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大喜,把绣花鞋舞得水泼不进,同时低声提醒覃瓶儿去拖满鸟鸟。覃瓶儿也不问缘由,转身就去拉满鸟鸟的胳膊。无奈满鸟鸟这身肉长得不认真,覃瓶儿一拖之下,除了把满鸟鸟的唉哟声激得更高昂恐怖,满鸟鸟居然并未向前移动分毫。我只得撇了花儿,一边警惕地看着那几个“人”,一边缓缓弯腰去拖满鸟鸟。
把满鸟鸟的胳膊抓牢实了,刚想直腰,一条通体黝黑的巨蛇破空而来,势若闪电直直咬向我的脑门。我心里突地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胯里两颗蛋蛋缩头缩脑,带动全身神经高度绷紧,全力戒备。幸得我对蛇的害怕有所减弱,惊恐万状之时恍眼一瞥,发现那条巨蛇居然是张飞张大人的丈八蛇矛!
难道石门上的张飞张三哥居然是这伙“人”的拐子?(拐子:老大)
又是下意识的举动。我挥动绣花鞋去拍那支蛇矛,那蛇矛却像立体电影中伸到眼前的棍子缩回去了,渐渐消失不见,而那几个人也了无踪迹。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一把薅起满鸟鸟,对覃瓶儿低喝一声:“走!”覃瓶儿不敢怠慢,和我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连声呼痛的满鸟鸟,跌跌撞撞向弯弯曲曲的通道深处飞奔。满鸟鸟手中的手电不知何时早已熄灭,并且已不见踪影,覃瓶儿看不见周遭环境,在奔跑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闷哼连连,幸好跟着我的步伐移动才不至于被不规则的土壁撞得头破血流。
花儿也无心恋战,跟在后面哼哼叽叽,不时折身色厉内荏吠叫两声。
其实,此时的我,心里已经没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想尽快跑出这道狭窄的通道,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想办法救满鸟鸟要紧,至于怎么会有这么一场人与“半傀”的邂逅,此时此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满鸟鸟这厮最大的特点就是肌肉发达程度与头脑成反比。我虽也有两把蛮力,又有覃瓶儿分担一部分重量,满鸟鸟一身骨肉加内脏还是把我压得喘气如雷,脚步十分踉跄,局面十分窘迫,信心十分……强劲。
我的思绪跟着脚步的节奏而震颤。正自咒骂这条大肠般的通道何时才是尽头,一股阴冷清新的水气袭来,把我发热的头脑猛地冰镇了下。我抬眼一瞧,前方是一个深不可测漏斗状的大坑,而且大坑的边缘就在我脚下。通道的尽头到了!
我猛地停住脚步,却忘了覃瓶儿根本看不见前方的情形,我又没来得及提醒,覃瓶儿仍呈奔跑的趋势,一脚踩空,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向大坑的陡坡。幸好紧急关头,她牢牢拉住满鸟鸟的胳膊,才没有顺坡骨碌碌滚下去。直到这时,我那声“小心”才冲破口腔。
我暗道庆幸,牢牢扛住满鸟鸟的胳膊,挺腰用力,企图借助满鸟鸟把覃瓶儿拉上来。
谁知此时真应了满鸟鸟那句至理名言:命中该吃卵,秤肉搭猪茎。我、满鸟鸟、覃瓶儿本像一串棕子挂在大坑边缘,本不应该有掉下去的危险,花儿这伙计却不知发了啥子疯,在通道口向内汪汪几声,猛地返身一跳。这一跳,无巧不巧顶在我的腰上,而这四两拔千斤的一顶,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我站立不稳,和满鸟鸟并排向大坑倒栽下去。
覃瓶儿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本来已经拉着满鸟鸟的胳膊,双脚蹬在坡壁上,正极力想爬上来,以减轻我和满鸟鸟的负担,同时自己也逃离危险,谁料我和满鸟鸟像两座大山重重垮下来,一个倒栽葱,背部贴着坡壁向下滑去。
