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带着红姨出了厨房的门儿,红姨嘴里嘟哝着:“这帮子妇人,就爱乱嚼舌根。”
青篱一面走,一面道:“奶娘,咱们在京城里什么样的事儿没听过,没见过?她们说她们的,我只当没听见罢了,再说,咱们又不会与她们天天混在一起,等咱们安定了,可有许多正经事儿等着咱们去做呢。”
两人到了院中,张贵与福伯在厅堂北面的房间门口说着话儿,见她过来,连忙道:“小姐,这桌椅都摆好了,您去看看罢。”
青篱点点头,刚行到门口,突然顿住脚:“今儿自打吃过早饭便没看见杨镖头,可知道是去了哪里?”
张贵道:“杨镖头早上在外面碰上小的,叫给小姐带话儿,说有事儿去一趟庐州,晚饭前就回来。小的方才一时忙乱,忘了回小姐了。”
青篱点点头。前院与后院相隔的这排房子,被她安排做了会客厅与客房之用。
张贵将男客安排在厅堂北面的这间房内,女客的那间安排在厅堂南面的房里,两间房里各放了两张八仙桌。茶碗与点心都已摆好,透过窗户,青篱看见前院里几个男子坐在院中晒着太阳,说着闲话。看看时辰也不算早了,便红姨与福伯前去请人,叫张贵招了那些人先陪着在北面的房间里就座。
张贵死活不依:“公子本是叫小的来侍候小姐的,这会儿小姐忙着,小的倒像个主子的坐着,这像什么话儿。”
青篱把眼儿一瞪:“你不陪着,难道叫我去陪着?那像什么话儿?”
张贵只得苦着脸儿去了,柳儿在一旁吃吃的笑个不停。
二人回到厨房,见在李婶子的指挥下,六个凉菜已然做好装盘了,整整齐齐的摆在桌案上,连忙笑着道谢,王婶子接过话儿笑道:“谢她作啥,待会儿吃酒席她也有份儿咧。”
合儿一把揪住柳儿,笑道:“今儿就数你躲清闲,快来,这活儿交给你了。”
柳儿接过她手中的活计,杏儿在一旁朝着青篱道:“小姐,整日里就数她事儿多,天天挑这挑那的。”
合儿娇笑一声跑出了去。她刚出去不久,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保胜家的一见这二人,指着一个穿着杏色半旧夹袄的,笑道:“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香儿,”又指着另外一个穿着明显偏大的粉色上衣,又有些消瘦的女孩儿道:“这是在巷子尾住着的李大郎的妹子,叫小英。”
这两个小丫头立在青篱不远处,半晌,那个叫小英的才略带着几分腼腆,不停闪动着的目光中带几分艳羡,小声问道:“你就是这家里的小姐?”
青篱笑了笑,“我叫李青儿,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香儿往青篱跟前儿凑了几步,道:“你的衣服真好看,耳坠子也好看。”说着又往她头上瞄了瞄:“发簪子也好看。”
王婶子在一旁直笑着这丫头是个没出息的,眼皮子浅云云,但是言语之间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溺爱之意。
那李小英又似不信一般的问道:“这么大的房子真的是你买下的?”
保胜家的在一旁大声笑道:“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真会在这里丢人现眼,赶快去前面儿坐着罢,马上要开席了。”
香儿欢呼一声,转身便往外跑,而李小英听了保胜家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沉着脸儿赌气一般的走了。
平贵家的看在眼里,怕李家小姐怪贵,连忙解释道:“小英这孩子吃苦能干,是个极有心气儿的,偏偏她家灾荒不断,她们家如今过得不如人,便有些小心性了,唉……。”
保胜家的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儿,有什么法子呢。”
青篱见刚才那两个小丫头虽然言语之中都流露出羡慕之意,但是关注点很明显的不一样。那个叫小英的对她的羡慕似乎只是因为她与她相纪相当,而自己却有这样的大房子住……而香儿却只是关注衣服首饰之类的。再结合这几人的话,心中了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还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儿呢。
差一刻午时整,红姨过来说,街坊们都请到了,请小姐过去,青篱查看了一下蒸笼中她做的那几道菜,见颜色还好,挑出几样来与在场的几位品尝,都说味道极好,青篱自己也分别尝了,狮子头与荷叶椒香鸡的味道都做得与记忆中的不差,只是这干豆角扣肉,到底是没有腐乳,味道勉强算过去。
见厨房里的事儿都忙得差不多了,便叫柳儿拿出多做了两份菜,请平安平贵两妯娌在厨房里先垫垫肚子,拉了保胜家的、王婶子和李婶子三人,一起出了厨房。
今儿前来吃宴的人,有不少还带了贺礼来,有的是十来个鸡蛋,有的是一盒点心,也有的是一些土产,不论贵贱,青篱都一一笑着谢过,并命柳儿赶快去准备回礼。
