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季平。
季妈一见,脸上便显得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急道:“阿平,你怎么敢上这儿来?”话没说完便转过身,把怀里的襁褓递给兰儿,自己“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眼泪都急得淌了下来,“少奶奶饶命!这就是奴婢的侄儿季平,定是迷了路才拐到这儿来,冲撞了少奶奶,请少奶奶恕罪!”
暖阳见季平出现,心里本来是高兴的,却见季妈这样诚惶诚恐,心里很是奇怪:这里季平不能来吗?他每次约我见面都是在这园子里,我看他来得很熟络啊?
再抬头去看季平,季平正暖暖的笑着看她,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一般,心道,季妈怕他惹祸,这么着急,他自己到跟没事儿人似的,还说他们姑侄亲近,不知是不是男人的感情不外露,只见姑姑亲侄子,不见侄子亲姑姑呢。
季平见暖阳皱了眉头,才似乎稍稍回神,安慰了季妈两句,又冲暖阳躬身施礼:“大少奶奶,季平给您送点羊奶。”
季妈一听是送羊奶的,顿时没了脾气——自己身为小小姐的奶妈,却要让主子喝羊奶,这脸都丢尽了——所以,她不敢再说什么,听暖阳一说“季妈快起来吧”,连忙道了谢起身。
暖阳道:“季妈,兰儿,快回海澜居给小小姐换襁褓去,别看茶水渗透进去,让小小姐染了风寒——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们。”
“……是。”季妈稍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兰儿已经躬身称是,并催促她快走,季妈更加糊涂,却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答应着跟着兰儿离开。
“这个时侯,你送什么羊奶?”暖阳就知道季平在说谎,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对他在这里等着自己暗暗高兴,便笑着逗他。
季平丝毫不觉得脸红,貌似无奈的双手一摊:“不这么说,姑姑怎么能饶过季平?季平又怎么给少奶奶报喜?”
“报喜?快说吧,我这些日子就见着倒霉了,快点说些喜事让我高兴高兴。”
“今日的菜肴中,有两道菜是偷香阁的……”
“吖?不是还没开张?墨府怎么就在偷香阁订餐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要知道,这样热闹的场景,如果那菜做得出色,吃的人满意,只消一问便可知道是偷香阁的菜肴,说不定就想去偷香阁尝尝鲜了。
“这满月宴不是夫人负责的吗?夫人又最疼三少爷,只要三少爷开口,加两个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季平的嘴角含着一丝微笑,并不肯说是自己给墨炎出的主意,却只把功劳都推到墨炎的身上。
暖阳对墨炎还算了解,知道他的聪明劲儿都搁在了习武上,在其他事儿上是个不开窍的,定不会有这样的主意;若是青儿说的,季平早该把青儿抬出来,此刻不说,定然是他自己撺掇墨炎的。
“没想到,你不但会撒谎,还会做生意,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放过。”暖阳笑着揶揄他。
“少奶奶少说了一样,季平还有做捕头的资质,会断案呢!”季平见暖阳猜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并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我昨晚打听了一回,湘姨娘果然是漠城人,跟然儿不但是同乡,还是旧相识。当年,然儿的寡母病重,一直都在湘姨娘父女的医馆内医治。湘姨娘的父亲名叫窦章,是当地医术十分了得的人物,人称窦神医,人品又好,不但让然儿的寡母多活了两三年,还同情她们孤女寡母,不收诊金,药费也只收本钱。”
“这么说,那个偷偷给灵儿灌酒的,十有八九就是然儿了!”暖阳想起灵儿那张紫红色的小脸,还有她吃了药呕吐时的难受劲儿,气得脑仁都要炸了一般,脸色更是难看。
季平知道她必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为了别人的孩子竟然会气到这种地步,稍稍愣了一瞬,点头安慰道:“我猜着该是她。然儿在漠城的原名叫蔡娇萍,她若敢抵赖,你便用这个名字叫她。好在小小姐平安无恙,也是老天庇佑,少奶奶气归气,罚归罚,千万要在意自己的身子。”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呆了一呆,好像一个群众演员说错了台词一般,面上难得的有了几分窘迫。
暖阳的心思却全在然儿身上,并未太注意季平什么时候把自称换成了“我”,更忽略了他似乎有些过界的关心,坦然点头道:“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你说,我要怎么谢你才好?”暖阳对季平的本事再次多了些肯定,立刻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季平笑得极是灿烂:“季平也早想问少奶奶,您这样信任我,还让我跟着青儿姑娘打理偷香阁,季平又该怎么回报少奶奶?”
