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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说他弱不禁风》第89章 第89章

作者:两江水 字数:3644 书籍:师叔说他弱不禁风

  魔渊仍是灵决转动。

  废墟之后, 岑潭兮咬咬牙,支撑着起身,摸一摸怀中的掌门令, 他决定要挪用仙门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为师祖所设,保护山门, 防邪物入侵, 极其坚硬, 守护仙门千年,唯掌门令可动, 此权限原是用于仙门搬迁, 但挪了之后就无法回到原位,擅自挪用, 到时候仙门失去庇护,本就是灵气充沛之地, 将极易招惹妖邪,之后仙门可能无安生之日。

  可他必须要解眼前急,他不能眼看着师弟被打入魔渊 , 他要将护山大阵罩在许千阑的四周。

  他也受了伤,踉跄地踏在废墟之上,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他得再上去在千阑的身边,才能开启此阵。

  还没穿过废墟,眼前慢慢走来一人,正挡住了他的路, 他轻喘了一口气:“舅舅, 助我一把, 携我飞上去。”

  应行霄道:“他是魔, 你还要救他?”

  “他是我师弟。”

  “我不会帮你。”

  “那……”岑潭兮的身形晃了晃,“就请让步。”他说着,绕过眼前人往前走。

  刚挪动一步,忽而间,他的身躯猛然一顿,眼睛赫然睁大。

  他慢慢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刺穿的心口。

  应行霄的声音在他耳边:“我不除你,早晚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此时众人都在那魔渊附近观望着,被打落的几个微明宗弟子还在远处昏迷,这废墟之处无人注意,岑潭兮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眼中渐渐无光,慢慢地向后倒去,大片血迹从心口涌出。

  应行霄迅速搬起一根断梁,自那倒地之人心口刺入,如此看上去,就是他自己砸到断梁上被刺死的。

  他做完这些,擦擦手,不再往那人堆里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魔渊上,许千阑颤颤发抖,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在这上方,将那废墟之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没有力气,手也抬不起来了,他低声呜咽:“师兄……”

  灵决自他头上汇聚成阵,轰隆一下压了下来。

  浮光再无法支撑他,他的身躯翻然而下。

  狂风若止,血色袭天,周围皆静,一片红衣如风中落花,林间落叶,在那魔渊之上缓缓坠落。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魔渊入口开启,封印流转,等待吞噬魔物,光点若星火,分明是待他入死境,却生出星河萤火的起伏流光。

  围困之人并不敢散,要看着他坠入魔渊才算数。

  其下众人挪开遮住眼眸的手,几分哀戚。

  那个脾气火爆的,热烈的,总是风风火火,来去如风的第一仙尊,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仰望的人哀声叹气,抬手抹了一下脸,看着手上一点水珠:“是不是下雨了?”

  身边人道:“没有啊。”

  “可是,我感觉到了水流。”他又抬头,好奇看那一片阴云。

  然后,陡然大叫:“水,好多水,是天崩了吗?”

  众人闻此话抬眼,忽而间,都惊住,同时睁大了眼睛。

  浩瀚之水倾来,若破天白练,携席卷山川之势,震撼雷霆之力!

  一时间四海皆动,天地颤抖,巨大水幕从天而落,哗然水声振聋发聩!

  轰然响声中巨浪拍下,那魔渊上方数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陡然被汹涌之水击落,随巨浪狠狠砸在地上,他们连法器都没来得及抬,毫无还手之力,抬眼间只能看见遮挡了天地万物的水流,如虹如练,汹涌而至。

  水幕之中,一白衣人踏出,背倚奔腾江海,衣袂清扬,长发浮荡,宽袖翻飞,将那坠落的人接入怀中。

  许千阑睁开眼,喃喃道:“师叔……”

  江暮轻抚这眉眼,拭去他面上血迹,又凛然抬眼,那绝世的容颜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水天相连,其下人惊骇慌乱,吓破了胆,连连后退。

  有人看见了来人样貌,不禁高喊:“是江师叔,是江师叔……”

  怎么会是那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江师叔?

  他不是没有灵根吗,不是身体不好吗,不是凡人吗?

  那一些刚刚被击落的大能们更是震惊:这是微明宗那位凡人师叔?

