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的背后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平静水潭,因为距离较远,我们看得并不十分远,水潭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不得而知。
“怪了!如果那个东西真是乌龟,那它啷格一直呆在这里不走呢?”满鸟鸟问了一个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哩!”覃瓶儿附合道。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被困在这里了。你们看,那只乌龟那么巨大,而它后方的水潭相对较窄,是不是它爬不进去呢?”我煞有介事的猜测引起满鸟鸟一通嘲笑,“你龟儿子的想像力真够高明,要知道,乌龟可不光是能在水中才能生存,即使上面较窄它爬不进去,那这道堤坝这么宽,下面更宽,它怎么不往下爬呢?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只乌龟始终呆在那个地方,既不向上也不向下,你不觉得古怪么?”
我被满鸟鸟说得脸有些发烧,强词夺理地说:“下面这个水塘中有那么多古怪的水生物,也许那乌龟害怕它们钻进自己的壳哩!”
“日白。乌龟把它的……脑袋缩进龟壳,撬都撬不开,这些区区的水蛇和蚂蟥能奈得何它?”
我被抢白得无话可说,恨恨瞪了满鸟鸟一眼,走到那堆干柴前重新做了支较细的火把,点燃扬手一抛,掷向那只害我颜面扫地的绿毛乌龟。火把的火光一阵飘忽,准确无误地掉在花儿的身旁。花儿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蹦,不满地朝我汪汪两声。“失手失手,伙计,莫怪!”我呵呵笑着对花儿喊道。
那支火把并没有熄,仍在呼啦呼啦燃烧,转眼间空气传来一股毛被烧焦的怪味,巨龟身上的绿毛居然轰轰燃烧起来,很快那座“小岛”在我眼中就变成一个白光暴射的火球。
这个场景把我们看傻眼了。我暗自心惊,按说那只巨龟的绿毛虽长而且浓密,但肯定被水潭中的水浸湿了,普通的火种怎会让它们像野火一般燃烧起来?
也许是那只巨龟被火光惊动,在水中剧烈地扑腾起来,很快就沉入水底,水面传来一通吱吱啦啦火苗熄灭的声音。花儿无可奈何地吠叫两声,在巨龟即将全身沉入水底的瞬间,扑通一声扑向水潭,而那只巨龟的身体在这声水响之后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我本以为花儿扑进水里,会采取地地道道的“狗刨骚”姿势向我们游来,哪知真实场景却让我大跌眼镜——花儿居然在水面上闲庭信步似的施施然向我们走来,水面仅没过它四腿的膝盖。
“格老子的,这下面难道居然有座桥?”我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喊道。
“桥?什么桥?”覃瓶儿奇怪地问道。
我不答,拿着火把凑近水面,吩咐满鸟鸟找来一段干柴棍子,往水底一戳,棍子仅没入水里一尺不到,就遇到了硬硬的阻力,“狗日的,这水怎么这么浅?”我越来越吃惊,居然大失风度爆了一句粗口。
满鸟鸟听说水浅,蹲下身朝水面查看一番,麻着胆子用一条腿踩上我棍子指示的地方,轻轻蹾了蹾,试了试水面之下所谓“桥”的硬度,见并无动静,手拉着我的裤管双脚站进水中,“哈哈,这水真的很浅哩!怪不得那只大乌龟不到岸边来!”
花儿在我试水的深浅时,已经来到我们身边,看见满鸟鸟挡在它前面,不满地吡了吡嘴,呜咽两声。满鸟鸟得意忘形之时并不忘记与花儿的过节,听见花儿警告,稍稍往旁边侧了两步,抱的完全是一种惹不起躲得起的思想。
谁知,满鸟鸟的身躯突然一矮,紧跟着咚的一声,这头体形庞大壮观的伙计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和覃瓶儿尖叫起来,正在茫然失措,满鸟鸟那颗巨大的头颅从水面之下冒出了出来。满鸟鸟张开大嘴噗嗤噗嗤吐了几口水,双手在水面之下一撑,身子一耸,小腿淹没在水面之下跪在水中。
“格老子的,花儿这狗日的差点让老子把小命玩脱了!”满鸟鸟抹了下眼睑和嘴巴上的水渍,大声嚷嚷说。
我见满鸟鸟有惊无险,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一把拉起他站在堤坝上,阴阴笑着说:“下面是什么情形?”
“我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下面是么情形呢?逃命要紧!”满鸟鸟狠狠瞪我一眼,抹抹脑袋,乱糟糟头发上的水珠溅了我一脸一身。
“呃……看来下面这座桥并不宽啊!”我笑呵呵地对满鸟鸟说。覃瓶儿赶紧过来帮助满鸟鸟揪湿透的衣服。
满鸟鸟咕咕哝哝两声,走到一边去收拾身上去了。
覃瓶儿从我手中接过火把,俯身去查看水面之下我口中所说的桥,看了半天,才起身疑惑地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说的桥和水一样都是黑色?”
我沿着堤坝一路走去,握着那根棍子在水潭中一通乱戳,最后终于发现水面之下并不平坦,有的地方深不可测,有的地方却又非常浅。戳了半天,我得出水面之下那桥的大致轮廓——居然也呈椭圆形。
难道有人在水面之下修了一个椭圆形的平台?
没等我想明白,花儿忽然朝那只巨龟的方向狂吠一声。我抬头一望,发现那只巨龟又浮出了水面,身上的长毛已不成规模,东一丛西一丛,杂乱无章,显然是被火烧的结果。
满鸟鸟揪干自己的衣裤,回来点起另一支火把,扬手掷向那只巨龟。谁知这伙计用力过猛,火把远远超出巨龟的位置,飞到巨龟身后去了。
就在火光快接近水面的那一霎那,我的两眼瞪大了,因为,我看见那只巨龟身后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艘通体黢黑的——船!
这艘黑船在我眼中仅仅是昙花一现,转眼间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时间短得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你们看见那艘船了吗?”我迟疑着问满鸟鸟和覃瓶儿。
“看见了!”覃瓶儿和满鸟鸟异口同声的回答证明我的眼睛并不同有发花。
“是黑的?”
“是黑的!”
得到覃瓶儿和满鸟鸟肯定的回答,我内心大惑不解,这艘黑船从何而来?先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你们看清它是什么形状吗?”我无法描绘那黑船的形状,只好向覃瓶儿和满鸟鸟寻求帮助。
“这个……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船!”覃瓶儿迟疑着回答道。话音刚落,满鸟鸟斩钉截铁地说:“是采莲船!”
“采莲船?”我更加疑惑,“怎么会是采莲船?”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土家地区的“采莲船”并不是真正的船,更不是用来采莲藕的,而是当地人在每年正月初九到正月十五期间玩的一种灯戏。采莲船虽然是船的样式,却绝不是用来下水航行的,这种船通常由竹子、花布和彩色的皱纹纸制作而成,底部穿孔,玩的时候由一动作灵活的嫂子穿过底部的孔,把采莲船悬挂在腰上的布带上,前倨后恭左摇右摆,配合锣鼓家什做一些舞蹈动作;船两边各有一个青壮汉子手拿船桨做划水状。应该说,玩采莲船是土家人在正月份的一种重要的自娱自乐形式,也是到目前为止土家地区硕果仅存的一种古老的娱乐形式。
问题是,这么一艘不是船的采莲船,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地方呢?而且居然通体漆黑?它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它从何处而来?这些都是让我感到十分茫然的问题。
同样疑惑不解的还有覃瓶儿和满鸟鸟。“看那艘采莲船的体积,装下三五个人应该不成问题……”满鸟鸟赞叹着说。