暖阳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好,咱们都不说这些客套话了。青儿是个姑娘家,凡事诸有不便,有你帮衬着,我也放心了。”
“少奶奶专心应对府里的事儿便好,不用操心外面——有季平呢。”群众演员偶然说错了台词,见并没人说他不对,反而让对方更加巧笑嫣然,群众演员的胆子能不更大些?恐怕只会趁机多说几句。
这次暖阳注意到了季平说话的不同,胸膛里的那颗本来就生出些旖旎风情的心立刻迅速的跳了起来,正不知如何应答,便听见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想起季妈的恐慌,生怕季平被抓住了被官家惩罚,连忙说道:“你快走吧,别惹祸。”语气里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季平明显对暖阳这样的回复很是满意,那双秋潭般的眼睛笑眯成了两条弯月,他优雅的对暖阳躬身施了个礼,又低低的说了句“酉正”,便微笑着隐没在假山之后。
暖阳的一颗心扑通通直跳,她觉得,自己和季平之间的关系似乎多了点暧昧,又怪自己多心,自己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便觉得人家也是一样的——要是季平只是因为感激自己对他的信任,帮他在偷香阁里谋了个有权有利的肥差才对自己多关心些,那自己岂不是自作多情?
更何况,季平虽然品德能力都不错,他身上却并不是没有漏洞——自己不是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来着?还讨厌他似乎什么都知道,给恬妃娘娘买件礼物他都能立刻猜到自己的心思?现下只是觉得他聪明讨喜,能力非常,又会说一两句让人心动的话,便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动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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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的满月之宴散场之后,暖阳就觉得杨氏的脸色一直非常难看。
杨氏并不是个喜欢摆臭脸的人,从暖阳看见她的第一天起,她不是慈爱的安抚自己,就是爽朗的高声大笑,除了对湘姨娘态度恶劣,其他时候大多数都最大限度的保持着笑容。
今天却是个例外。
暖阳回忆了一番,似乎只有御史夫人王氏的那些话惹到了她,自己一无所出,还是别去自找麻烦的好。
所以,她并不像平常那样关怀询问,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服侍。
“媳妇,”杨氏终于主动打破了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的气氛,“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定个计划,让老大雨露均沾?这个主意不错。”
暖阳正在亲自给杨氏倒茶,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水立刻倒在了杨氏随意放在桌子边儿的手上,疼得杨氏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嘶——”,偏生还不能跟暖阳发脾气,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暖阳也吓了一跳,虽然吓过之后心底有小小的得意,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小心的放下茶壶,殷勤的检查杨氏的手:“母亲,媳妇不是故意的……莺儿,有烫伤膏没?快去拿来!”
莺儿应了声“是”,急急忙忙的亲自去取。
“哎——”杨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怕什么?你早该使出些手段来了!看今天御史王氏得意的那个劲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有什么啊,不就是有几个孙儿孙女吗?我嫡亲的儿子就三个呢,还怕没孙子抱?!”
正说着,莺儿已经跑了出来,跪立在杨氏面前打开烫伤药膏,暖阳为了显得自己忙碌些,没空说话,亲自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帮杨氏涂抹。
“媳妇,你是正妻,虽说该恭顺丈夫,这后院的事儿却要你来做主的,你要等那个死心眼的老大自己想通?谈何容易!他在军中呆傻了!”
“噗!”暖阳听杨氏编排墨铭,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杨氏也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今日就从你那海澜居开始,一会儿我就让莺儿去请他去你那儿——你放心,我自有法子镇住他。”
暖阳心思一动,故意掩着口,好像开玩笑似的说道:“母亲别怨媳妇多嘴,媳妇嫁进来一年多您都说不服他,怎的今日便有法子了?他欠下了您的人情,还是有把柄落在您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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