我此时其实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飞快地扔掉绣花鞋,腾出手来一把抓住覃瓶儿右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得在陡坡上旋转半圈,变成头上脚下的姿势。谁知踩下这头,翘起那头,我本就已经筋疲力尽,如此一分神,根本抓把不住满鸟鸟那笨重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他朝陡峭的坡底扑扑闷响着滚落。
我心想这下满鸟鸟死定了,紧紧抓住覃瓶儿不敢松手,屁股早在坡壁上刮擦得火辣辣疼痛,同时可以清晰感觉坡壁的坚硬、冰冷和粗糙。
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出于人的本能,我在陡坡上侧着身子滑起来,右手仍牢牢抓着覃瓶儿的手,我已打定主意,哪怕就是扯断我这条手臂,我也绝不松手,要死就死在一起。我的左手也没闲着,勉力伸到头顶,试图摸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或其它东西。
凸起的岩石没摸到,我的双脚忽然着了地。
惊喜才刚刚露出一点苗头,转眼就被惊恐代替。我下滑的速度一阻,覃瓶儿却并未跟着减速,仍迅猛无比的向下掉落,巨大的拉力使我立足不稳,扑通一声重重扑倒在地,差点把我满口牙齿崩飞,鼻子一阵酸麻,转眼间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没得及看清当前的环境,瞥见头顶前方一尺来远的地方有五根惨白的手指,手指呈勾状抠在地上,正在缓慢移动,手指外侧是无尽的虚空和黑暗。我愣了下,这手指是谁的?我愣的这一下还不到一秒钟,我就明白那是谁的手指了。说时迟,那时快,我飞快伸出左手,伸到手指外侧一把就握住了一只带有体温的手腕。就在我抓住那只手腕的瞬间,那五根青筋暴露的手指再也抠不住地面,陡然滑落,一股强大的向下拉力迅速传上我的手臂。
我吹开流向嘴角的鼻血,下巴骨在冰冷的地上一顶,勉强抬头一看,原来我正趴在一条非常规则的石梁上,石梁不宽,刚好和我的胸宽差不多,坚硬而冰冷,很平滑,但很潮湿。
我左手抓住的那只手腕自然是满鸟鸟的。当前的情形让我很无奈,右手虽然抓住着覃瓶儿的手,但她整个人已经掉到石梁下去了,我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她的惊呼声,很悠远。不是她离我很远,而是我的神智开始迷糊,听力大大减弱……我就这样被满鸟鸟和覃瓶儿牢牢摁在那道狭窄的石梁上。
“瓶……瓶儿……快……快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鹰鹰……快支持不住了……”这是满鸟鸟那天籁般的声音,随之我的两条手臂一阵晃动,右手拉力减弱,估计是覃瓶儿踩着了满鸟鸟的肩膀。我紧紧贴在石梁上的身体失去平衡,滑向满鸟鸟那一侧。不过,我满鹰鹰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紧急关头,张开两腿垂下石梁,勉强稳住身形。
满鸟鸟和覃瓶儿见缝插针,各自伸出一支手抱住我一条腿,我手上的拉力减轻了许多。有得必有失,手臂免除拉脱的危险,我大腿内侧又被石梁硌得痛入骨髓,万幸的是,我那两颗完成传宗接代的蛋蛋此时已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勉强逃过一劫。
就在感觉双手已没长在我身上的时候,一只小手抓住了我的裤腰。因为我穿的是寄爷和覃瓶儿在悬楼里找来的那条样式古怪的裤子,根本就没有穿皮带的地方,当时穿得稳也只是用皮带胡乱扎在腰间,于是,悲惨的事情发生了,覃瓶儿心慌意乱之间,居然把我的裤子拉到了脚后跟。可以想像得到,我那白花花的屁股现在肯定完全暴露了——不过,幸好覃瓶儿看不见,否则……否则……我都不知道该采取何种死法才能保留我一世英名!
天无绝人之路,我的裤子帮了大忙,覃瓶儿一番折腾,终于爬上石梁,随即横担在石梁上,帮忙把满鸟鸟这头东西拉了上来。
我如释重负,喉咙咕噜一响,眼前完全变成黑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