,他似乎已经厌烦了仰头开口,轻轻的晃了晃头,他转向身后,两个女孩子中比较年轻的那个:“交给你了,别打死了就行。”
一道黑光猛地炸开了!
黑光很细,但扩散的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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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法师么,那个看上去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是一个施法者?
“混账!”
骑士队长猛地暴喝了一声,伸手将长剑抽了出来!
而他一拔剑,连锁反应似的,前后噌噌一片乱响,八名骑士以及他们身后的十几个步兵——在刚刚的骚乱中落下了马来的骑士们也同时拔出武器;
“训练的还算不错,早知道,我就用一个群体造成中度伤就好了。或者,现在也来得及?”
穿着一身草绿色长裙的女孩轻轻地伸出手来,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柄小小的战锤,她仰起头,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得知道,这位小姐最近跟着某些人东奔西跑,去的可都是幽暗地域这种无法地带,她已经开始深深地地喜欢上了这种用实力来讲道理的感受。
四下里一片沉寂,就像是每一个人都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张口结舌,唯有沉细的吸气声组合成为一片奇异的嘶嘶低鸣。
一个施法者。能够在眨眼之间就伤了一群骑士的施法者。
“这个……我想,这里可能有些什么误会。不过这位子爵阁下,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小小的冒犯也都是无意的。”
沉默就这样持续,但不能就这样一直持续,所以终于有一名骑士出来打破这尴尬。“或许,我们可以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你知道。以您的身份,城卫军是不会为难你的,所以只要耽搁您的一点儿时间。我相信这个小小的误会一定可以消除,还您一个满意的结果——当然,绝不是靠战斗!”
“拖延时间啊?好吧,反正他们很快就会来的。”年轻的贵族转过头。
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队骑士已经穿过了街道,如同一阵风一般,冲散了那些纷乱的百姓,从前方包抄过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每个人都拔出了武器,现场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金属鸣响;
抬起头,用变得银白的、冷漠的眼睛从前面挡路的骑士、城卫军身上一一扫过;年轻人的目光如此冰冷、坚定。就像他前方的所有障碍都不过只是虚无,只消吐出一个字,就能令他们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不是就象,而是就是……
与那银色的目光交接的瞬间,五个骑士顿时齐齐闷哼!他们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狠狠地击中了。而随着那声音他们刚刚张口,可怕的翻江倒海一样的感觉就让他们开始喷出喉咙里的腥咸液体!
血液在阳光里凝成细微通透的红点,竟然扯出一些鲜艳的虹色!
这次交手更加快捷,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那骑士喷撒着鲜血。像一块石头似的从马上被生生打了下去;
“厉害!”“哇!”“那是啥,有人看清楚他干了什么么?”
细微的疑问汇聚成可怕的嗡嗡声,这种喧嚣子自然是来自于周遭那些看热闹的——现在看来,这边发生的事儿显然比庆典狂欢什么的有趣多了,他们不由得深深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庆幸。
至少,今晚回去后,多了不少谈资不是么?
但这仅仅是大部分人而已,杂沓的人群中,依旧掺杂着一些特殊的家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人群之外的街角,高高的车厢正好帮助里面的人们越过汹涌的人头,直接关注到那人圈里面的景物。
挑起的纱帘后面,两双目光就凝聚在那一圈人的中心,一双属于一名青年贵族,而另一双则收拢于一件黑色的罩袍兜帽之中。
“反曲刀……黑昙花的毒,是那些黑暗兄弟会的人,嗯,信仰谋杀之神的家伙们,或者是永眠会的爪牙?”兜帽阴影下,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浑浊,而是闪烁着一层细微的光泽,帮助他间更远处所有的细节都收进视线,他轻声呢喃着一个个怪异的词汇。
“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他到底是有多么喜欢挑动是非?就算是露出那个魔法师的身份,就算打死这帮瞎了眼的城卫军也不会敢跟他作对。至于说那几个皇家骑士,这帮家伙也够倒霉的,就没有一个人看见过这家伙?国王陛下册封他的时候,应该是早就已经昭告了吧?”
在黑袍人的一侧,贵族打扮的年轻人的目光同样一瞬不瞬,但却发出了一个不满的磨牙声:“仗着身份去都弄这些可怜的蠢货就那么有意思么?果然贱民出身的家伙们的心态就是这么卑劣!不过……那些该死的家伙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认出他来的么?”
他喃喃自语,不过忽然一震。
难道是您?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他转过头。
但老者并不回答。
“五十,不,哪怕是三十年前的郁金香,也不至于表现的如此无能,现在的骑士,也已经堕落了。”
法师的兜帽之下,苍老的嘴角微微扯了扯,他盯着那个混乱的战场——号称是罗曼蒂,甚至是图米尼斯最精锐的骑士们,在那个小姑娘的神术面前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他们的身体根本都无法冲进那道无形的防守圈子:“一个能够施展七阶神术的对手确实非同一般,不过这帮家伙若是果断一点的话,也至少不会输,不过,还有那些白痴的城卫军在场,这也确实是难为了他们,,”
“大师,你能看出他的能力等级么?”小鹈鹕摇了摇头,忽然开口道。
“谁的能力?”法师收回视线:“你说那个小鬼?他极其量不过是个三环的施法者。在这个岁数上来说,算是不错的了。比你强的多了。至于说那个小姑娘倒是不错的,至少有七级的神术能力,不过她崇拜的神祇似乎比较特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棱形的的神徽。”
“这……三环?”紧紧地皱起眉头,年轻的贵族低声道:“但是大师,据传说,这个家伙……他自己一个人就打败了一千名士兵,虽然我知道魔法是超乎常人想象的的奇妙存在,不过,想做到这种事情,光是三环的法术似乎……不够吧?”
战斗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
只是骑士们现在全都躺在了地上……事实上,那些城卫军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吓破了胆,他们装模做样地冲锋,不过距离那些敌人还有十几呎的时候就一个个跟着躺到了地上,哀嚎不已,好象真的死伤枕籍一样。欢迎您来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