  所谓天降福瑞,到底是凡人一个,他们这些隐世之人又岂能将其放在眼里,从未对这个凡人多看过一眼。

  可是,他现在……从天而降,携来惊涛骇浪!

  几人心中骇然,又存侥幸心思,没准只是气运有加,得天道相助罢了,但天道怎会一直垂青一人?

  区区凡人而已,光靠气运能走多远?

  他们今日能收拾得了幽冥火灵,也定能对付这气运之子。

  数人思量间再拿法器,欲穿出水幕。

  然还没能起身,猛然再被巨浪砸下,水流形成旋涡,将他们卷入其中。

  他们拼命施展灵决往外逃,可哪堪与这水流抗衡,使出了毕生之力,却连法器都拿不起来,他们陷在水流之中,伸着手想要求助,却又转眼被淹没。

  奋力挣扎中,他们惊觉:这不是天道气运能够达成的,那个江师叔,他是真有这个本领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其下众人也惊愕。

  携浩荡水幕从天而降,一袖挥动江海,转眼困住那一众隐世大能,这不是凡人能做到,又岂是修界中人可以做到?

  他是……

  众人无比震撼地互相看。

  “水阙圣君!”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位三千年来唯一飞升的仙人,那属性为水故而被百姓称为水阙圣君的仙人,那曾封印住连天道都无可奈何的邪神九离的仙人。

  踏鹤而去的江师叔,他原来,当真是仙人!

  一时间无数人大惊,又有人担忧惊惧,以前可有得罪过江师叔?

  被困水幕之中的大能们也猛地呆住。

  是仙人,竟然是仙人!

  他们拼命挣扎着,可是已来不及细看仙人容颜,旋涡增大,他们的身形被冲散。

  未能留下一句哀嚎之声,顷刻间连尸首也无。

  修界最强的隐世大能们,便在这转瞬间死无全尸。

  其他人骇然发抖,不断叩首:“拜见圣君,拜见圣君!”

  那圣君衣袂浮动,冷冷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在他的怀中,是奄奄一息的许仙尊。

  有人赶紧邀功道:“圣君,他是幽冥魔物。”

  这一位百姓口口相传的圣贤,他一定不会允许魔物现世吧。

  那水幕之上的圣君,将怀中人抱紧,凛然俯瞰众人,却是再一挥袖。

  水如破天之势汹涌而来,叩首众人还来不及抬头,瞬间被掀飞,转眼七零八落,狠狠摔向远处。

  白衣仙人抬手,于水流翻飞之中卷出一人,正是那惊慌大叫的应梧玉。

  应梧玉双手双脚不断扑腾,身形被水流迅速飞来,生生往前撞去。

  他也如众人一般惊愕:圣君,怎么就成圣君了,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吗?

  他惊得出了一声冷汗,他可没少折腾这位仙人啊,放蛇,下毒,还抓过他来威胁许千阑。

  他瑟瑟发抖,该怎么跟仙人赔罪啊,现在磕头还来得及吗?

  的确是来不及的。

  他被水流卷住,看着前方巨石,拼命扑腾,惊声尖叫:“不要,不要啊,救命啊,圣君饶命……”

  水流速度极快,而他拼力挣扎又如何能够挣脱这仙人之力?

  眼见那巨石越来越近,唯剩惊骇大叫,继而“砰”地一声响。

  惨叫之声淹没在水声之中,应梧玉的脖子已断,头颅撞碎,再没了气息,贴着巨石徐徐落下,滑出一片血迹,继而巨浪袭来,那尸体瞬间消散。

  摔在远处的众人趔趄回身,见圣君抱着许仙尊,宽袖轻拂,飞身而起。

  水幕流波皆为陪衬,若巨大披风,在他身后蜿蜒起伏,随他而去。

  天地重现,山川静止。

  魔渊之上,已无欲落之人,也无布阵之人,更无那惊世的白衣仙人。

  那漫天血色消散,漫天水幕也消散。

  众人艰难起身,无声地看向仙人消失的方向,还无比惊骇着,震撼着,久久不能平静。

  “圣君……是不是把那魔物带回去处置了?”他们互相问着。

  也许吧。

  但是他们现在都已经被那方才所见的奔腾之水震慑,被那凛寒立于水上的仙人惊艳,他们已经无暇去思及其他。

  微明宗的护山大阵到底还是没有挪动,执掌门令之人,在废墟之中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灵植遍布的庭院,一群人聚在门外:“这都生了快一天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惨叫之声不断传来,外面的弟子们都打着寒颤。