青篱与众人寒暄一番,又陪坐了一会儿,一桌请保胜家的与红姨代为陪着,另一桌请王婶子李婶子与合儿代为陪着,与众人打了招呼要去厨房盯着,便出了门儿。
回了厨房,又谢了一回平安平贵两妯娌,并请她们到前面吃宴,这才与杏儿二人挑了些饭菜,一面与杏儿闲聊着,一面在厨房就着桌案草草吃了午饭。
正文 第八章 分工
第八章 分工
午宴一直吃到未时三刻才散去。前来吃宴的一干小丫头小媳妇儿们帮着手忙脚快的收拾了残席,告辞而去。
青篱早已经累得腰酸背疼,见其他人也是一副累极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再添几个下人来,一起这样的心思,她便又来了精神。
红姨等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又一起经历过许多事儿,最是信得过的,现在家也安下了,万事总算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许多事还要仰仗她们帮着她去做,日日被困在这端茶倒水上面,倒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想到这里,便将张贵与那四人都叫了过来:“如今咱们宅子也买了,家也搬了,今儿这一场宴席一过,咱们便是正正经经的长丰县人士了。从明儿起啊,咱们就要摆开正正经经居家过日子的架式来。”
说着起了身子,踱着方步,转了几圈,才道:“虽说将来咱们要以什么为生。现下还不明确,但总归不能坐山吃空。今儿把你们叫来,是想先给你们分分工,然后再请些做杂活儿的人来。”
“张贵从今儿起,便是咱们府里的管家,往外头跑的一应大小事儿,你先担着,回头再给你配上两个小厮,替你跑腿儿传话儿。”
“……院子里面的事儿,奶娘就先管起来,到底都有哪些事儿,我现下一时也想不到许多,不过居家过日子,事儿定然是少了的,先叫合儿与你一起,一是跟在你后面多学着些,二来是替你跑跑腿儿……”
“……柳儿一向是个聪明沉稳细心的,管帐再合适不过,从今儿起你便是咱们长丰县丁香巷子李府的临时帐房先生——不会管帐不打紧,回头我给你找个先生来,好好教你一教。再传你一套自创的记帐方法,保你记得又快又好……。”
“……合儿先将厨房管了起来,再配合着奶娘管一些大小事物……这只是暂时的,若你管得好,我便给你换个更好的差事儿来……”
“……杏儿,就暂切先跟着我罢……。”
她的话刚落音,杏儿便“腾”得站了起来。小嘴一噘,叫道:“小姐这么分,奴婢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五个人中就奴婢一个吃闲饭的。”
青篱微微一笑,逗弄她道:“不止你一个吃闲饭的,还有本小姐我呢……”
杏儿的嘴巴噘得更高,俏脸涨得红红的。青篱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让你跟着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儿做。莫不是不愿意做?”
杏儿这才脸色微缓:“不姐莫匡我。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青篱笑道:“自然是挣银子了。”
张贵问道:“小姐可是想到什么了?”
青篱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这事儿先且不说,今儿叫你们来,是商量一下,看看须得添几个人。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附近可有私塾,收不收女学生。”
杏儿一脸的惊讶:“小姐想叫我们去上学?”柳儿与合儿也一脸焦色的望着她。
青篱笑着点点头,这三人登时炸了锅:“小姐真敢想,我们都这么大了,跟那些小丫片子混小子们一起认字,还不得被人家笑话死了。”
青篱想想这三人与一帮小萝卜头上学的情景也着实有些好笑,张贵与红姨憋着笑意,将头扭转到一旁儿。
青篱强忍着笑意:“难不成你们想一辈子与我端茶倒水么?有多少人想上学。还没这机会呢。”
合儿撇撇嘴道:“我们本就是做丫头的,不端茶倒水,难不成小姐还想让我们三人考个女状元回来?”
青篱这些日子将合儿的行事看在眼里,隐隐觉得在她身上倒一股子古代女强人的苗头,便笑道:“做丫头就得端茶倒水么?真真是没出息呢。将来若是咱们开了铺子,买了庄子,本该交与你们几人去管的,结果因你们不认字,看不了帐本,签不了契约,写不了文书,那机会不是白白的给了别人?”
见合儿神色微动,青篱便又加了一把火,“人这一辈子短暂的很呢,若你们不愿,我也不强迫你们。只是到你们老了,回头一想,啊,我这一辈子,就只干了端茶倒水这一件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干的都是同样的事儿——其实等于只活了一天。到时候可莫怨我!”
她的话刚落音,合儿便叫道:“小姐,我去学认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