  帮助生产的医修弟子开门道:“胎儿气息太弱,使不上力气,出不来,可又时而有些气息,能稍微动两下。”

  那胎儿时而动时而不动,好像一时有气息一时又无,医修们也都实在没办法:“宗主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大概是诸多修者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相谈甚欢,都忘了时辰,灵决……都被屏蔽了。”

  “要不,我们叫几个人去找找吧。”有人提议。

  医修点点头:“好。”

  他又关门,外面的人继续悬着心等待。

  又等待了须臾,宗主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前去的弟子也没回信。

  而屋内一声长叹:“终于生出来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可是,怎么没听到婴孩啼哭啊。”

  “婴孩气息太弱,还需……”开门的弟子解释道,而话还没说完,忽听里面一声惊叫,“婴孩没气了。”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一些女弟子连忙冲了进去,刚刚生产的人已憔悴昏睡,那包裹住的婴孩是个男婴,面容发灰,双眼紧闭,一声不吭,俨然是……已经夭折了。

  在场之人皆哀戚垂首。

  方芜俯身看着这小孩,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她叹着气,正欲起身,忽地,见那婴孩手指动了一下。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去探气息,可是,还是没气的。

  她不敢说自己看见小孩动了,只唤来医修说再好好检查一下,以免弄错。

  医修们仔仔细细又探查一番,并没有生命迹象,当真是夭折了,而这期间,方芜一直在盯婴孩的手,那手没有再动过。

  也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她想。

  悲痛与担忧之声此起彼伏,正好站在门缝处的言小白,惊慌地左右看,正要喊那小孩好像动了一下手指头,你们要不要再检查检查,而一股寒风猛然冲向他的灵台处,他往后倾了一下,扶住门站稳。

  无人察觉,再抬头的言小白,眼中一抹晦暗闪过。

  婴孩的脸上已盖了白布,师母虚弱睁眼,与此同时,去魔渊打探情况的弟子面色苍白地跑了回来。

  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春夏秋冬,只有黄昏的水天之幕,也没有亭台楼阁,桌椅床榻,更没有花草树木,飞禽走兽。

  因为它的主人不需要。

  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昏暗,有随处可见的水幕,有水流化成的只有轮廓从来不说话的水形人。

  而此时,多了一个人。

  那就什么都是需要的。

  江暮抱着怀中人一步步往前走,红衣垂地,屋舍楼台次第而起。

  回廊庭院,水榭楼台,有修行练武的大殿,巍峨庄严,曲径通幽的小路,款款流水。

  怀中人身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但这次伤得太重,现在在发热。

  他的面色阴沉,今日并不是很高兴。

  将人放下后,他负手环望,想了一想,一挥衣袖,再起一方清雅庭院。

  庭院上方不是露天的,增加了一层透明的琉璃壁,不挡视线,却能遮风雨,这里……多了一个人,那就还要幻化出四季如常,日升月落的景象,风和雨,冷与热,昼与夜,都要制造出来。

  庭院中一方小池,以暖玉铺成池底与四周,其中水亦可换成温热的,那就是一个极尽奢华的温泉。

  下界这个时候是冬季,这里就也按照冬季来布置吧,池边大片空处,全部铺上了白色的毛绒毯,铺了几乎整个庭院,再摆上几个厚厚的软垫,一个小案牍,摆点笔墨纸砚,棋盘,古琴也放上。

  庭院北侧与东侧各有台阶,台阶上去便是寝殿,两间寝殿,都是一样软软的大床,蓝色与白色相间的帷幔,有錾金的烛台,以云锦包边的桌椅柜子,也有放满了纸笔的案牍,还有隔着浴桶的翡翠屏风。

  东边的屋子给昏睡的人,他将人抱到床上。

  再看庭外,既是冬季,那么庭院外就幻化上风和雪,呼啸的风卷起鹅毛大雪,但有琉璃壁遮挡的庭院不侵风雨,依旧暖意洋洋,这个时候的下界天该黑了,他也将外面调成黑夜,将这殿内,院中,都点上暖黄的灯。

  烛火跳动,流水哗然,庭外寒风呼啸,庭内温暖如春。

  他想,其实,水天之幕也可以不那么清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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